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晉江首發(1 / 2)

“好像!”殷太太脫口道, 喃喃自語,“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像什麼?唯有殷氏有些懵, 來回地看著殷老爺與殷太太震驚的麵龐。

蕭鸞飛怔怔地站在原地, 整個人像是瞬間凍結似的,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

不止是蕭鸞飛, 連蕭爍也驚住了,凝眸望著手裡還捏著帷帽的蕭燕飛。

既然二姐的臉上沒有受傷, 那麼她為什麼……

為什麼她要假裝受傷,假裝毀容, 騙了闔府的人?!

蕭爍睜著眼, 心跳加快, 感覺像是有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漸漸地從一片彌天大霧中顯現出了輪廓……

這一刻, 周圍的時間似乎停滯般。

船上的勁風將眾人的發絲與衣衫吹亂, 一陣比一陣更強勁。

“孩子……過來!”還是輪椅上的殷老爺率先有了動靜, 吃力地對著蕭燕飛招了招手,聲音微微發顫。

他蒼老如老樹枝的手指更是抖如篩糠。

蕭鸞飛簡直快瘋了,手指狠狠地掐著自己, 慌忙道:“娘, 我們是不是該啟程回京了?這裡風大, 外祖父大病未愈,吹久了風不好……”

蕭燕飛看著亂了心神的蕭鸞飛, 微微一笑, 一貫的溫柔和順, 點頭道:“風是大了點,正好我帶了一件鬥篷……知秋。”

知秋隨叫隨到地捧著一件黑色鬥篷出現了,俏生生地笑了笑。

蕭燕飛又對著蕭鸞飛勸道:“大姐姐莫急, 時候尚早,今天肯定趕得及進京的。”

蕭鸞飛的腦子裡一團亂麻,無言以對。

殷氏皺了下柳眉,注意到了蕭鸞飛今天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她好像很急,又好像很慌,完全失了平日裡的端莊沉穩。

自己不在侯府的這十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燕飛接過知秋遞來的玄色鬥篷,向著輪椅上的殷老爺走了過去。

“……”蕭鸞飛櫻唇微張,想阻止,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僵立原地。

殷老爺艱難地抬著眼,盯著蕭燕飛的臉良久,仿佛想在她的身上尋找誰的影子似的,渾濁的眼珠子有些濕潤。

“你叫……燕飛?”老者沙啞的聲音竟有了一點點的哽咽,胸膛起伏不已。

蕭燕飛點點頭,俯身將那件鬥篷披在了老人的身上,動作麻利地係好了鬥篷的係帶。

而殷老爺始終緊緊地盯著蕭燕飛。

“阿婉,”殷太太笑著抓住了女兒的手,“這丫頭生得好似你祖母。”

殷氏:“……”

殷氏已經不太記得祖母的樣貌了。

在她四五歲時,祖母就去世了。

她對祖母的記憶就停留在一雙溫暖的手經常把年幼的她抱在膝頭,慈愛地喊著“乖囡囡”、“我們囡囡真好看”。

殷太太眼眶微酸地盯著蕭燕飛的臉左看右看。

蕭燕飛與過世的婆母殷老太太真的很像,也不是說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是,這雙貓一樣的眼睛,這柔美的仰月唇,至少像了五六分。

乍一眼,她就想起,當年她剛嫁進殷家給公婆敬茶時,抬眼去看婆母的那一幕,彼時婆母大概是三十出頭。

婆母是個絕色美人,被老太爺疼了一輩子,憐了一輩子。

“真像啊。”想著年輕時的母親,殷老爺蒼老的眼底煥發出了一種奕奕的神采,懷念地說道,“母親總惋惜……她沒能生個像她的女兒……”

說著,殷老爺忽然怔住了,似乎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了什麼。

他轉頭看了看蕭鸞飛,又再去看蕭燕飛,心頭疑雲翻滾,一度混亂的眼神慢慢恢複了精明,思緒飛轉。

等等!這個名叫“燕飛”的丫頭不是庶女嗎?

還是那個崔姨娘生的,可這孩子為什麼會長得像自己的亡母?!

蕭燕飛離得近,也能瞧出殷老爺眼中的疑惑和震驚。

殷家是江南第一富商,是到殷老爺這一代才走到這個高位的,像殷老爺這樣能夠掌握著這麼一個龐大商業帝國的老人,不可能單純如白紙。

蕭燕飛淺淺地抿唇笑著,泰然自若地由著殷老爺打量自己。

真的太像了!殷老爺全然移不開目光,直看得眼睛都發澀、發酸,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瞳仁中翻湧著異常強烈的情緒。

他的身體因為中風而虛弱,手腳多少有些不聽使喚,但神智很清醒,不僅清醒,而且思維依然敏捷。

他活到這把年紀,曾走遍大江南北,耳聞過千奇百怪的事,也目睹過無數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蕭燕飛這張臉代表著什麼,其實並不難猜測。

他心頭有一個可怕的揣測呼之欲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真相未免太殘酷了!

殷老爺的手無法自抑地顫抖起來,心頭的怒火節節攀升。

“外祖父,莫急。”蕭燕飛輕輕柔柔地喚了一聲,安撫著對方的情緒,“彆傷了神。”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猶如一陣和煦的春風拂來,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奇妙力量。

她生怕殷老爺有高血壓,畢竟他才剛中了風,還沒完全康複呢,絕對不能再受刺激了。

“隻要‘正本清源’,一切總是會好的。”蕭燕飛轉過頭,引導著殷老爺的視線朝蕭鸞飛望去,溫溫柔柔地說道,“大姐姐,你說,是不是呢?”

