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晉江首發(2 / 2)

“鸞兒。”

東城門方向,響起了大皇子唐越澤明快的聲音。

一襲藍袍的唐越澤縱馬朝蕭鸞飛這邊馳來,馬蹄飛揚,頗有種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瀟灑。

一人一馬停在了蕭鸞飛的馬車旁,唐越澤朗然一笑,神情溫和地說道:“鸞兒,跟我進城吧。”

深目薄唇的青年身材高大修長,身穿一襲湖藍色繡青竹直裰,腰係玄色錦帶,看上去風姿綽然,貴氣非凡,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透過窗戶看著陽光下的矜貴青年,蕭鸞飛笑了,揚唇喊道:“殿下。”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般,蕭鸞飛心中大定。

她昨晚就特意命人帶信給大皇子,告訴他娘親要回來了,就是想著大皇子能來接他們,好給她長臉。

唐越澤神采奕奕地笑道:“鸞兒,你信裡說你外祖父中風了,太醫院的盧太醫……”擅長治療中風。

話說了一半,卻注意到蕭鸞飛雙眼含淚,晶瑩的淚水欲墜不墜,那麼委屈,那麼楚楚可憐。

“鸞兒,怎麼回事?!”唐越澤眉頭一蹙,急忙問道。

是誰!是誰欺負了他的鸞兒?!

唐越澤心疼不已,看著蕭鸞飛抬手用玉指輕拭眼角,悲切地說道:“二妹妹她……”

“進城。”不遠處,一個清冷的男音打斷了蕭鸞飛的話。

這聲音實在耳熟,唐越澤不由一愣,循聲望去,就見右前方騎著一匹紅馬的顧非池正望著自己,麵具底下的薄唇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青年的姿態隨意之極,周身縈繞著一股清冷不羈的氣息,傲氣如霜。

一個清淡的眼神斜睨過來,把唐越澤原本要說出口的話都堵了回去。

唐越澤身形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攥緊了韁繩,一手不由自主地去撫摸那日父皇在清暉園給他的那把折扇。

蕭鸞飛:“……”

蕭鸞飛來回看了看顧非池和唐越澤,捏著窗簾的手攥得緊緊,差點沒將窗簾給扯下來。

顧非池一聲令下,車隊就繼續往城門內駛去。

有了顧非池隨行在旁,守城門的士兵甚至沒有查殷家人的路引,二話不說就直接把人給放了進去。

一行車隊進城後,繼續往西,直到了城西葫蘆胡同的殷宅才停下。

一排馬車全都停在了葫蘆胡同中,一下子把這原本空蕩蕩的胡同擠得分外擁擠,也引來一些鄰居路人在胡同口張望。

唐越澤身為大皇子早就習慣了被人關注,對於周圍的那些目光全不在意。

他翻身下馬後,殷勤地攙扶著蕭鸞飛下了馬車。

蕭鸞飛對著唐越澤微微一笑,轉而朝著後方剛下馬車的殷氏輕輕地喚道:“娘。”

蕭鸞飛獨自走到了殷氏跟前,咬了咬唇,才接著道:“前些天,二妹妹在府中練習弓箭時,不慎被弓弦傷了臉,後來二妹妹用錯了藥。聽大夫說,妹妹的傷一度潰爛了,府中就又請了好些大夫給二妹妹看了……”

“所幸二妹妹無礙。”蕭鸞飛幽幽歎了口氣,小臉微抬,眼睫輕顫,要哭不哭。

她知道自己這樣子,最容易讓大皇子心憐。

殷家隻是商戶,有了大皇子給她撐腰,他們肯定也會敬著她的!

有大皇子在,不但可以扶持武安侯府,也能成為殷家的靠山。

她隻需要給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將錯就錯,不好嗎?

殷氏一言不發,神情沉靜地看著蕭鸞飛,那雙鳳眼宛如一汪深潭。

殷太太跟在殷氏後下了馬車,溫和地說道:“阿婉,先進屋再說吧。”

說話間,一個高大威武的護衛小心翼翼地把殷老爺從馬車上抱了下來,再把人重新放回到輪椅上。

蕭鸞飛連忙又往殷老爺那邊去了,嘴裡叮囑護衛道:“小心點……彆磕著了。”

殷太太微微搖頭,以隻有殷氏才能聽到的音量在她耳邊低語道:“這孩子,你怎麼養成了這樣?”

“麵上肚裡彎彎繞繞的……”

“……”殷氏的心頭猛地一跳,若有所思。

這些日子,她隱約也覺得女兒的性子越來越偏。

可是女孩子長大了,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並不奇怪,隻要自己耐心引導一下,女兒會懂的。

可是——

殷太太對蕭鸞飛的這句評價卻警醒了她,的確,她的女兒不知何時說話做事竟然變得“彎彎繞繞”的……

殷氏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忽然間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胡同上方,那密密匝匝的樹冠擋住了陽光,向著斑駁的牆頭投下一片搖曳的樹影,也投在了殷氏的臉上,映得她的表情尤其複雜。

很快,眾人就簇擁著輪椅上的殷老爺往宅子的大門方向走去。

唐越澤下意識地要跟上去,才走出了幾步,卻見顧非池悠然一橫臂,攔住了他的前路。

“……”唐越澤蹙了蹙劍眉,俊朗的眉目冷了下來。

顧非池淡淡道:“殿下,二姑娘的臉傷了。殷家還有事要忙,殿下還是先回去吧。”

什麼,蕭二妹妹臉傷了?!唐越澤一愣,銳氣全消,下意識地往蕭燕飛的馬車望去,恰好看到頭戴著帷帽從馬車上下來的蕭燕飛。

唐越澤不由想到剛剛蕭鸞飛在城門口時美目含淚地對著他提了一句“二妹妹”。

所以,鸞兒是想告訴他蕭二妹妹傷了臉的事?

