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 晉江首發(1 / 2)

“弟弟, 還有事嗎?”

“沒事的話,我要午睡了……這包粽子糖送給你吃,很香很甜的。”

蕭燕飛三言兩語像哄孩子似的用一包糖把蕭爍給打發了。

蕭爍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月出齋, 手裡捏著那包粽子糖, 臨走還被塞了那把斷弦弓。

外麵的天空不知何時由晴轉陰, 重疊的雲層沉沉地遮蔽了日光。

蕭爍慢慢地往前走著,想一個人回前院冷靜一下。

天上陰沉沉的,烏雲壓頂,連風中也帶著一分陰冷,看樣子將有一場風雨欲來。

“二少爺,二少爺!”

施嬤嬤顛著肥胖的身子跑來,半途攔下了蕭爍,笑道:“真是巧了, 姨娘正好在那邊。”

“……”蕭爍駐足, 身形一僵。

順著施嬤嬤指的方向, 他遙遙地望去, 就見池塘邊的菀柳閣裡坐著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 她隻是那麼靜靜地端坐在那裡, 就自有一股柔婉恬靜的氣度。

這菀柳閣就在月出齋到前院的必經之路上, 崔姨娘是特意在這裡等著他的。

蕭爍抬步朝崔姨娘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出來的般, 走得並不慢, 卻有種安然徐行的味道。

二姐說,讓他用眼睛看,用腦子想。

他的眸色越來越深沉,一縷詭魅的幽光在眸底流動,優雅地一撩袍裾, 邁入閣中。

“姨娘,”不待崔姨娘問,蕭爍就主動說道,“我剛才去月出齋看望了二姐。”

“……”崔姨娘一愣,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屋內的光線因為陰沉的天氣略顯昏暗,丫鬟連忙去點油燈。

“你二姐姐……怎麼樣了?”崔姨娘柔聲問道,招呼著蕭爍過來坐下。

“二姐臉上的傷很重……”蕭爍半垂著眸子坐下。

他眼角清楚地看到崔姨娘翹了翹唇角,隻一瞬,她就壓下了唇角,笑意一閃而逝。

“你二姐姐真是命苦……”崔姨娘捏著一方帕子輕拭眼角,眼睫微顫,歎息道,“哎,爍哥兒,你二姐近來因為臉傷一直心情不好,大夫說,傷得靜養。”

靜養?蕭爍聽出了崔姨娘的言下之意,她在委婉地勸自己彆再去“打擾”二姐。

儘管他調查的結果是爹爹在弓弦上動的手腳,可是,那天分明就是姨娘輕描淡寫的那幾句話攛掇了爹爹,事情才會走到這個地步。

蕭爍微微地笑,笑得雲淡風輕,卻是眸光幽冷,似在崔姨娘的心底窺見了一頭潛藏已久的怪物。

轟隆隆!

遠處忽然炸響一記震耳的轟雷聲,天色變得更暗沉了。

“姨娘,母親就要回來了。”蕭爍若無其事地話鋒一轉,“我想和先生請一天假,隨大姐姐、二姐姐一同去碼頭接母親。”

說著,他將右手抓的那把斷弦弓放在了身前,斷弦搖搖晃晃地垂落。

“夫人要回來了?”崔姨娘脫口道,驚詫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把斷弦弓上,瞳孔猛然收縮。

她攥了攥帕子,幾乎是有些坐立難安,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爍哥兒,你怎麼拿了把斷弦弓?”

“我在二姐那裡看到的,想拿去幫她修一修。”蕭爍淡淡道。

崔姨娘目光遊移,好一會兒,才又道:“爍哥兒,我瞧著這把弓不吉利,還是棄了吧,重新再給你二姐姐弄把新弓。”

蕭爍不置可否。

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這把弓是傷了二姐臉的那把,可見姨娘果然是知道的。

一陣夾著濕氣的風從大門口刮了進來,油燈的燈火在風中忽明忽暗,那搖曳不定的燈光照著崔姨娘婀娜的身形,投在地上的影子像頭猙獰的怪獸。

蕭爍垂眸看著地上那扭曲的影子,靜默了一瞬,才又抬起頭來,說了句:“好。”

便起身,對著崔姨娘行了一禮:“姨娘,我還有功課,先回綴雲苑了。這天色瞧著要下雨,姨娘也早些回去吧。”

“好孩子,功課要緊,你趕緊去吧。”崔姨娘溫溫柔柔地叮囑道。

蕭爍溫雅一笑,應諾,隨即就離開了菀柳閣,步伐優雅,顯出一種水光瀲灩晴方好的安靜,溫雅而堅定。

望著少年清雋單薄的背影漸行漸遠,崔姨娘突然低低地問道:“施嬤嬤,爍哥兒是不是和我生分了?”

