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未來可期(2 / 2)

於是劉敬替人布陣,評風水卜凶吉測字看手相他也願意乾;鄭沐煉丹拿去賣,偶爾被請去主持喪事念經超度;徐三山帶靈獸接外出尋寶的懸賞,也接幫人照看靈獸的生意。

修行掙錢兩不誤,但難免遇到以前的“朋友”或“對頭”。

天之驕子跌落神壇,總有人來耀武揚威:“看看這是誰?以前在門派裡多威風,現在怎麼落得這般地步,要不要我們賞你兩個子?”

徐三山絲毫沒有包袱:“莫得辦法,討生活嘛。”

他態度太坦然,一身寒門城市井氣,來找茬的人反而拿他無可奈何,畢竟寒門城人多眼雜背靠寒山,沒人想在這裡傳出仗勢欺人的惡名,隻能說幾句酸話就走了。

三人覺得自己適應得不錯,不曾想會被散修盟盟主找去談話。

青黛找到他們,儘量委婉地說:“我們散修沒有師門扶持,更依靠朋友間守望相助,多個朋友多條路,對吧?”

三人不解其意,一同雞啄米點頭:“盟主說得對。”

青黛畢竟是練刀的女修,最終放棄拐彎抹角:“那我就有話直說了,你們看寧危,大家都覺得他不錯,你們為什麼總躲著他?”

陣符師像被踩到尾巴,一下跳起來:“你覺得他不錯,是因為沒見過他以前的樣子!”

青黛皺眉:“他以前得罪過你們,你們還在記仇?”

徐三山擺手:“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打輸了而已,大丈夫犯不著為這事兒記仇!隻是……”

鄭沐接道:“隻是他打人太疼,我們還有陰影,阿彌陀佛。”

“陰影……”青黛想了想,“不如你們去上他的課吧,和他逐步接觸,消除陰影。”

“他教什麼?”

“劍術入門。每天教一個時辰。”

三位隊友互相對視,不約而同地想,自己練劍好,不代表會教彆人練劍,看寧危那性格,語言表達都成問題吧。果然當散修不容易,為了混口飯吃,把曾經的明月湖小師叔逼成什麼樣了。

徐三山忍不住問:“教的好嗎?”

青黛:“呃,教得不太順利,他不擅長和人溝通。”

劉敬震驚:“那他還教?”不溝通怎麼教?

“他很有耐心啊,一招一式不厭其煩地重複,直到你明白。哪怕你不是劍修,隻要對劍感興趣,就可以去上課!”

其實寧危跟他們不一樣,不至於為錢賣藝討生活。

寧危自妖界歸來後,總想起霽霄在風月城外教他那三招。如果霽霄沒有教過他,他不知自己現在會在哪裡,會做什麼事。所以他也想教彆人,哪怕教得不好,隻有一點幫助。

“好吧,我們試試。”得到三人答案,青黛滿意地走了,去找宋淺意。

宋淺意正在屋頂曬月亮,背影婀娜。青黛心想,原來做盟主,還要關心大家心理健康問題,這比練刀麻煩多了。

她暗歎一聲,硬著頭皮問:“喝酒嗎?”

宋淺意:“不喝,謝謝。”

青黛自己喝下半壇,望月感歎道:“說什麼天下之大,四海為家,其實都是逞強的話。如果有家,誰還想四海漂泊,對不對?”

“所以你建了散修盟?”

青黛點點頭,直接地問:“你是怎麼想的?想請你做客卿的門派,開的條件都還不錯。”

她不信對方不留戀門派生活。

宋淺意笑笑,柔聲道:“難道盟主想趕我走?我留下不好嗎?你是練刀的武修,身上擔子又重,在外打打殺殺難免受傷。有我在身邊,你就放手去打吧。”

青黛一怔:“道祖在上,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那些寒山劍修,做夢都想找個醫修同行。”

寒山重璧峰有三位劍修,偶爾下山來看宋淺意,也不上前搭訕,隻站在散修盟門口,遠遠望一眼就能開心很久。這事宋淺意不知道,但青黛撞見過,現在決定以後不給他們看了。

“不對,差點被你帶跑,這事兒跟我沒關係。”青黛回過神,“你到底為什麼不去,彆說為了報恩才留下。”

