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晉江首發(2 / 2)

蕭燕飛優雅地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下了,也在看著祝嬤嬤,唇角在輕紗後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姑娘。”知秋把一本冊子遞到了蕭燕飛的麵前。

蕭燕飛隨手翻了翻冊子。

這冊子裡記錄著祝嬤嬤這些天的情況:

第一天,祝嬤嬤在屋子裡趾高氣揚地又是怒罵又是威脅,又是摔東西,除了床榻,能砸的東西幾乎都砸了;

第二天,祝嬤嬤號稱要絕食,送進去的食物和水半點沒動,歇斯底裡地罵了一整天;

第三天,連罵了兩天的祝嬤嬤嗓子啞了,也沒力氣了,悻悻然地吃起了東西;

第五天,祝嬤嬤開始苦苦哀求放她出去;

第六天,祝嬤嬤安靜了,每天乖乖地吃,乖乖地喝,乖乖地就寢,刻板得好似庵堂的尼姑。

第七天……

頭戴著帷帽實在是不太方便,蕭燕飛將冊子翻得飛快。

看完後,她就隨意地把冊子往長案上一丟,笑吟吟地喚道:“祝嬤嬤。”

神情呆滯的祝嬤嬤仿佛觸電般打了個寒戰,抬頭去看蕭燕飛。

漸漸地,她渾渾噩噩的眼神變得清明了起來,仿佛從一場可怕的噩夢中醒轉過來,眸中迸射出淩厲凶狠的光芒。

“蕭二姑娘,你好大的膽子……”祝嬤嬤咬牙切齒地喊道,大跨步地上前,那厚實的大掌高高揚起,想好好教訓一下蕭燕飛。

這個小賤人,她怎麼敢……怎麼敢這樣作踐自己?!

這筆賬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蕭燕飛懶懶地靠在了椅背上,又順手調了下帷帽,托了托,歎道:“祝嬤嬤,我的臉毀了。”

話落之後,屋內靜了靜。

啊?祝嬤嬤有些懵,揚起的右臂停頓在了半空中,後麵的話也忘得一乾二淨。

蕭燕飛撩起了帷帽邊緣的青紗,將之挑起一角,露出小半張右臉,可見右臉上纏著一圈圈白紗布,紗布上隱約透著點點刺目的紅色。

祝嬤嬤的眼珠子幾乎都快瞪出來了,仿佛這一刻才明白蕭燕飛所說的“臉毀了”是何意。

蕭燕飛從知秋手裡接過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寒光四溢,刀鋒犀利。

她低低歎氣,語聲柔柔道:“我快要成親了,臉卻毀了,現在我心裡難過極了,若是一時傷神做出些什麼來,皇後娘娘怕也是會體諒的吧。”

“嬤嬤,你說是不是?”

她一笑,一雙眼尾上挑的貓眼被霧氣般的輕紗擋了一半,那匕首的寒光映在她眸底,閃著凜凜清光,透出一種既溫柔又張揚的矛盾感。

祝嬤嬤:“……”

她好不容易才提起來的那股氣一下子瞬間泄了。

她呆呆地看著蕭燕飛包著紗布的臉,傻了。

“哎!”蕭燕飛長歎了一口氣,又放下了手,垂落的青紗再次遮住了麵頰。

“嬤嬤為了我從宮裡來,實在是辛苦了。我年紀小,不懂事,嬤嬤若是差事辦不成,皇後娘娘會不會怪罪了嬤嬤?”

祝嬤嬤:“……”

祝嬤嬤啞口無言,心臟猛地一縮。

她奉皇後之命來侯府當蕭二姑娘的教養嬤嬤,這便是她這次出宮的差事。

當日,皇後的交代猶在耳邊:“祝嬤嬤,你去了武安侯府,務必要讓那個庶女聽話,要讓她為本宮所用,不管是現在,還是,日後她嫁進衛國公府……”

“本宮要讓她成為本宮養的一條狗,本宮說一,她就絕對不能說二!本宮讓她在衛國公府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

“祝嬤嬤,你明白了嗎?!”

“你能做到嗎?!”

祝嬤嬤自然是應下了,甚至還在鄭姑姑的激將下,在柳皇後跟前立下了軍令狀,說她一定會把這件差事辦得漂漂亮亮。

她原以為這隻是一件小事。

就跟她平日裡在宮裡調教那些不聽話的宮女們一樣,隻要打壓她們,貶低她們,多挑挑她們的錯處,多用用戒尺恩威並施。

不聽話,就打上幾頓,再餓上幾頓,用不了多久,她們就會跟狗一樣忠誠,卑躬屈膝地對著她搖尾乞憐。

她讓她們吠,她們就不敢學人說話。

這個蕭燕飛同樣也不會例外。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根本就來不及施展她的那些手段,才剛來到侯府,就被蕭燕飛三言兩語給哄了去,等她回過神,她的房間就被鎖得嚴嚴實實。

過去的這些天,她一直被關在那間廂房裡,四方方的一間小屋子,從窗戶到房門都被封住了,周圍黑漆漆的,隻有她一個人。

孤零零的一個人。

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了她,又仿佛所有人都看不見她似的。

那種孤獨的感覺太可怕了。

連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

從第三天開始,祝嬤嬤的耳鳴舊疾就又發作了,耳朵裡嗡嗡嗡地作響,折磨得她既不能好好坐著,更不能安眠。

祝嬤嬤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

那間四方方的小屋子簡直比下獄還可怕!

