918.開原的機遇(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298 字 6個月前

說來也是奇怪,分明浴資不貴,但澡堂的生意卻比較清淡,反而是他們另外開設的熱水灶頭生意興隆,放水夥計因此也很有閒興,給他們這波客人放完水,又款待他們喝茶,問他們吃不吃罐頭,自己也拿了一盞茶,立在休息區邊沿和他們閒話,時不時往澡浴區張望一眼,防著有人過來。“現在,周圍的田幾乎全開出來了,城裡眼見著越來越富庶,往來商販那叫一個多唷!我瞅著明年這大車店起碼還能再開出三四家去!”

的確,開原城的旅店包括驛站,規模和城市本身的規模是不相配的,占地幾乎是去了新城的一小半,若明年還要多開的話,得來多少商隊才消化得掉啊?聽了這夥計的解釋,大家才明白過來:現在的開原,承擔的其實是本該盛京來做的事情,基本上從獅子口往遼東深處分發的物資,都要在開原中轉,當然,四麵八方要運到買地販賣的產品,也都要在開原中轉,也就難怪這個本不起眼的小城,這幾年發展得這麼迅猛了。

“肯定是都能有人住的,就說官驛站,為什麼修這麼多,就是因為人多啊,這幾年多少官兒經開原去遼東赴任的?還有您們這樣的朝貢使團,基本上樓房都能住滿,有時候還得住到那些地窩子裡去——不過,真這樣的話,很多人就不住官驛站了,寧可自己出來住客棧。他們嫌晦氣——”

夥計也是笑嘻嘻地說,“地窩子麼,是專給苦刑犯用的,這些苦刑犯得在城區過一夜,再往礦裡送。這可不是在南麵,讓他們睡柴堆、稻草堆也能對付過去,我們這裡進了九月,晚上就能凍死人了,沒有露天找宿的,這些地窩子其實就是為了這兩個月,再就是開春那兩個月備的。平時都空著放點貨什麼的——這會兒下雪了,我們就給南麵發信,南麵就不往這再送苦刑犯了,等到明年三月再發過來。一般是看的,十月中以後也不發人了,就看這下雪早還是十月中先到。”

“估摸著,這會兒在路上的還有兩批吧,再多半個月也就沒有新人來了,到時候,把他們都弄到礦裡去,驛站差不多就貓冬了,倒是他們那些大車店,接的都是附近的生意,初下雪冷清一陣,等到雪積起來了,就又要忙到年下——我們一年也就年下那個月是最忙的。”

有條件的話,過年前大家都想洗個澡,乾乾淨淨地過節,這是能理解的,但不理解的是為什麼平時不怎麼洗。那夥計說這大概是多年的習慣導致的,“夏天倒是都來的,入秋以後天氣一冷,就覺得洗澡損元氣了,雖說屋子裡暖和吧,但洗完澡渾身毛孔都是開的,穿得再多,出屋那一下,寒氣撲麵,人總得一哆嗦,說是那一下特彆容易坐病,再說,咱們這沒有泡池,很多人都說,就那兩桶水,骨頭還沒暖熱呢,就用完了,要把骨頭給衝熱了,至少得十幾桶,那花費可不就高了?”

這種凍骨頭的感覺,不到北方是輕易體會不到的,周老七今天的感受還行,倒是艾黑子他們深有同感,點頭不迭,夥計撇嘴道。“也沒辦法,不設浴池是六姐定的規矩,反正就可著頭做帽子唄,就儘量減少頻率,十天半個月的洗一回,多要點水,好好搓搓也是一樣。我們這裡一般就忙礦上休假那一天,還有衙門休沐時候也忙,那幾天都有搓澡師傅來,廣陵的大師傅——還能修腳、采耳,反正都有,今兒不是休沐日,人就少,一般旅人過來洗澡的,一問都是南邊來的,您就是吧!”

他在幾人中精準地認出了周老七,周老七有點兒尷尬,隻能點頭承認,又問他怎麼看出來的,夥計笑道,“這咋說呢,就是能認出來,您那,瞧著就有一股子南方人的生愣勁兒,活像是不知道冷熱似的,拿個毛線圍脖套著就當是戴了帽子了,我們北方的,尤其是老遼東的漢子可不敢這樣事,您這就是一張沒挨過凍的臉!”

說著,艾黑子等人和他一起大笑起來,周老七摸了摸頭耳,有點納悶,說實話他真沒覺得今日有多凍——冷當然是冷的,但似乎也並沒到非得上大氈帽的階段。

“要真這麼冷,那些礦工怎麼過冬啊?”他更關心的終究是苦刑犯們的命運,還是把話題往那塊扯了,“在井下要乾活,不可能穿太多吧,住上條件當也不是太好——”

“哈哈哈,您這話可就外行了。”

沒想到,夥計一聽這話,倒是大笑了起來,便連艾黑子等人也露出笑意,“您這一路走來,住的地窩子冷麼?井裡不也是一個道理?井下就是空氣不好,真要說暖和那是真暖和,穿個薄襯衣就足夠了,棉襖都是上井穿的!苦是苦一點,但還真凍不死人!”

“苦也看和誰比了,”艾黑子也把話頭給接過了,“要說和為官做宰的比,那自然是苦些,我不知道開原這裡如何,反正南麵的礦工,和他們從前比是真不能說苦——自由工不說了,多賺點也是該的,要我說,衙門待那些苦刑犯的礦工也太客氣了點,他們哪裡是去服刑的?真要和……也不說和建新比,就說和敏朝的百姓比,我看他們都算是去享福的!”

很明顯,他藏了一點話頭沒說儘,周老七心想,大概艾黑子是把這些礦工和建州的戰俘、農奴甚至一般的百姓比了,他心中泛起了輕微的反感——大概是因為剛才所見到的故人,讓他一下關心起了苦刑犯的待遇,不過,不管知不知道艾黑子的真實身份,就他的這個觀點來說,夥計也是讚成的。

“那是,能在買地過活,就算是服刑那也比敏朝的地主過得好哇!”

他說,“就說這些吃的,喝的,哪怕不說礦工裡的技術員了,就是苦刑犯,他們的吃喝和城外的農民比也體麵。礦工食堂的手藝那真是一等一的,還在山裡,山珍隨時都有,您幾位要想換換口,不吃驛站食堂那個溫吞飯,一會不妨去對街那個礦工辦公室自帶的小食堂吃一口,嘗嘗他們的三道鱗,那可真是好滋味,舍得下大醬,嘖嘖,那就是煤礦食堂的拿手菜……”

他一邊說一邊咂嘴,顯然垂涎欲滴,倒叫幾個人聽得肚子都叫了起來,這些人從盛京出來,也是四五日沒正經吃飯了,在村裡吃的酸菜魚雜,無非就是逮著什麼吃什麼罷了,儘力在有限食材裡拚湊罷了,要說味道極好那也是不可能的,這時候互相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個個咂嘴吮舌,很快就下了決定。“走!一會兒就上小食堂,吃那個大醬燉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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