宋淺意目露哀傷:“當日我公然離開師門,令我師父難堪,但師父還顧念師徒之情,沒有強留我。如今我這身修為和醫術,也是從師門學的。所以我不會再加入其它門派。”

她與三位隊友,不像荊荻修為已廢,也不像寧危要毀道重修,改投他派顧忌很多。

青黛心想,你師父在論法會上,裝作不認識你,這也叫念舊情嗎?但她怕對方傷心,於是沉默不言。

宋淺意又道:“從前在門派,衣食住行日常瑣事,都有外門弟子操持。就算在外遊曆,偶爾吃苦受累,也不曾斤斤計較過幾塊靈石。現在什麼都靠自己雙手,親力親為,本該不耐辛苦,卻反而覺得腳踏實地了。我很適應新生活,不用擔心我。”

青黛心中一動:“不再加入其他門派,那上學總可以吧?”

宋淺意想了想:“上學,好像真的可以。但盟主何出此言?”

青黛決定向她透點口風:“我有一條消息,來自我們的大股東,就是很有錢的那個。或許兩個月後,我們都能去上學了。”

建學堂這個主意,最早是孟雪裡提出來的,由霽霄細化,由錢譽之落實,由虞綺疏幫忙。

論法會結束後,孟雪裡與道侶商量道:“如果以後再開會,還是搬到山下比較好……不如我們在山下建座學堂?”

這不是他心血來潮,隨口說說。一來長春峰雖溫暖,寒山卻地脈極寒,南方修士上山不太適應;二來寒山常有外人進進出出,對寒山本派也不大方便。

孟雪裡不想太麻煩道侶,補充道:“我隻要一個小學堂就好了。”

霽霄點頭:“容易。”

初雪時節,寒門城外一座學院拔地而起,占地遼闊,練武場、學舍、書樓、後廚、食堂……一應俱全。

霽霄為孟雪裡係上銀披風,下山逛學堂。孟雪裡一路走過,眼見雕梁畫棟,碧瓦飛甍,頗感無措:“說好是小學堂。”

霽霄安慰他:“無事,我正有此願。”

孟雪裡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瀚海秘境中央城打擂解說,他誇“肖停雲”很適合當教書先生。霽霄回答道,等諸事了斷,我就去當先生。

孟雪裡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卻道:“可這還是太大了。以後養學生還要花錢的。”

“不要緊。私庫還在。”霽霄想了想,說了一句實話:“我們應該很有錢。”

孟雪裡:“……感謝錢真人。”

真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霽霄:“隻是還差一點。”

“差什麼?”

“這座學院,還差個名字。”

孟雪裡:“你說叫什麼,我聽你的。”

霽霄笑了笑:“擁雪。”

孟雪裡心中感動,正想與道侶一起笑,忽想起“擁霽黨”,臉色漲紅,恨不得消失。好丟人啊。

在錢譽之運作下,擁雪學院開門招生、第一次隻招百人的消息,飛速傳遍修行界。參加過瀚海大比的年輕弟子,從各地趕來,試圖成為第一批學生,進行為期半年的學習。

試卷考驗、蜃景考驗之後,入門考核的最終裁決由虞綺疏來做,雖然錢真人派來很多機敏老道的掌櫃幫助他,但他依然緊張。他不認為自己有考核彆人的資格。幸好這比種地容易,他似乎有種特彆的天賦,隻是跟彆人聊聊天,問幾個問題,就能感覺到那人的心意。

交給虞綺疏的結果,是他最後又招來一批資質心性上佳,但毫無基礎的凡人。

擁雪學院第一次招了二百餘人,虞綺疏覺得自己搞砸了,霽霄表示沒關係,多開一門入道啟蒙而已。

能跟隨聖人,是很難得的機會,有些門派對此樂見其成,囑咐門中弟子,且當做一次稍長的下山遊曆,多交朋友多學習;也有些門派堅決不同意弟子去參加入學考試,他們認為這是寒山的陰謀,為了誘拐各派優秀天才。霽霄雖然強大到無欲無求,無私奉公,說不定哪天就白日飛升了,但寒山還在人間,還要為門派發展考慮。

這次實在是冤枉寒山。

其實直到學院建成,寒山掌門真人才得知這個消息,他也非常好奇——學院到底是個什麼地方?霽霄想傳立道統,可以收徒,也可以直接做寒山掌門,想定什麼規矩都行,何必再建學院?