隻是回想,祝嬤嬤就覺得渾身戰栗。

蕭燕飛低低地歎道:“嬤嬤你瞧,你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將來皇後娘娘怎麼還會再信任你?”

“宮中能人輩出,皇後娘娘怕也不會再重用嬤嬤了……哎!”

”我聽說,這些貴人從來隻看結果,不看過程,辦不好差的人隻會被棄之如履。”

“嬤嬤,是不是這樣?”

蕭燕飛在麵紗後揚起了唇角,微微地笑。

貶低她,打壓她,讓她時時刻刻的懷疑自己,否定自己。這做起來其實並不難。

“是這樣嗎?”祝嬤嬤喃喃自語,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早就沒了從前的倨傲與深沉。

幾天的禁閉生活讓她精神恍惚,完全無法冷靜地思考,思緒不由自主地被蕭燕飛的寥寥數語所牽引,心裡有了答案:

確實是這樣啊。

皇後讓她來侯府可不是為了聽她回去告狀的,是為了讓蕭燕飛聽話的。

她回去說差事沒辦成,隻會讓皇後對她失望,覺得她無能。

看著祝嬤嬤惶惶不安的眼神,蕭燕飛又歎了口氣:“哎,大概也隻有我知道嬤嬤的辛苦,嬤嬤的不容易了。”

還要讓對方把自己當作唯一的依靠!

下一瞬,她就看到祝嬤嬤深以為然的目光朝自己看來,有種看到知己的感動。

蕭燕飛唇畔笑意更深,溫溫柔柔地又道:“嬤嬤,你說是嗎?”

祝嬤嬤:“……”

祝嬤嬤發白發乾的嘴巴張張合合,心頭還有一絲絲的猶豫。

“哎。”蕭燕飛又一次幽幽歎氣,“我看嬤嬤還是回去好好想想。”

“知秋……”

一想到自己又要回到那間一片漆黑的小黑屋,祝嬤嬤的臉上露出了近乎驚恐的表情,臉色蒼白如紙。

她想說等等,但是,腦海中的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點頭。

她是皇後的人。

隻這麼一遲疑,就聽知秋擊掌兩下,廊下那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就又進來了,一左一右地鉗製住了祝嬤嬤,強勢地把人望屋外帶。

“……”祝嬤嬤失魂落魄,像是三魂七魄散了一半似的,沒有任何的掙折,反抗,就被人帶走了。

蕭爍一直靜靜地看著,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祝嬤嬤就這麼被帶遠了……

他慢慢地轉而望向了頭戴帷帽的蕭燕飛,她手裡還抓著那把匕首,指腹在刃線上輕輕摩挲著。

姐弟倆的目光在半空中靜靜地相交。

須臾,蕭燕飛才淡淡道:“我要嫁進衛國公府了,皇後娘娘讓祝嬤嬤來教我聽話,在國公府當她的內應,她的探子……”

“你覺得可以嗎?”

當然不行!蕭爍眼鋒如刀,單薄清瘦的身形宛如一杆紅纓長槍。

他又不傻,要是二姐真這麼做,將來被衛國公父子發現的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一個女子與夫家兩條心,又怎麼可能過得好!

皇後這是想把他的姐姐當成一把刀使啊,還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蕭爍在笑,眼底卻是掠過一道陰戾的光芒。

“若是想辦法把人退回去,那皇後必然會再派彆的人來侯府。”蕭燕飛輕輕一笑,接著道,“與其如此,不如就把祝嬤嬤留著,你說對不對?”

對。蕭爍依然沒有說話,但他那微微下撇的唇角又等於做出了回答。

真乖!蕭燕飛從他倔強的小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孺子可教也。

“所以,光看是沒用的。”蕭燕飛漫不經意地以匕首撩開了臉上的青紗,露出了完好的左半邊臉,一根食指輕輕抵住自己的太陽穴,“要用這裡……”

人活著長了個腦袋,就是用來思考的。

“二弟,你說是不是呢?”她唇角彎起,笑得十分溫柔而又嬌美,麵頰幾乎快要碰到匕首鋒利的刀刃。

匕首冰冷的刀鋒與她柔軟細膩的肌膚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

蕭爍:“……”

蕭爍眼角抽了抽,她都傷了臉了,還玩什麼匕首啊,不怕劃到臉嗎?!

她就不能乖乖地把匕首放下嗎?

“姑娘……姑娘!”

蕭爍正想說什麼,外麵傳來了丁香略顯激動的聲音。

丁香小跑著從院子口進來了,喜氣洋洋地屈膝稟道:“姑娘,夫人剛派人回來了,說殷家老爺身子好轉,夫人打算三天後啟程回京。”

臨青城離京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

頓了頓,丁香笑著又道:“大姑娘想讓二姑娘您到時也一塊兒去接碼頭接人。”

呦!蕭燕飛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眉眼彎彎如月牙。

蕭鸞飛還真是等不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