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快到船篷裡去!(下)(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342 字 6個月前

“喂, 可曾見過什麼形跡可疑的女子,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張望往來?”

“軍爺說笑, 這一帶到了晚上, 河裡可不都是形跡可疑的女子?”

“軍爺可要吃茶?”

“不吃了, 不吃了,老丈,你等且留心些,如今天下亂得很!多有女子被蠱惑拐帶了,賣到外頭去做活的, 你每小心些, 遇到了那孤身上路、神色慌張, 帶了包袱的良善女眷,多少總規勸幾句,叫她返家去, 莫要亂走!”

“軍爺倒是好心了!”

“走!”

馬蹄聲又呱嗒呱嗒地響了起來, 沿河去得遠了,那幾個上前兜搭的店主,彼此也大聲地用土話議論了起來,“不知又發了什麼癲!好端端叫人來留心女子,現每日裡多少女娘孤身上路?又有多少女娘拿包袱裹了衣料去繡莊交差,個個都問,啊問得過來的?”

“他也是無奈,衙門裡發話了, 鸚鵡學舌罷了!這不是他發癲, 是那老爺們不知怎麼又作妖起來了, 便是被人拐帶了, 那也是跟著拐子走,哪有這麼傻的小娘子,還要自己收拾的細軟包袱,去投奔拐子的?這就是拐帶私奔也得有個情郎來接罷!”

“也不知這又是哪家的花魁和小情郎逃走了,惹急了誰家的衙內。”

“那也不至於荒唐成這樣——你們定有所不知,是前幾日的《買活周報》——想來府衙也是看到了,因此便將事情做在了頭裡。”

“這是如何說來?”

街上的百姓,自然是不如高門大戶消息靈通,第一批報紙幾乎全都被包下了,要等到第二批、第三批,才會供應給茶館商鋪,因此街麵上一群好事閒人便都聚攏過來,好奇地聽人顯擺,“是周報上寫了一封召集令,要召集……”

街麵上的紛雜人聲,傳到河上船篷裡,遠方衛軍的火光漸漸地遠去了,翩翩鬆了口氣——她剛才手心裡也都是汗,隻是多年歡場,便是銀牙咬斷,麵上也不露分毫,還是笑吟吟的。此時待人都走了,方才放鬆下來,壓低聲音對金娥道,“我就說麼!咱們是哪個牌名上的人,能驚動城防營的大爺們?再說也沒有敗露得這樣快的道理,他們最早也要到明早才能發覺不對。”

這幾句話一說,身後船篷裡的幾個女孩兒,呼吸明顯也平緩了下來,剛才她們好幾個人牙齒都在打戰,咯咯輕聲,令人聽了也不由跟著緊張起來。翩翩回頭借著河麵上朦朧的光影,看了看兩個大女孩兒,心道,“長相如此平庸,怕不是行院姑娘,卻又細皮嫩肉的,也不是粗使丫頭,真是怪哉,懷裡抱著的那個,卻又偏偏是裹了小腳的。”

原來她剛才打問的‘哪條巷子、哪個媽媽,做清做紅,做伎做倡’,這裡每句話都是有講究的,在姑蘇這樣的地方,若說伎女,人數恐怕隻千餘,但要說吃這口紅塵風月飯的女子,那就遠不止這個數了,數萬人怕都是有的。

這其中,最高等的倒還不是名伎,而是從廣陵過來的瘦馬,雖然也是吃這口飯的,但自小被牙行物色走了之後,便是嚴格教養,其中色藝雙絕、琴棋書畫都十分了得的,都由達官貴人物色去了做外室,偶爾也有運氣好些,能進府做妾的,但總的來說,還是以外室居多,既然是外婦,那便還算是在‘表子’這一行中表為外,表子,外婦也。隻要是在男人的家外服務的人,不論是男是女,又是什麼職業,都可以用‘表子’這個字來概括。

次等的瘦馬,便是長相不太好,詩文上沒有才華的,牙行便教導她們看賬讀書,跟著那些商人去外地的商鋪裡安家,此時的商戶很多都是‘兩頭大’,在商鋪所在地和老家各娶一房妻室,若不娶兩頭大,那也要買個瘦馬來做外室,在鋪子裡能當半個夥計使用。

最低等的瘦馬,賣去地主家裡,那也會捶個肩膀,做個小菜,唱個小曲兒,半妾半仆,很能當些使用——至於有些性子調皮的瘦馬,時常也會被牙行轉賣到姑蘇來,因此翩翩她們於此並不陌生,看那篇《郝君書放足記》時,大約也能推想到她的人生軌跡,這是其餘行外人輕易猜不到的原是揚州瘦馬,定是自小裹了小腳,賣到大官家裡做了外室,過了幾年,大官膩煩了,便將其轉贈給友人,如此‘數易其主’,其中或許還到行院裡住了一段時間,也過了一段豔幟招展的日子,最後才流落到川蜀與平民為妻。

大抵來說,瘦馬的男人是相對固定的,而且多數也都殷實,便算是最高等。其次便是花街柳巷的名伎們了,翩翩這種歪伎,也到底還有個鴇母,也有龜公導引,健仆服侍,雖然管鴇母叫媽媽,管行院叫家,但眾人心知肚明這是個什麼所在——這便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她不用自己談價錢,客人也不敢欺負得太狠,老鴇也會為她們出頭,背後都是有靠山的。而且凡是用伎來自稱的,多少都帶了些工夫,不是會唱曲,就是會行令,會跳舞,名伎自不多說,詩詞應酬唱和,和讀書人在一起,玩的是另一種東西。總之,她們是有技能的,便是大宴也可以從容出席,居中調停氣氛,很多時候談生意少不了她們活躍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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