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晉江首發(1 / 2)

頂著刺目的夕陽, 蕭鸞飛沉默地往前走著。

麵無表情,內心卻是心潮澎湃,久久無法平息。

她不知道蕭燕飛剛剛那些話到底是有心, 還是不經意地隨口一言。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到了掌心的軟肉裡,驀地停步。

不, 不會的。

想到蕭燕飛這一朝得誌就猖狂的樣子, 蕭鸞飛在心裡告訴自己,不會的。

蕭燕飛要是知道了真相,以她一味想壓自己一頭的心思, 怕是會立刻宣揚出去,至少也會去跟娘親告狀, 讓自己難堪。

所以, 蕭燕飛不知道,她不可能知道的。

蕭燕飛被遠遠地送去了冀州的莊子兩年多, 早就錯過了上一世的契機,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殷家人馬上要到京城了, 既然廖媽媽都能看出來,那麼外祖母他們呢?

這件事是她疏忽了。

上一世, 外祖父死在了來京城的路上, 隨後外祖母也在外祖父的靈堂上因心悸發作,隨夫而去。

她沒想到, 在他們抵達京城前竟然會有廖媽媽這個患禍出現!

幾簇花枝打下的陰影斜斜地覆在她的臉上, 瞳色深如黑夜,指甲掐得更深了。

她加快了步伐,腳下往右拐了個彎,去了前頭的家塾。

遠遠地, 就聽到學堂裡幼童們拖著長調的朗朗讀書聲。

金紅色的陽光在屋簷上的青瓦、牆頭、樹梢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庭院裡,種著好幾棵鬱鬱蔥蔥的梧桐樹,密密匝匝,綠蔭籠於上方,給人一種靜謐之感。

此刻還在上課時間,蕭鸞飛走到了學堂外,透過那一扇扇窗戶,可以看到最前麵的教案後,一個發須花白、身穿青色直裰的老夫子背手而立,閉目拈須。

下方課堂坐了五六個不超過八歲的男童,正搖頭晃腦地背著書。

蕭燁今天穿了一件湖藍色繡仙鶴夾襖,梳著垂髫,臉頰紅撲撲的,背得十分起勁,全然沒注意窗外的蕭鸞飛。

庭院裡有一座八角亭,蕭鸞飛就在亭子裡坐下了,大丫鬟司琴去給她沏了茶。

她就一人慢慢地飲著茶。

梧桐綠濃,茶香繚繞。

茶喝了半盞,聽到守在亭子外的司琴輕喚了聲“崔姨娘”,一抬眼,就見一襲挑銀線若草色妝花褙子的崔姨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庭院裡。

一雙盈盈美目望著亭子裡的蕭鸞飛,臉上露出幾分意外,幾分歡喜。

“大姑娘,”崔姨娘款款地走進了亭子裡,寒暄地問道,“您是來接三少爺的嗎?”

蕭鸞飛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崔姨娘坐下:“崔姨娘,待會兒你和二弟就不用去正院請安了,娘要離府幾日,最近二弟的功課還要姨娘多盯著些。”

她口中的二弟是崔姨娘的親子蕭爍,今年剛十歲。

崔姨娘麵上一喜,喜形悅色。

蕭爍已經十歲了,自前年就搬去了前院,她除了每天接兒子下學時,能與兒子說上幾句話,也沒有什麼機會和兒子相處。

如今夫人不在府中,她就是把二少爺接回聽雨軒小住,侯爺與太夫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等等……

崔姨娘眉梢一動,此刻才領會到了蕭鸞飛話中之意,問道:“夫人出門了?”

說話間,司琴給動作利索地崔姨娘上了茶,亭子裡碧螺春的香氣又濃鬱了兩分。

蕭鸞飛點點頭,眉宇間顯出幾分憂心忡忡,低聲道:“是外祖父家的廖媽媽來了,說是外祖父他中風了,娘擔心外祖父的身子,就趕去了臨青城。”

“希望外祖父他老人家可以轉危為安。”

她優雅地端起粉彩琺琅茶盅,慢慢地淺啜了一口熱燙的茶水,才又放下了茶盅。

“對了!”蕭鸞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著崔姨娘笑了笑,玩笑似的道,“廖媽媽見著二妹妹時還驚了一跳,私下裡悄悄跟我說,二妹妹長得很像殷家的外曾祖母。”

“莫不是姨娘家裡的長輩也有江南那邊的人?”

“啪嗒!”

崔姨娘手中才端起的茶盅摔回到了石桌上,茶盅中滾燙的茶水灑出了一些,一半灑在了她的手背上。

崔姨娘花容失色地痛呼了一聲,急忙去捂手背。

“崔姨娘,你沒事吧?”蕭鸞飛連忙湊過去看崔姨娘的手,隻見她白皙的左手背被茶水燙紅了一片。

“姨娘!”崔姨娘的丫鬟急得眼睛都浮現了淚光,小心翼翼地將崔姨娘的袖口撩起了些許,拿著一方帕子去擦拭她略微發紅的手背,心疼地說道,“您上次被燙傷的地方才剛好呢。”

若草色的袖子被撩起一寸後,露出一段雪白纖細的皓腕,隻是,腕上赫然有一塊淡褐色的疤痕,約莫龍眼大小,宛如白玉有了瑕。

崔姨娘急忙拉下了袖口,擋住手腕上的那個疤痕,臉色不太好看。

蕭鸞飛也看到了,關切地問道:“崔姨娘,你的手怎麼會……”

崔姨娘澀聲道:“之前不小心燙傷了。”

