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45章 晉江首發(2 / 2)

他的臉上戴著半邊玄色麵具,映襯著他膚白如玉。

青年從高高的甲板上俯視下來,狹長的狐狸眼斜挑,頗有幾分睥睨天下的傲慢與輕狂。

顧非池?!

可他怎麼會在這裡?!

蕭燕飛瞪大眼,小嘴微張,隻是帷帽上垂落的輕紗擋住了她目瞪口呆的表情。

她怔怔地仰首望著甲板上的顧非池,差點沒掐了自己一把。

很快,她隱隱猜到了什麼,眸光流轉。

顧非池麵具下淡色的薄唇翹了翹,閒庭自若地踩著長木板下船,舉手投足間門,矯健有力。

“這一回,多虧了顧世子專程送來的安宮牛黃丸,”殷氏回頭看向顧非池,感激地笑道,“你們外祖父用過三丸之後就醒了過來,身子還虛弱,不過意識已經清醒,也能說上幾句話了……”

什麼?!蕭鸞飛驚愕地瞪大了眼,攙著殷氏的那隻手也有幾分僵硬,怔怔地望著顧非池。顧非池救了外祖父,外祖父他沒有死?!

殷氏沒注意蕭鸞飛的異狀,來回看了看前方的蕭燕飛和蕭爍姐弟兩個,心裡奇怪蕭燕飛今天怎麼戴了個帷帽出門。

本朝民風開放,女子可自由行走於大街小巷,不似前朝的女子大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出門也要戴著帷帽遮擋容顏。

“蕭二姑娘。”顧非池一步步地走向蕭燕飛,頷首致意,那清冷的嗓音中藏著幾不可查的笑意,尾音如呢喃,帶著一個旖旎的腔調。

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隻望著蕭燕飛,仿佛她身邊的蕭鸞飛與蕭爍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多謝顧世子了。”在周圍人神情各異的目光中,頂著帷帽的蕭燕飛規規矩矩地對著顧非池行了一禮,心底泛起一絲絲難以言說的甜意。

她的每個字都含著笑意,以及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是托了顧非池送藥,卻不曾想他居然親自跑了這一趟。

今天以前,蕭燕飛一直在琢磨著下回見麵非得告訴他,那個祝嬤嬤給她惹了多大的麻煩,可現在,她心底那一簇亂翹的發絲被他輕輕巧巧地撫平了,像是被順毛捋的貓兒似的。

心底分外的妥帖。

她唇角逸出一朵笑花,梨渦淺淺。

帷帽周邊垂落的輕紗隨風起舞,似是泛起了一圈圈的笑紋。

大大的帷帽遮住了少女的麵容與神情,但顧非池卻像是看出了她的愉悅,斜飛的劍眉在麵具後勾了勾。

那眼神似在說,晚些我去找你。

殷氏看著這對璧人,也覺得欣慰,眉眼舒展,唇畔含笑。

本來對於皇上所賜的這門親事,殷氏心裡一直不舒坦,這樁賜婚的根源是來自帝後的惡意,她怕蕭燕飛太乖,日後會吃虧,更怕衛國公府瞧不上這孩子。

在衛國公府這樣的龐然大物前,蕭燕飛一個弱女子就像是螻蟻,可以輕易被碾壓。

但是,顧非池讓殷氏看到了他的真心。

堂堂衛國公世子能親自跑一趟臨青城給她的父親送藥、送輪椅、送大夫,又親自來接他們回京。

這無疑是一種誠意。

是他對要娶他們家姑娘的一種誠意。

一度混亂的蕭鸞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思緒,來回看著周圍的其他人,不知為什麼,她覺得這裡的氛圍跟她有些格格不入。

她主動帶回了話題,問道:“娘,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我都好些年沒見過他們兩位老人家了。”

她仰首又朝沙船那邊望了望,目光充滿了孺慕之情。

“他們還在船上,”殷氏指了指船艙,“你外祖父現在行動不便,需要坐輪椅,我先下來給他們安頓好馬車。”

“燕飛,”殷氏微微一笑,溫聲問蕭燕飛道,“你怎麼戴著帷帽?可是哪裡……”

說著,殷氏抬手想去撩蕭燕飛的麵紗,卻被蕭鸞飛不動聲色地按住了。

“娘,我們先上船吧。”蕭鸞飛開口打了岔,帶著幾分撒嬌地晃了晃殷氏的手,“我想外祖父、外祖母了,這幾日我一直沒睡好,就擔心外祖父……”

她咬了咬飽滿的櫻唇,顯得憂心忡忡。

蕭燕飛一言不發地聽之任之,笑吟吟地隔著麵紗看著蕭鸞飛。

見蕭燕飛慫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蕭鸞飛唇角翹了翹,隻以為蕭燕飛是不想讓她臉上的傷被顧非池看到。

趙嬤嬤很快笑著過來稟道:“夫人,馬車備好了。”

“那我們上船吧。”殷氏招呼眾人一起上了船。

這艘三桅沙船從下麵看著雄武,上了船後,更是令人覺得大氣。

甲板上的殷家下人們紛紛給他們行禮,不一會兒,船艙的方向就傳來了輪椅推動的聲響,聲音沉沉。

伴著一個中年人緊張的聲音:“父親,您覺得還好吧?”