定是如此。唐越澤覺得自己真相了,急忙追問道:“誰……誰乾的?”

誰敢欺負了鸞兒的妹妹?!

“武安侯。”顧非池冷冷道,聲音中帶著霜雪一樣的寒意,“這武安侯府還真夠膽大的。”

“這是瞧不上……我們衛國公府呢。”

他唇角泛出一絲冷笑,在臉上那詭異的黑色麵具映襯下,整個人顯得陰惻惻的,看得唐越澤打了一個激靈。

唐越澤下意識地偏開了視線,目光沉沉地去看蕭燕飛,釋放出一股不快的氣息。

他隻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武安侯為何要這麼做。

武安侯這是對這門賜婚不滿意呢,以為隻要傷了蕭二妹妹的臉,就會讓衛國公府主動提出退親,而侯府也就不用冒抗旨的風險了!

武安侯這哪裡是看不上衛國公府,這是把聖旨賜婚當兒戲呢!

尤其,這門親事還是自己親口在父皇跟前保的媒。

連父皇都覺得好,他武安侯憑什麼不樂意!?有什麼資格不樂意!

想到這裡,唐越澤周身的氣息愈發冷厲,宛如覆了一層寒霜。

難怪剛剛鸞兒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她一定是因為夾在爹娘之間左右為難,心裡又內疚沒有看顧好妹妹吧!

畢竟鸞兒一向疼愛蕭二妹妹。

唐越澤越想越是心疼蕭鸞飛,纏綿的目光又急切地去追逐她的倩影,就見她正失魂落魄地看著前方的侯夫人殷氏。

那白皙秀麗的麵龐是那麼糾結,那麼心痛。

唐越澤像是針紮般心痛不已,心口一簇火苗蹭蹭地冒了起來。

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否則,武安侯豈不是還要再折騰出什麼幺蛾子,惹鸞兒傷心!

殷家隻是商戶,怕是也不能給殷夫人和鸞兒撐腰。

還是得靠自己!

“顧世子,這件事我知道了。”唐越澤對著顧非池拱了拱手,立即翻身上了馬,一夾馬腹,從蘆葦胡同離開了。

清脆的馬蹄聲在狹窄的胡同裡分外響亮。

蕭燕飛回頭朝唐越澤離開的背影看了一眼,她沒有聽到顧非池到底和唐越澤說了些什麼,卻又隱約猜到了什麼,不近不遠地與顧非池對視著。

顧非池揚唇一笑,肯定了她的猜測。

蕭燕飛抬手撩起了帷帽上垂落的輕紗,露出半邊精致的麵龐,眉眼狡黠如狐,彎了彎,無聲地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隨即,她就轉過身,跟著殷氏、殷太太他們進了殷宅。

顧非池站在原地,目送她步履輕快地邁過了殷宅的門檻。

他當然放心。

他的小姑娘從來都不是會依附任何人的菟絲花,她是一頭山林間的狐,狡黠聰慧,心思通透,會狐假虎威……還漂亮!

顧非池微微地笑,看著小姑娘在跨過門檻後,回眸朝自己又望了一眼,青紗飛起,如霧似嵐,少女隻露出了薄紗下那圓潤白皙的下巴和優美飽滿的櫻唇……

她又對著門外的他揮了揮小手。

“燕飛!”

殷氏在前頭溫和地喚了蕭燕飛一聲,這一次,蕭燕飛再也沒有回頭地走了。

這處殷宅閒置十幾年了,是當年殷氏嫁到京城的時候,殷老爺夫婦特意添的這宅子,這麼多年來,隻有幾個仆人在此看宅子。

這次因為二老來京城定居,殷氏提前半年就讓人重新修繕了一遍,又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宅子煥然一新,連花草都是請人重新添的。

蕭燕飛隨殷氏與殷家人來到了正廳外,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庭院的景致,耳邊突然聽殷太太語聲慈和地說道:“你們先坐坐。”

殷氏親自推著殷老爺的輪椅往正廳左側的西偏廳去了。

殷家大爺殷煥心知殷老爺夫婦怕是和殷氏有事談,就隨意地找了個借口,笑著對殷太太道:“母親,我這就遣人叫個大夫上門給父親看看,再讓人備些熱水好給父親洗漱。”

殷煥招呼著妻子,識趣地退下了。

西偏廳的門被輕輕地關上了,將聲音與視線全都隔絕。

看了眼閉合的房門,殷太太對著殷氏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單刀直入:

“阿婉,當年你生下鸞兒的時候,可記得有什麼不妥嗎?”

殷氏看著坐在圈椅上的殷太太,微微睜大了眼。

這一路上,她也是懵的。

腦子無比的混亂,她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此時殷太太的這句話仿佛一擊重錘敲打在了她心口上。

殷氏動了動嘴唇,艱澀地說道:“難道鸞兒……鸞兒她不是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