他決定親自下山看看。

擁雪學院在寒門城外,外觀莊嚴大氣,內景生機盎然。

孟雪裡出來迎他,掌門真人汗顏:“我是否叨擾了?”

孟雪裡擺設:“不會。這堂課是霽霄講入道啟蒙,我們坐在隔壁空學舍,正好能聽到。”

掌門真人心中疑惑,心想一位閒散長老也能講入道啟蒙。霽霄來講,是否太大材小用了?

隻聽隔壁霽霄的聲音傳來:“世界由何而生哪一種力量使時間流逝?天外為何有日月,海水為何有潮汐,所有我們習以為常的東西,真的正常嗎?有誰思考過這些問題,可以說一說……”

掌門真人聽得目瞪口呆:“他在講什麼?!”

孟雪裡:“講課啊。”

掌門真人麵露糾結:“這個階段的弟子,學習吐納靈氣、入定冥想已經足夠。少年修士問題太多,想得太多,念頭駁雜,會陷入迷障。唯有一個念頭,置心一處,進步才快。”

這種說法,當然是很有道理的。因為這是無數前輩摸索出來,教導門派弟子的經驗。孟雪裡不知如何解釋:“這……”

一牆之隔的霽霄又講道:“答得不錯。為了解答這些問題,我們的先輩開始修行,不斷探索未知,追求飛升,想去世界之外看看。關於天外宇宙,我有三種設想……”

掌門真人更崩潰了:“你跟他們講天外宇宙,他們聽得懂嗎?說不定還誤解你。沒有門派會這樣上修行啟蒙!”

如果講課的不是霽霄真人,他會認為對方在胡講,誤人子弟。

孟雪裡卻笑起來:“所以這裡不是門派,是一間學院啊。”

掌門真人想了想門派與學院的差彆,但從前修行界沒有“學院”,這個概念很世俗,市井凡人才會用。

所以這間學院未來走向何方,誰也不知道。

孟雪裡又道:“有時候咱們不能太高估自己,低估年輕人。”

掌門真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春草複生。

“擁雪學院”秩序井然,再次開門招生,又有一批新生通過考核入學。少年少女們走在學院中,衣擺迎風,神采飛揚,比春花春草更生機勃勃。

虞綺疏的忙碌告一段落,決定攜鼠回家探親。

長春峰隻剩霽霄、孟雪裡這對道侶。

一切步入正軌,似乎又回到最初——太平年景,三界無事。

孟雪裡也覺得到時候了。那件壓在他心底的大事,終於可以提上日程。

他獨處時寧靜微笑,周身卻縈繞著淡淡寒意。簾外春雨本來纏綿,被他看久了,看出肅殺之氣。

霽霄撞見過幾次孟雪裡臨窗發怔,認為這是“神遊宇宙”的後遺症,對小道侶更加關切,時常與對方溝通修行心得。

然而孟雪裡想殺胡肆的心意,隨春雨瀟瀟,一日勝過一日。

正值蜃獸自覺修煉有成,要回妖界尋夢中老蜃,還想探望雀先明。於是遠在妖界的雀先明,收到了孟雪裡傳來的暗號。

“阿雀,雪山大王是什麼意思啊?這張紙上什麼也沒寫,隻有一個‘胡’字。”

雀先明解釋道:“這個‘胡’指的是……咳,其實它是一張符,保佑我打牌必胡。你還想跟我打牌嗎?”

蜃獸想起輸牌被捏臉的恐懼,拔腿就溜:“不打不打。我要去找前輩了!”

等蜃獸跑遠,雀先明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他盯著那張紙,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