她的聲音透著一絲慌亂,一絲無措,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少年,舍不得移開眼。

“怎麼會呢!”施嬤嬤急忙安慰崔姨娘道,“姨娘,奴婢看二少爺隻是記掛二姑娘的傷。”

頓了頓後,她又委婉地提醒崔姨娘道:“他們終究是姐弟……”

崔姨娘抿住了櫻唇,眸中驚疑不定,總覺得似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良久,她終於緩緩地點了頭。

崔姨娘轉過頭,透過一扇敞開的窗戶,遙遙地望向了烏雲遍布的南方……

待這次之後,她也可以安心了。

崔姨娘翹了唇角,溫婉的柳葉眼中迸射出異常明亮的光芒,自言自語地笑道:“這還是第一次,我這麼期盼夫人早點回府。”

“曾經……”

崔姨娘冷漠的聲音戛然而止,思緒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那一年,殷氏十裡紅妝地嫁進了侯府,從此成了崔姨娘心頭的一根刺,紮進去後,就再也不曾拔出來過,還時不時會深深地再紮上兩下。

是殷氏奪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男人,自己的誥命!

她讓自己屈居於她之下,此生此世,都隻能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妾……

崔姨娘心頭一陣鈍痛,聲音冷如寒冰:“可惜了,難得這丫頭長得這般國色芳華,這張臉就這麼沒了。”

“也怪她不聽話……”

“若是之前聽我的話,乖乖跟了高公公,也不會有這樣的事。”

“轟隆隆!”

屋外的天空又響起了一陣震耳的轟雷聲,壓過了崔姨娘的話。

這雨一下就是兩三天,中間門稍微停過幾次,沒多久就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細雨綿綿。

府裡上下都沉浸在一種詭異而沉悶的氛圍裡,所有人各司其職,一切還算井然有序。

直到殷氏回京的前一夜,雨才徹底停了。

從京城到碼頭有幾十裡路,因此天才蒙蒙亮,蕭鸞飛就來了月出齋。

蕭燕飛由著她在外頭等,悠閒地吩咐丁香與知秋伺候她梳妝,然後,她又戴上了那頂累贅至極的帷帽。

帷帽邊緣垂落的青紗再次遮住了容顏。

蕭燕飛頂著這碩大的帷帽像遊魂一樣飄了出去,今天實在起得太早,她忍不住就躲在青紗後打了個哈欠。

“二妹妹,我已經讓人備好馬車了!”蕭鸞飛親親熱熱地迎了上來,挽住了蕭燕飛的胳膊,神采飛揚地笑道,“你可用了早膳?”

“我讓廚房那邊一大早先做了些點心,咱們可以帶在車上吃。”

就算蕭燕飛從頭到尾不怎麼搭理她,蕭鸞飛也毫不在意,徑自挽著蕭燕飛往榮和堂那邊去了。

稟明行程後,帶著太夫人那句不太痛快的“早去早回”,姐妹倆出了內院的內儀門,遙遙地看到蕭爍早早就在儀門處的馬車邊等著了。

姐弟三人也沒有寒暄太久,兩輛馬車就一前一後地駛出了侯府的東角門,一路往東而行。

天色尚早,京城的街道上沒什麼人,雨後的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春草的氣息,令人精神一振。

這一路馬不停蹄,不曾停歇,直到午後才匆匆趕到了碼頭。

碼頭自是熱鬨非凡,不僅有停靠的往來商船,也有像蕭燕飛他們一樣是特意來此接親友的,熙熙攘攘。

“船來了!”

趙嬤嬤忽然間門激動地高喊了起來,抬手指著河上一艘三帆大船,“殷家的船來了!”

十幾丈外的河麵上,一艘簇新的三桅沙船朝這邊駛來,三道以竹子編製成的席帆高高揚起,船上還掛著一道寫著“殷”字的旗幟,迎著風獵獵飛舞。

在眾人的翹首以待中,那艘沙船緩緩地靠了岸。

蕭家眾人紛紛上了船橋去接人,船橋是以一艘艘船隻搭建起來的一條浮橋,踩上去時,腳下微微搖晃,前幾日下過雨,直到現在船橋的船板還有些潮濕。

“是娘!”蕭鸞飛翹首張望著那艘雄武的三桅沙船。

殷氏緩緩地從船艙走上了甲板,又在婆子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走過一塊搖晃不已的長木板,下了船。

“娘,您瞧著瘦了!”蕭鸞飛上前了兩步,親昵地挽住了殷氏的胳膊,上下打量著她,“這一趟累了吧?”

“外祖父的病如何了?”

殷氏穿著一件豆綠色暗紋褙子,隻簡單地挽了個纂兒,戴了一支碧玉簪,整個人看著略有些憔悴,眼圈微微發青,顯然這幾天沒休息好。

但她的神態平和了許多,拍了拍蕭鸞飛的手:“我很好,彆擔心。”

蕭燕飛正要和蕭爍一起迎上去,腳下步伐一頓,目光越過殷氏,落在了後方的沙船上。

一道頎長的紅色身影躬身從船艙裡走出,陽光下,青年的大紅袍子如血般鮮豔,袍裾被河上的勁風卷起,渾身散發著一種恣意的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