上一次,侯爺手裡端的茶杯不小心灑下熱水燙了她的手腕,那天為了安撫侯爺,她就沒請大夫,隻隨便塗了點燙燒膏。

不想,夜裡睡覺時,她不慎壓到了手腕上的傷處,燙傷的部位就開始化膿,潰爛,她又連忙請了大夫來看。大夫給處理了傷口,說是十之七八會留下點疤。

傷口結痂後,肌膚上果然留下了這點比皮膚顏色略深了幾分的印記。

如今,每每看到左腕上的這個疤痕,崔姨娘就覺得心如刀割,黑眸裡閃過一絲陰鷙,似在思忖,又似在猶豫什麼。

蕭鸞飛默默地垂下了眸子,看著茶盅中那沉沉浮浮的茶葉,茶湯的水光映得她眸底閃爍不定。

上一世,她與蕭燕飛的身世真相大白後。

崔姨娘的心裡隻有蕭爍,任由自己去麵對身世曝光所帶來的難堪。

就算是現在,崔姨娘想守住這個秘密,恐怕也不過是為了自己這個大皇子妃不落空,指望著自己日後可以扶持蕭爍吧。

十有八|九,等來日大皇子妃的賜婚聖旨一下,崔姨娘就會主動跑來跟自己說出這個秘密吧,就為了拿捏自己。

蕭鸞飛心裡暗暗冷笑,手指在茶盅上摩挲了兩下,若無其事地溫聲道:“崔姨娘,我那裡有祛疤霜,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去,你可以試試。”

“那就多謝大姑娘了。”崔姨娘對著蕭鸞飛勉強笑了笑,麵色稍稍緩和了些許,右手忍不住隔著袖子去摸左腕上疤痕。

司琴在一旁笑道:“我們姑娘的祛疤霜是宮裡禦用的舒痕霜,上個月,姑娘打馬球時不慎擦傷了手背,大皇子殿下特意問太醫要來的。”

“姑娘用了這舒痕霜後,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大皇子對我們姑娘可好了。”

蕭鸞飛嬌嗔道:“司琴。”

她微咬下唇,美目流轉,露出一點嬌羞之態,豔光照人。

崔姨娘眼睛一亮,含笑道:“大皇子殿下對大姑娘還真是細致周到。”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蕭鸞飛明麗的麵龐,眸中閃著灼灼的亮光,滿是希冀。

後方那朗朗的讀書聲這時停了下來,蕭鸞飛又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下課了。”

崔姨娘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朝學堂的方向望去,就聽到裡頭的孩子們正大聲跟夫子道彆:“夫子慢走。”

確實是下課了。

很快,那發須花白的老夫子背著手慢吞吞地從學堂裡走了出來。

孩子們跟在了夫子的後麵,有說有笑,嘰嘰喳喳,好似麻雀般熱鬨。

與蕭燁並行的是一個十來歲的紫袍少年,正是蕭爍。

兄弟倆都是白白淨淨,烏溜溜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微翹的嘴唇,漂亮精致得好似觀世音座下的仙童。

兩人肩並著肩走到了亭子外。

蕭爍抿著唇淺笑,對著崔姨娘和蕭鸞飛分彆行了一禮。

十歲的少年身材開始抽高,比蕭燁高了近兩寸,生得俊美單薄。

蕭燁拉了拉蕭爍的袖口,燦然一笑,活潑地對著亭子裡的蕭鸞飛說:“大姐姐,我要和二哥一起做功課。”

蕭燁的意思是,他就先不跟蕭鸞飛回去了。

“燁哥兒,那你可要好好做功課,回頭我要檢查的。”蕭鸞飛含笑應了,又叮囑道,“娘要離府幾日,你做完功課後,就趕緊回正院,彆到處玩了。”

小蕭燁未滿七歲,如今還是跟著殷氏住在正院裡。

“娘出門了?”蕭燁驚得雙眼瞪得渾圓,不舍地嘀咕道,“娘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蕭鸞飛從亭子裡走了出來,摸了摸蕭燁柔軟的發頂,很有長姐風範的安撫著弟弟的情緒:“外祖父病了,娘走得急,來不及跟你說。”

“這兩天你要乖乖聽話,彆讓娘出門還要為你擔心。”

蕭鸞飛讓司琴取來了食盒,又道:“我給你和爍哥兒準備了糕點,你們倆先在這裡吃點糕點墊墊胃,再去做功課。”

蕭燁精神抖擻地應了,拉著蕭爍一起在亭子裡坐下了。

一個身形嬌小的青衣小丫鬟過來給兩位小少爺也上了茶水,然後,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亭子裡一片歡聲笑語,言笑晏晏。

青衣小丫鬟朝亭子那邊又看了一眼,就匆匆離開了家塾。

不多時,她就出現在了月出齋,隻待了半盞茶功夫,又匆匆地離開了。

“姑娘,方才絹兒來了。”海棠對著蕭燕飛稟道,“她說大姑娘剛剛去了家塾接三少爺下學,崔姨娘也在。”

“大姑娘和崔姨娘還在亭子裡說了一會兒話……”

“不過,絹兒沒聽到她們在說什麼。”

絹兒是海棠的表妹,就在家塾那裡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

之前絹兒她娘得了風寒後,咳嗽不止,痰黃胸悶,是蕭燕飛給的藥治好了絹兒她娘,絹兒為此對蕭燕飛感恩戴德。

海棠細細地把絹兒說的話複述了一遍,目光忍不住就落在了蕭燕飛的身上。

蕭燕飛正坐在書案後執筆寫字,神情專注恬靜。

她換了一身家常的月白羅衫,發髻也散開了,隻用一根月白絲帶將頭發半披半束在腦後,烏黑濃密的青絲如瀑布般散在了背後,襯得她的臉龐更為嬌小白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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