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新婚俗新婚書帶來了新婚俗(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790 字 6個月前

這些條款,大多都是在新開設的婚介所內商議的,媒婆轉介的婚介人坐在長桌橫處,相親的雙方彼此隔著長桌坐著,彼此望著,婚介人解釋著條款的含義,明確一些必要的共識,譬如倘若雙方有一些嚴重的疾病和殘缺,要事先說明,並且按下手印。如果有意隱瞞,要約定彼此罰金多少。也要對雙方的債務和積蓄進行明確,在析產時不會牽扯到聲明以外的財產。婚書是一本很厚的冊子,用紙相不少,而且一式份,如果不是許縣有林場可以造紙,恐怕光寫婚書,紙都要不夠用了。

本地的寡婦就要沉著得多了,她們的要求也非常繁多,比較普遍的三權是財產權、工作權和人身權,即有自行決定工作的權力,自由處分本人所得的權力,婚內不受人身侵害的權力——財產權上,多數是約定了雙方各按收入比例支付一定的生活費,通常比例是相同的,但數額男方會出得較多一些,如一月收入是一千文,願支出五百,而女方由於剛回家落腳的緣故,沒有考過掃盲班,麼一個月隻有六百文,支出三百,作為家中共同的花銷,這部分開銷也言明了由女方來掌管。

這樣的變化,如果沒有之前席卷許縣的分家潮,其實是很難實現的,在分家大潮以前,不論男女的收入都要上繳,之再由親長往下分配。但由於買活軍政審分的製度,們治下並不存在什麼大家,隻有大族——已分家了,但認可彼此間的親戚關係,許多緊密的大家庭主動轉化為鬆散的宗族,以此來規避政審風險。就算很多家庭分家以前想的是做做樣子,但一旦分家分炊,或是各自彆居,大家長會發覺,自己很快地失掉了對子女們的掌控力,更不說財權了。

本地寡婦們的要求,也進一步推動了分家的速度,臨城縣到了年限卻沒有娶親的單身漢是很多的,至少總比這幾百個寡婦要多得多。然每個人能拿出來爭取媳婦的條件是不一樣的,有些人長得周,有些人會辦事兒,有些人收入高,但不管怎麼說,倘若不能滿足財權的要求,連加入競爭的資格都沒有。固然有外地的寡婦可以去找一找,但人往高處走,外地的想找本地的,本地的難道就不想找本地的了嗎?

因此,哪怕是為了孩子的婚事著想,這些單身漢也紛紛開始分家另過了,許縣的房地產市場去年是格外興旺的,很多人家在改建老屋,或者購置新房,人們對婚房的要求也比以前高了,如果是從前,老屋裡能有一間屬於小夫妻的房子,就足夠讓人滿足了。但現在,縣裡一些有實力的人家已經開始追求水泥房,或是獨門獨戶的小院,或者更進一步,獨門獨戶的水泥小院了。

除了這普遍的三權之外,本地的寡婦有許多個性化的要求,譬如有些寡婦帶回了自己的兒女,她要在婚書中體現出這些已存在的兒女對她財產的繼承權,有些寡婦則由於本家血脈的凋零,要求在冠姓權上做出約定,有幾個孩子要跟她的姓,有些本地寡婦則要求男方給付高額的彩禮作為她的婚前財產,即離婚了也不能索要。

這些要求完因人而異,對女性的婚配價值的影響究竟也有大有小。而且能不能接受是完看男方自己的,旁人完無法預測。就譬如說小耳朵,嘴是最硬的一個人,成親最快的也是,去年六月裡,受親朋所托,從建溪帶回的劉家女兒,九月人就成親了,約定了所生的孩子一半跟女方姓——或者由女方來決定,因為女方家兄弟少,迄今沒有第三代,丈母娘決定變通一番,從女兒身上來延續姓氏,而且路受到啟發之,她也決定把自己的姓氏安一個在孫輩頭上,因她的娘家遇上發洪水,幾乎都死絕了。

由於劉家不要彩禮,而且言明了願意給女兒一處房產,劉家女兒是絕不會讓步的。時許多人都覺得這門婚事要告吹,因為小耳朵收入很高,在外地寡婦中是很吃香的,完可以找一個舊式的太太。但小耳朵不但答應了下來,而且也在婚書中約定了的一半孩子有一個要跟奶奶姓——父親家裡窮,母親家裡過得去,多年來屢受舅氏接濟,連販私鹽的路子都是舅舅介紹的,既然答應了劉家,麼母親也覺得不能吃了虧。

如此一來,們如果生了四個孩子,將是四個姓氏,這不太像是孩子,反而更像是幾個人合股做生意,股份的體現——說謝六姐是這麼評價的,隨她又說了一句,“更接近於如今婚姻的本質,滿好。”

