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可想象沒有經曆便無法想象(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256 字 6個月前

黃太太自幼是個要強的性子, 麼事情若是有到了的手上,倒也罷了,隻要是過的手, 便一定要辦得旁人挑不出毛病。隻是越是能,反而手中越是無事——們這些中低層的武將圈子, 內部婚配, 很少外娶,而且女兒照例不裹腳,又習武, 因此身體強健,育上就不太艱難,家裡雖有一二姨娘, 但母親卻一直都是原的母,自然也就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後宅陰私事兒。

母親不換人, 這一點在官宦人家中的確是很少見的, 北方官宦家庭中裹腳的主母很多, 凡裹腳, 因走得少, 身體就較孱弱, 按黃人給看的那些買活軍教材上的法, ‘尤其是骨盆,受到腳骨畸形的影響,會發育得更窄, 難產率也就更高’, 所以此時的官宦人家中,一個男丁一占用三到四名妻,又收用兩位數以上的姨娘、丫頭是不稀奇的。上層所占用的女性之多, 和下層一妻難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這的家庭,孩子最依賴的往往是自己的乳娘,夭折率也是居高不下,乳母在事實上取代了母親的部分職責,母親隻是每見到兩三次的朦朧影子。孩子的產和夭折有時都是同時發的,一個老爺的後宅裡可能先後有三四個女眷產,而三四個孩子,按現在北方這個瘟疫流行的世,很可能隻有一個活得到成年。

按黃太太隱約的了解,這些家庭出的女孩子,倘若不是特彆的愚鈍,就是特彆的刁鑽,知書達禮的也很少見。倘若一個人家中幾乎所有女孩兒都識字,這是很漲子的事,明這戶人家的確很重視子女們的教育,而且對孩子的健康管理也很有一套,有陷入那種無儘的出-死亡循環。這在女兒家的婚配中很加分,‘精通養’。

倒是黃太太這種中低層武將家庭,情況往往和民間富戶相近,一夫一妻,二三個姨娘。妻由於不裹腳、習武,多都較壽,姨娘更像是淘汰品,而武將家庭的孩子們得也要少一些——武將要巡邊、操練,帶姨娘美姬隨行的好事那都是主官的特權,們最多是副職,自然不敢囂張,因此和妻妾相處的時間是較少的。但這些孩子們因母體健壯,自幼也練功,的幾率也高。隻是這些年北方瘟疫流行,才聽到了一些親友家孩子夭折的事情。

黃太太在家過的是簡單的子,練就一身掐尖要強的性子,卻無處賣弄,隻好閒教養弟妹,出嫁之後又不和輩住一塊——父親有眼光,相中了黃人,年輕有,有才有貌,雖因父輩去得早,被視無福、無上管教,不好親,但論人品卻再好不過,而且有上雖然在時人看是個缺點,但們家卻並不在乎,就是要這,女兒出嫁後才少口舌,免得天天回娘家鬨饑荒。

嫁妝給得厚,又在職務上力提攜,不乏有人譏笑黃人是靠了外家一脈才發起的,好在黃人是閹黨,本就麼德壓力,夫妻二人從不曾受到這些流言影響,又是個無須黃太太督促也上進的性子,雖北方瘟疫逐漸流行,但黃人不久便帶到武林住。成婚數年,黃太太的子竟有麼可挑剔的地方,唯獨一點便是家務簡單,隨手就發落完了,在家閒居得實在無聊,出嫁的少婦也不能成的走親戚、回娘家,黃太太且還不喜打醮看戲,像去年黃人出了外差,在家除了打熬武藝之外真是有一點事做。

在文事上才華不如丈夫,隻是中平而已,對買活軍雖也十分好奇,但原本以隨丈夫赴任,那所謂的人質也是深居簡出,就猶如從京城到武林,從武林到衢縣,是換了地方,但其實所見的都是院子上頭那麼一點點天地,不論在何處,活毫無差彆。不料聽丈夫起,到了買活軍治下也要出去做事,這便是極的意外之喜了——不論是麼辛苦的活計,至少有了些變化消遣,否則人真都給憋瘋了。而又聽還能參謀事,真丈夫襄助,越發的摩拳擦掌起,心裡那股子好強勁兒也就更濃了,這周小娘子的事,就十分上心,當真是設身處地謀劃起,又反過向黃人打聽買活軍治下的種種細務。

“這倒的確是尷尬,掃盲班期間,一收入隻有20文,而臨城縣已開的托兒所,一便要五文,兩個孩子,一就是10文去了,哪怕五文是托兒所包餐呢,餘下的10文要付房錢,自己的飯錢,還有的洗澡錢——若是個好強性子,不肯弱於人後,叫人嫌棄身上的氣味,這便是必要去的,畢竟臨城縣人人好潔麼。”

這般地盤算著,周小娘子的子的確局促,而且倘若掃盲班無法畢業,便很難從困境中逃脫,一個字不識,僥幸會官話,逃脫了死局的小寡婦,要做工,要上課,要照顧一雙兒女,黃太太即便是在蜜水裡泡的,也能想象的艱難,而且在未七年——也就是兒子能出門做活以前,這的困境都要持續。哪怕那工是好做的,周小娘子心躊躇,想要找個依靠也能理解。

更不必仔細想,恐怕工也不太好做,黃太太在船上搜刮腦海中的回憶,很難想象女娘做工的情況,當然也知許多百姓家的媳婦女兒都是做事的,譬如幫自家鋪子的忙,做洗衣工、繡娘,到彆家去伺候人幫辦家務,又或是做廚子等等,但仔細想想,這些工作的畫中從未有過未受監護的女娘直接和外男對話的情況:幫自家鋪子的忙,意思是在鋪子裡做雜活,看著貨,換男人家去吃飯。則期間若是了客人,一般都請左鄰右舍中的夥計出交接,往往還要出兩個人,即自己告訴鄰舍家的女眷一些價格上的事,女眷再告訴自家男丁,夥計出和客人交往。

還有些時候,若女客了,兩人才能直接溝通。除此以外,洗衣工、繡娘、家務、廚活,都是和管事婆子溝通,極少數與管家的交集也很有限,黃太太自己掌家,是知的,偶然招的短工倘是女娘,被管家扣了工錢便是不敢爭辯的,若是婆子去開工錢,倒還敢上幾句。真能和外男隨意交流的女娘,在此時人的眼中看身上一定是帶了幾分桃色——倘若有了發性.交易的準備,們是不可能這麼膽的。

總之,黃太太一開始覺得周小娘子不是自立的性子,但一旦設身處地的考慮,便感覺到了周小娘子的難。吳老八一定對過一些買活軍的女娘可以從事的職業,就如同黃人的一,買活軍的女娘連做吏目的都有,當兵的也有,百業俱可。那也就意味著,有許多職業恐怕必須和男性發交集。

如今仔細想,在黃太太的認識裡,成年女子和男性應酬、周旋、談判、交接,這是不可想象的,哪怕們共處於狹小的空間,如此刻的福船上,黃太太也絕不會和外男見搭話,而寡婦的聲名不好就在於此點——倘若是供養不起的人家,寡婦要一直舍了臉去外頭做事,必須和男人們打交,哪怕行得坐得直,但一言一行仿佛都會惹不佳的聯想,也給一些和不得不發交集的旁人,們的聲名帶了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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