她的眉眼彎出狐狸般的弧度,似笑又似譏,像在說,是她的,終究都會還到她手裡。

“正本清源”這四個字像刀子般狠刺在蕭鸞飛的心頭。

蕭鸞飛死死地盯著蕭燕飛,有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了上來:蕭燕飛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怦怦!

蕭鸞飛心如擂鼓,喉頭如火燒,忍不住就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她一無所有。

難道這一世她又要重蹈覆轍,墜入無底深潭嗎?!

“你說什麼!”蕭鸞飛無意識地拔高了音量。

“我說,一切總會好的。”蕭燕飛輕笑了一聲,一本正經地勸道,“大姐姐,做人不要太悲觀了。”

她歪著小臉,表情很是無辜,烏黑的瞳仁閃著點點清光,在陽光下乖得令人心憐。

殷老爺睿智的目光輕輕地掃過了蕭燕飛與蕭鸞飛這對姐妹花。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站在一起,妹妹從容恬靜,相比之下,姐姐卻心浮氣躁。

他按下胸口翻湧的情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

千言萬語就在唇邊,卻沒說出口。

麵對殷老爺這雙精明銳利的目光,蕭鸞飛不由倍感壓力,似乎裡裡外外都被他看透似的,脊背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

耳邊忽地聽到蕭燕飛“咦”了一聲:“大姐姐,你的帕子掉了。”

她清脆的聲音不輕不重,又恰好讓這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所有人都朝蕭鸞飛望去。

連蕭鸞飛自己都下意識地低頭,看到她的帕子不知何時掉落在甲板上。

蕭鸞飛腦子很亂,根本沒法冷靜思考,直覺地蹲下身去撿,可風一吹,那方帕子就連著旁邊的一片殘葉被風吹走了……

蕭鸞飛再一次僵住了,此時才意識到撿帕子應該是丫鬟的事,慢慢地又直起了身。

大丫鬟書香趕緊跑去撿蕭鸞飛的帕子。

蕭燕飛莞爾一笑,眼角恰好對上殷老爺審視的目光,於是,她笑得更乖巧了。

那可愛得好似雪白獅子貓的樣子看得殷老爺不由心頭一鬆,被她逗笑了。

這一笑,心頭那翻滾的情緒才算緩和了下來。

他又深吸了口氣,覺得方才抽痛的額角也沒有那麼痛,眼前也不再一陣一陣的發黑。

冷靜之後,殷老爺倍感妥帖,知道這丫頭孩子是在擔心自己。

這是個好孩子。

殷老爺在極短的時間內恢複了平靜,暗暗地在心底歎氣,告訴自己:燕飛說得是,他不能急。

他更不能再倒下了。

他得活著,他得看著!

若是事情真是他想的那樣,那麼,女兒還得靠著他們這老兩口撐腰呢。

哪怕商戶是下九流,比不上堂堂侯門勳貴,也不能讓女兒這般被人算計,被人作踐啊!

殷老爺終於穩定住了情緒,啞著聲音道:“先下船吧……”

“是啊,要不是趕不上今天進京,可就麻煩了。”殷太太心神不寧地附和了一句。

殷氏點點頭,這會兒心緒也有點亂了,像是一個線團在心中亂滾,一時理不清楚,她時不時地偷瞄著蕭燕飛。

周圍的氣氛愈發怪異了。

殷家的兩個護衛抬著殷老爺的輪椅下了沙船,再抬過了船橋,幾輛華麗的馬車已經停在了岸邊待命。

眾人各自上了馬車,殷家與侯府的下人們也紛紛把行李抬上後頭的馬車。

不過一炷香功夫,一行車馬就離開了通縣碼頭,一路往西,朝著京城的方向馳去。

隻是,蕭鸞飛再沒了來時的意氣風發,一路上,心不在焉。

她那垂下的眸子裡,洶湧地交錯著複雜的情緒,有怨恨,有憤懣,有恐懼,有絕望,同時又夾雜著深切的不甘。

她的腦子裡反反複複地回想著蕭燕飛在船上說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

蕭燕飛真的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殷家外曾祖母的事。

蕭燕飛故意演了這場毀容的戲碼欺騙了自己,她實在是卑鄙,不擇手段地非要搶自己的東西!

蕭鸞飛渾渾噩噩,不知時間流逝,直到聽到馬車外傳來下人們的聲音:“京城到了!”

“老爺,太太,大爺……京城到了!”

蕭鸞飛這才回過神來,抬手拉開了窗簾,望向了後方的幾輛馬車。

因為顧忌到殷老爺大病未愈,他們這一路回京,馬車行駛得比上午去時慢了不少。

此時都快酉時了,天空的太陽已然西落,在後方的一行車馬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殷氏就坐在後方那輛最華麗、最恢弘的馬車中,這輛雙馬平頭馬車是殷家專門在江南定製的,比普通的馬車大了一半,描以金漆,嵌著七彩琉璃窗,車頂的四角綴以珠纓,無一不精致,無一不考究,就連侯府最奢華的馬車都不如這一輛。

上一世,殷氏的這份家當最後全都給了蕭燕飛。

東城門前排著不長不短的隊伍,他們這行車馬也全都放緩了速度,排隊等著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