因為有這一句,小耳朵儼然可以抬頭挺胸了,不太有人敢公然地對發表侮辱性的言論。但這依舊是讓許多人很吃驚的一樁婚事,私下惹來了許多議論,算是極為殊的例子,私鹽販子中更多人是娶的外地寡婦,或是以較優惠的條件娶了本地寡婦,們收入高,多數都置辦了水泥房,條件在本地是相優越的。足以能養得起媳婦不外出工作,保證工作權其實已是極大的讓步了。——而在這樁婚事之,新式婚書在許縣儼然地鋪陳了開來,現在哪怕是剛上過掃盲班的農戶,在給自家接回來的寡婦女兒找女婿時,也要找個空兒,來城裡請教一下介紹人,把婚書的條款弄得明白,身邊要帶上自己的女兒,因為買活軍強行規定,婚書是不允許抹殺離婚權的,也就是說,如果女兒本人不情願,麼她出嫁也可以自行離婚,並且來城裡工作——總之,如果女兒不情願的,也是不成的,因為她們現在可以很方地養活自己了,忽然間她們的意願也就變得重要了起來。

吳老八作為私鹽販子中的佼佼者,光是要比旁人更高一些的,和旁人不同,早年就有成親的機會,隻是因為自己光高的關係,耽誤了下來。說起來今年不過是24,隻是因為消息靈通,買活軍拿下許縣時虛報了歲,算是可以成親。

這半年一年來,家裡也沒少給說親,隻吳老八在外實在繁忙,而且現在不比以前了,不是說父母去談條件——以前的條件無非就是彩禮,也是由父母做主支出的,和新郎本人關係不大,但現在的婚書不是本人去完無法談,每個的要求都不同,不是本人誰也不敢包辦,就事兒沒成,反而怕惹來了各路的埋怨,自己也不占。光是許縣去年就不下百餘起父母意圖包辦惹來的糾紛,人們已經完習慣了買活軍的吏目應付這些糾紛的口吻。

“好大的膽子,買活了麼?沒有買活,不就是六姐的奴才?一個包身的奴才,敢給彆的奴才做主?哪怕是肚子裡爬出來的,也是六姐的家生子,什麼時候說奴才能做家生子的主了?”

這是無可辯駁的邏輯,哪怕是農戶也很明白,隻要是簽了賣身的死契,麼在求得主家開恩之前,們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自然也包括了生下的孩子。家生的丫鬟被拉去配小子時,主人也不會問過父母的意見。父母更是沒有去央求的身份在,固然也有慈悲的主人,但權利依舊牢牢地握在們手中,這是天公地道的道。

“六姐開開恩,給們多留了一些糧食,倒是抖起來了!買活錢了嗎?沒就仍是六姐的奴才!六姐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六姐讓各個奴才們自行婚配,算是什麼東西,也敢駁六姐的嘴?皮癢!是要把們家的糧食都收走了,叫做回從前的包身工,我看才舒服。”

大多數家長在這一步已是無從反駁,灰溜溜地回到家中去,而不願從命的寡婦們,有些也立刻就在彆的縣府裡被安排了新的工作,連夜就搬走了,離開了家人續的乾涉。買活軍要求女性23歲才能結婚——現在的百姓,孩子從五歲起要幫著家裡乾活,歲以就有被送到店鋪裡去學徒的,三四歲被視作是大半個工了,23歲,對百姓家的女孩子來說,相於參與了三年左右的勞動,由於現在滿23歲的單身女性多數都是寡婦,她們在為人處事上的經驗也比較豐富,被人誆騙的幾率較低,23歲差不多就是能完為自己做主的年紀了。

然,這個道對男性也是適用的,25歲的男兒郎,也會對自己想和什麼樣的女性共組家庭有了大致的概念。而這個概念注定是歲、五歲、二歲的男人不可能清晰的。吳老八越了解買活軍的種種政策,越能體會到其中的妙處。這樣對黃大人和王老爺解釋,“婚齡限製是婚姻自主的基礎,這者必須是相輔相成的,不能單拎出來,否則壓根就沒有所謂的婚姻自主。”

至於晚婚帶來的人口繁衍效率低下的問題,吳老八居然也不是沒想過,是這麼看待的,“但如今要來我們這裡做活的人很多,如今煩惱的該是怎麼儘量地多養活一些活不下去的孩子,因為普天之下這樣的孩子是很多的,而不是怎麼生養出更多的孩子來。”

這句讓黃大人幾乎是肅然起敬,發覺吳老八的心胸和界確然是大大地打開了,而原本有些接受不了的王老爺也無可說了,低聲道,“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大善,大善。”

吳老八雖然談吐上進步了不少,但是不懂這有些複雜,帶著諸暨口音的,也沒有深究,而是開始介紹起了自己的難題。

“今日所見的這個周小娘子,是我在諸暨搭救出來的,她的情況,殊也不殊,家中曾是小織戶,有些積攢,也收容了不少工人,不幸丈夫去世,但家裡有公婆,又需要一個人來打織場,留住了她沒有彆嫁,新寡的這年,本來倒也相安無事,但前年、去年的年景都很不好,族裡日子過不下去的人逐漸多了,她們孤兒寡母守著的份小小的家業,惹來了幾房堂親的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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