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版權費!(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313 字 5個月前

葉仲韶沒有提起此事,答案也很難說,便是允許發話本,這裡還又有一個難處:馮猶龍不但出話本,還出《指月》係列,《麟經指月》、《四書指月》等等,這種書賣得比話本子還好,話本許多人都是買閩刻胡亂看看,但指月係列,那是經學著作,說白了便是教人寫八股的,話本隨意看看,閩刻版已足夠,《指月》係列,錯一個字或許就是落榜還是留榜的區彆,哪有人敢買閩刻版?

馮家家計,一半來自話本,還有一半,便是來自於指月係列,還有馮猶龍偶爾興起開的私學,毫無疑問,這指月係列在買活軍那裡是不會有銷路的,因買活軍完全采用另一套道統進行考試。馮猶龍也是有家有業的人,不能不對家庭收入做出規劃,這些顧慮,也都是人之常情,也因此,雖然葉仲韶去年便開始給他寫信,但馮猶龍始終是未能前行。

“嘉會堂分號?這麼說,買活軍那裡也允許私人印書嘍?”

這個消息,對書商們來說,仿佛已是明朗了一些前景,讓他們頗為激動了起來,但更激動人心的還是葉華生帶來的又一個消息,“何止,買活軍那裡,現在排戲的收入很豐厚呢!你道為何沈氏族人紛紛遷移過去?那裡現在時興的一出《何賽花巧耕田》,你們可知道,排戲的兩個後生,幾個月下來賺了多少?”

“多少?”

“數百兩銀子是有的——幾個月便是數百兩,幾年下來,那還了得?”

彆小看了數百兩這個概念,馮猶龍出一套話本,書堂付給的稿酬也就是數百兩,指月係列大概拿的要略多一些,這都是一次性的收入,不論如何加印都是沒有後續的,寫戲曲的收入還要比這個更低,馮猶龍少寫曲而多寫傳奇,緣由便在於此,這時候寫新戲,所得的隻有買走劇本的戲班子的一筆收入而已,戲班子出手能有多闊綽?哪怕之後一炮而紅,轉頭送來謝禮,卻也不會多過刊書所得。一出戲能得數百兩銀子,這是十分駭人聽聞的事情了。

“買活軍那裡的規矩,和外頭是不同的。”葉華生便比劃著說了起來,“他們會給版權費——就說這《何賽花巧耕田》,現如今聽說連華亭那邊,城外鄉下地方都有戲班子來演,這都是買活軍派出的戲班子,趕集日上演去,小集也演,演一場,買活軍便付給作家十文錢的所謂‘版權費’。”

十文錢而已,簡直少得讓人發笑。但仔細計算下來,笑意又不由悄然消失不見了:一個戲班子,若是連小集都演,一個月演十五場是隨隨便便的,多的話,上午下午都演,三十場也可以演到,那麼一個戲班子一個月就是三百文,十個戲班子三兩銀子,一百個戲班子便是三十兩,買活軍那裡如果有數百個戲班子,一個月二百多兩,幾個月豈不就是數百兩的進項?

這還是隻在江南一帶,將來若是曲目傳唱到了北方,甚至於是買活軍占了天下之後,數千個戲班子來演,這收入……光想便讓人頭暈目眩了。馮猶龍聽得也是心驚,“還有版權費這樣的說法!”

他到買活軍處去看一看的心思,便一下熾熱了起來——葉仲韶、沈君庸都是善於寫戲的,但他們寫的都是如《牡丹亭》一般的文人戲,不知道排唱的難處,的確也需要他出馬厘清曲調唱腔,在此之前,唱不過《何賽花》不奇怪!

“這《何賽花》又是哪裡的豪傑所寫?我可曾聽過名姓?”

“是之江的兩個小才子,叫做張宗子與卓珂月,老龍可曾聽過他們的名號?”

“倒讓之江人把我們姑蘇人的風頭壓過去了!”

牽扯到了姑蘇才子的群體榮譽感,眾人的情緒便越發亢奮了,彼此議論著,都要去雲縣那裡,葉、沈兩家壯壯聲色,還激將馮猶龍道,“老馮,你是我們姑蘇士林一大奇人,才氣縱橫,能寫出《四書指月》,難道就寫不出《特科論衡》不成?到買活軍那裡去,先上兩年學!便是住得不慣,回姑蘇來,出個《特科論衡》,這是獨門生意,必然暢銷大江南北,隻怕連買活軍的書生都來爭買!”

馮猶龍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下來——他尤其是被版權費誘惑得不輕,實在很想試試看出一套書能一直拿錢的感覺,哪怕錢總額算在一起,也不如書商預付的多,但這種細水長流的感覺還是相當彆致。以他好新鮮的性子,能屏到現在還不去買活軍那裡,實在也是有些不易,其中本還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

葉仲韶去後,馮猶龍還想著若能經由老葉介紹,被買活軍特禮招攬,去雲縣入仕那也甚佳,不過這想法他也知道過於飄渺,後來知道葉仲韶在他處也不過是做個教書先生,便徹底熄了去雲縣的心思,也沒有什麼裝腔作勢拿架子裝名士的興趣,因此這番被版權費一誘惑,葉華生一慫恿,半推半就,便答應了下來,和老妻商議,三月初打點行囊,從閶門乘船,經運河入海,在禾城港這裡換乘海船,準備到雲縣那裡,去看一看風頭。

到底是年紀大了,船居總覺力弱,一路上不太上岸遊覽,今日本也在沙船中閉目養神,聽到外頭鼓噪,知道是《何賽花巧耕田》的戲班子來了,便是心念一動,要出來看看這出戲到底是什麼來頭,能在幾個月間如此走紅,竟然演到了禾城這裡來!還特意到港口來演給乘船的客人們看——這南腔北調,能聽得懂嗎?

此時傳信不便,而且除了於戲曲有專精的一些名家以外,買活軍之外的讀書人,對於一出鄉村戲劇實在並不留意。因此馮猶龍知道《何賽花巧耕田》走紅,卻不知道到底都演了些什麼,他於戲曲的認知,還在原本的老一套中,此時乍看《何賽花》,怎沒有開天辟地一般的感覺?

一整場看下來,直是心潮起伏,心中湧動了無數問題,顧不得素昧平生,也趕忙來到戲班子馬車邊上候著,和那‘何賽花’掰扯了好一會兒,無奈‘何賽花’見識淺陋,竟不知道馮猶龍的名號,還是胖子班主遛回來後,驚呼‘久仰大名’,馮猶龍才得以進入正題。

第一句話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可知道,這戲是否真全是張、卓二人所寫?在形式上,於結構中,有沒有受過謝六姐一丁點的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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