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首輔氣死了!(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468 字 5個月前

去年關隴依舊旱得厲害,但這一次朝廷至少可擠出一些紮實的糧米,並交給帝師孫大人前去賑災,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去年秋後闖賊少見地沒有怎麼鬨事,家家戶戶都忙著種土豆——這東西是買活軍那裡傳出來的,雖然買活軍也在報紙上解釋了為什麼不能自留種,但同一篇文章裡也介紹了土豆的產量,以及耐旱、耐寒的特性……快餓死的老百姓,哪管這麼多?報紙上談到土豆沒有多久,便有祖籍關隴的官員,派人喬裝進入買活軍霸占的領土,買了上千斤土豆,也不管大小,反正都當種糧看待,千辛萬苦地送回了關隴去。

在如今的天下,信息的傳遞,幾乎僅限於城市,村子裡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到現在還在過萬曆年的還有很多,但新作物和新技術的傳播,又比信息在城市間的傳遞快了太多太多。那篇和土豆相關的文章,幾個月間就連山溝溝都貼了,百姓們口耳相傳,幾百個大錢買一個土豆也是願意的,凡是有炕的人家至少都買了一個,在炕上渥著,小火燒著,把芽悶出來,再分開種植,硬生生地是用炕溫養了更多的種子——有了這個盼望在,去年闖賊鬨起來的聲勢都沒那麼大了。

到了今年,三月裡許多人就分了一兩畝地,種了土豆下去,隻要土豆真如買活軍所說,一畝地能產個三千斤——哪怕是一千斤也好哇!今年便是還那麼旱,至少,至少也不會死那麼多人了吧……

一個買活軍,還未歸順朝廷,卻已有了盤活全局的味道,各處都顯得滋潤了起來,沒有從前那麼局促了,那段時間,閹黨是很得意的——這不是他們與買活軍勾連,焉有如此振奮中興之勢?而西林黨人們相聚之時,則多數隻能酸溜溜地議論著謝六姐的短視——竟真被閹黨給哄住了!真因為朝廷緩過氣之後,不會收拾他們嗎?

直到買活軍收服雞籠島十八芝的消息傳來,朝廷眾人才仿佛從短暫的美夢中清醒了過來:十八芝也是久已成名的人物,談到東南海域一次,便要頭疼一次,對他們的招撫也是西林黨和閹黨罕見沒有對抗的一個決策。如今二賊並為一賊,這顯然是個極為不祥的信號,如此一來,雞籠島、長溪縣在海峽兩側彼此呼應,儼然是鉗製住了這條水道,而不論是天港水師南下,還是福建水師北上,都不再如為從前那樣從容了,在通過水道時必須時刻防備敵襲,完全失去了主動。

朝中明白事理,尤其是對海務有一定見解的眾臣,都在醞釀奏折,提醒朝廷要對這兩家反賊進行離間,不能讓其有時間磨合歸攏,更有人猜測鄭天龍又要娶一房夫人了——他和謝六姐聯姻,倒也算是珠聯璧合。若是放任二賊合流,恐怕一年半載之後,福、廈局勢,將更加惡劣,甚至有被吞並的可能!

隻是,任誰都沒有想到,買活軍的速度居然會這麼的快,快到奏折還沒有來得及發,快到葉首輔還來不及暗示家人們進京探親,買活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傲然借旱災為名,出兵泉州,而且……而且僅僅是這麼二十多天的耽擱,三期報紙,一期一篇新聞,隻看第三期的戰果彙報,就已經把泉州打下來了!

考量到現在軍隊出征在外,買活軍的戰報要送到他們的地盤內,化為文字再加以印刷,這速度總是要比烽火戰報來得慢,打下榕城的消息,或許是要下期才會見報,京城這裡就要半個月後才能看到報紙,誰知道半個月後,買活軍是不是連漳州一帶都已順手拿下,並占據福建全境?盧大人等人急急翻著報紙,由於情緒的極大激動,都是一陣一陣的暈眩,先看買活軍解釋出征理由的第一份,不過嗤道,“狼子野心、指鹿為馬、顛倒黑白、荒謬之至!”

待到拿起第二份《政權、國家、文明、正義性》時,先是茫然不解,尋了眼鏡去看編輯注解——書房內的氣氛,極為緊張沉悶,否則恐怕是有人忍不住要說一下的,從上幾期起,《買活周報》仿佛便換了編輯了,這個新編輯筆鋒簡潔、學識廣博,很多注解都做得的確有水平,很能解釋讀報時的疑問。

看完了小字印出的標題注解,他們這才能明白標題的意思,至於是勃然大怒、斥為荒唐,還是若有所思、沉默不語,這就各有不同了。

再看正文,也是驚訝不已——這其中所有的敘述角度,都是前所未聞的新奇話語,盧大人一邊看,一邊就忍不住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什麼政權、國家,這是她這裝神弄鬼的女流之輩能夠妄議的?僭越!”

至於之後的華夷之辨,他倒是保持了沉默,並未駁斥,眼珠轉動著,似乎也在尋摸著其中的滋味,而他身邊的王大人,彆看他剛才在院內放膽直言,但看完了通篇文章,卻都是不發一語,左大人則怒發衝冠,對這篇文章不屑一顧,幾乎要將其揉成一團方才能夠解恨,“荒謬至極!如此謬論也敢印為鉛字?實在是褻瀆了這樣的好紙張!”

他重重地拍了拍案頭,不顧手掌紅腫,叫道,“如此混淆尊卑、蠱惑人心,以所謂文明大義,為反賊張目者,實為我道大害,首輔大人,諸位同僚,我等萬萬不可坐視這賊子與閹黨繼續勾搭坐大!”

一時間,幾人都抬起頭來,便連裡間的葉首輔也睜開了眼睛,左大人在屋內來回踱步,憤慨地喊道。“此賊之害,更有勝於建賊者!”

“建賊,無非疥癬之疾,而這青頭賊,法理完備,自成一派,實為我等心腹大患!若被此賊坐大,隻怕我道覆滅不存,天下暗弱,再無星月,重回長夜,也未可知!”

“以閹黨之厚顏狡詐,此時定然也在聚眾夜議,如何壓下此事,輕描淡寫,欺瞞皇上,繼續與青頭賊勾結牟利。但福建道丟失,難道不是天下震動的大事麼?隻怕連皇上,連皇上之荒嬉,都不免少有醒悟愧悔罷?這便是我等發起反攻的大好時機,萬萬不能錯過!”

“眾君子們,此時我等當齊心協力,不惜此身、不擇手段,也要將權閹除去,使我正道,重現光明,遲則恐悔之晚矣,遲恐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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