一個沉重笨拙的輪椅被一個中等身形的錦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推了出來,甲板被輪椅壓得吱嘎作響。

輪椅上坐著一個年過花甲、麵容蒼白的老者,半黑半白的頭發紮在網巾裡,額頭眼角布滿一道道深刻的皺紋,麵頰清瘦得微微凹陷。

他歪著頭,虛弱地靠在輪椅的椅背上,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雙渾濁的老眼卻是異常的銳利、精明。

輪椅旁是一個六十來歲、慈眉善目的玄衣老婦,她年紀大了,一雙鳳眼的眼角下垂,但看得出來與殷氏有四五分相似。

蕭鸞飛快步走上前,優雅地對著輪椅上的老者以及旁邊的老婦屈膝行了禮:“外祖父,外祖母。”

“這是鸞姐兒吧。”殷太太看到蕭鸞飛很是高興。

輪椅上的殷老爺也是眸子一亮,斷斷續續地喊著:“鸞……姐兒。”

殷太太眯著眼細細地打量著蕭鸞飛,“長大了,長大了!上回見你還是四五歲時候,現在都及笄了,是個大姑娘了。”

她深深地看著蕭鸞飛,眼眶漸漸地有些濕潤,望了她良久,聲音微微哽咽。

“外祖母,您還是跟從前一樣,一點也沒變。”蕭鸞飛笑盈盈道,又垂眸去看輪椅上的殷老爺,“就是外祖父……瘦了。”

後方的蕭燕飛仔細地觀察著殷老爺的樣子,他的麵色依然有些蒼白,不過聽他說話的樣子,還認得人,代表他的意識清晰,大致上看著,他應該是已經脫離危險。

這安宮牛黃丸對於治療中風果然有奇效!

殷太太以帕子拭了拭眼角,隨即目光就投向了站在殷氏身邊頭戴帷帽的蕭燕飛,“這是……”

“娘,這是鸞兒的妹妹燕飛。”殷氏忙道,又指了指蕭爍,“這是爍哥兒。”

殷太太來回看了看蕭燕飛與蕭爍,立刻從這對姐弟的年紀猜到了什麼,忍不住皺眉,心道:這對姐弟不就是那個崔姨娘生的嗎?!

武安侯蕭衍的屋裡有好幾個侍妾通房,膝下還有好幾個庶女,唯獨那矯揉造作、恃寵而驕的崔姨娘實在讓殷太太看不慣。

雖然心裡有些彆扭,但殷太太也沒有把對崔姨娘的不喜遷怒到一個小姑娘身上,隻是微微頷首,淡淡地道了聲:“好孩子。”

她是長輩,第一次見蕭燕飛與蕭爍這兩個晚輩自然是要給見麵禮的,分彆給了二人一人一塊玉佩。

蕭鸞飛攥了攥手裡的帕子,對著蕭燕飛嫣然一笑,道:“二妹妹,這都已經在船上了,你還戴著帷帽做什麼?”

“快點把帷帽拿下來吧。”

她深深地看著與她相距不過三尺的蕭燕飛,笑容格外的明亮,目光灼灼。

心中有個聲音在呐喊著:快點把帷帽拿下來,讓他們看清楚你的臉。

她要徹底打斷蕭燕飛的脊骨,讓她這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庶女;她要徹底把蕭燕飛踩進泥潭裡……

“二妹妹。”蕭鸞飛催促地喚了聲,心跳得很快。

怦!怦!怦!

站在蕭燕飛身邊的蕭爍蹙了蹙眉,凝眸望向蕭鸞飛。

大姐明明知道二姐傷了臉,為何還要……

這一細看,蕭爍敏銳地注意到了蕭鸞飛麵上的潮紅,以及眼底藏著一抹不易捕捉的亢奮。

蕭爍下意識地往前了一步,恰如其分地擋在了蕭燕飛與蕭鸞飛之間門。

少年的脊背挺得筆直,如鬆似柏,做出了護衛的姿態。

“沒事。”蕭燕飛慢慢地搖了搖頭,帷帽上垂落的青紗也隨之搖曳。

她抬手抓住了帷帽的帽簷,接著慢慢拿下了帷帽……

被蕭爍隔開的蕭鸞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雙眼,心跳持續加快,一眨不眨地看著,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她整個人緊張得繃緊,眼底充斥著不可抑製的狂喜,瘋狂地溢了出來……

輕薄的青紗在半空中飛起又垂落,那頂帷帽完全拿了下來。

蕭鸞飛直直地注視著蕭燕飛的臉,雙眸在一瞬間門瞠大到了極致。

少女小巧的瓜子臉光潔無瑕,細膩如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陽光下忽閃忽閃的,說不出來的清麗動人。

半張爛臉呢?蕭鸞飛呆若木雞。

“這是……”

殷老爺與殷太太看著蕭燕飛的臉龐全都像是被閃電劈了似的,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