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52章 晉江首發(2 / 2)

那不是顧非池的妹妹?

小姑娘身形嬌小玲瓏,可那身姿卻比尋常的閨秀更筆挺,秀美的小臉上,唇角微抿,表情嚴肅,眸光沉靜。

蕭燕飛看著顧悅,顧悅也在看她,卻是眉頭輕輕蹙了蹙。

“可惜了。”顧悅一臉認真地歎道。

蕭燕飛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顧悅又道:“你長得這麼好看。”

“對呀。”寧舒深以為然地直點頭,悄咪咪地湊到蕭燕飛耳邊說:“顧非池長得不好看。”

蕭燕飛捂著嘴笑了出來。

一想到顧非池那張驚豔絕倫的臉,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眼波如秋水般瀲灩。

寧舒歪了歪頭,不由地歎了口氣:對哦,自家手帕交的審美不太好,怎麼辦?

寧舒心裡頭更愁了。

三個小姑娘圍在一起說著悄悄話,與此同時,下方大堂那些學子對承恩公的討伐更激烈了,說他是靠著皇後飛黃騰達,說他貪圖軍功,禍亂朝政,害得蘭山城滿城百姓和萬千將士成了枉死冤魂雲雲。

下方的議論聲以及寧舒她們的輕笑聲聽在柳朝雲耳中,猶如往她心頭添了把火,認定了寧舒她們是在恥笑她爹爹。

“寧舒!”柳朝雲惱怒地直呼其名,拔高了音量,“你彆以為有怡親王給你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大放厥詞!”

“怎麼回事?”蕭燕飛看了看柳朝雲,疑惑地問寧舒道,“不是說來喝茶看熱鬨嗎?”

“是啊。我聽說這裡有學子辯會,才叫你來看熱鬨的。”寧舒不開心地噘了噘小嘴,“誰知道又遇到柳朝雲了。”

她怎麼會這麼倒黴,早知道出門前應該看看黃曆的。

寧舒的小嘴翹得更高了,嬌聲抱怨道:“燕燕,柳朝雲還非要跟我們搶雅座,明明就是我先訂的。”

“柳家最討厭了。”

四方茶樓的老板是個風雅之人,二樓總共才六間雅座,分彆以君子六藝為主題。寧舒特意提前幾天定了代表“樂”的“琴室”,不想,柳朝雲又來跟她搶了。

青衣小二額角的冷汗更密集了,想說掌櫃的已經去看能不能再騰出一間雅座了,可不等他開口,就見柳朝雲霍地往前邁了一步,目光冷冷地直射向寧舒郡主:“你再說一遍!”

兩個少女目光相交之處,火花四射,氣氛愈發緊繃了起來。

承恩公世子柳嘉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彆人也許會敬柳家三分,但寧舒才不怕呢,小巧的下巴昂得更高了,理直氣壯道:“你們柳家素來霸道,就喜歡搶彆人的東西。”

搶彆人的琴,搶彆人的雅座……還搶彆人的軍功。

“哼,他們……”寧舒指的是樓下的學子們,擲地有聲道,“他們說得沒錯。柳家人就是貪生怕死!”

“這流匪在幽州猖狂一日,就有數之不儘的無辜百姓枉死在流匪手中。這些人命都該算在承恩公的身上!”

“也不知道承恩公晚上睡覺時會不會有冤魂索命?”寧舒轉頭看顧悅,雙眸尤為清亮。

“肯定有。”顧悅在一旁頻頻點頭,表情端肅,“我祖母說,冤魂皆是死不瞑目,沒人超度,就沒法去投胎的。他們會遊蕩人間,四處尋找害他性命之人,連夜裡都要在仇人的枕邊吹氣……”

她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說著,隻聽得柳家兄妹耳邊涼颼颼的,柳朝雲下意識地捂了下耳朵。

蕭燕飛抬手把玩著那條垂在胸前的大紅絲絛,將那末端的紅珊瑚珠子抓在指間摩挲著。

幽州流匪的事,她還是從顧非池那裡聽說的。

顧非池說,幽州本是由謝家舊部鎮守,謝家出事後,舊部死的死,罷免的罷免,降職的降職,幽州那裡就調上了承恩公柳汌舉薦的人。

這次上郭郡的那夥流匪雖不過千人,隻是烏合之眾,可這群人極度凶殘,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甚至在一些縣城村落有屠縣屠村之舉,慘無人道。

蕭燕飛在原主的記憶中曾經親眼見識過匪患的可怕,前一天還與原主言笑晏晏的那些人慘死在流匪的刀下,鮮血橫流,變成了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這些平民百姓的命也是命!

“怎麼?你們柳家乾得出來,還不許人說嗎?!”寧舒的聲音更高亢了,甚至有不少樓下大堂的人也聽到了二樓的動靜,越來越多的目光聞聲望來。

“他們是不許你說而已。”顧悅正色道。

咦?寧舒不太確定地眨了眨眼:“是這樣嗎?”

顧悅抬手指著下頭大堂的那些學子,又道:“這要是他們說,就能都抓起來了。”

可寧舒就不一樣了,無論寧舒再怎麼數落承恩公,柳家人也不敢把她拿下。

寧舒樂了,笑得不可自抑,頻頻點頭。

柳朝雲氣得一張麵龐漲得通紅,渾身直發抖,脫口怒斥:“大膽!”

她們怎麼敢這般羞辱她們柳家,她的姑母可是堂堂皇後!

寧舒不屑地嗤笑道:“你個無品無級的臣女,也膽敢在本郡主麵前放肆,誰大膽啊!”

“當然是你。”蕭燕飛相當配合地與寧舒唱起了雙簧,抬手指向了柳朝雲,還給了寧舒一個讚賞的眼神:厲害了,小郡主就是棒棒噠。

有了蕭燕飛的讚許,寧舒的下巴驕傲地抬得更高了。

柳朝雲急忙去看她家大哥,氣得直跺腳。

柳嘉給了妹妹一個安撫的眼神,動作瀟灑地打開了一把畫著幅《仙鶴戲水圖》的折扇,悠悠然地扇了扇,一派風流倜儻。

“你們婦道人家懂什麼?”他譏誚地歎息,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寧舒三人,一副婦孺無知的輕蔑。

柳嘉輕輕地扇著折扇,用一種超然的語氣冠冕堂皇道:“柳家從不怯戰,是厭戰。”

“這打仗可不是什麼好事,也不是你們小姑娘家家買個胭脂頭花,戰場上是會死人的,將士戰死沙場,隻會帶來山河飄搖,國家動蕩,百姓更是會流離失所,不得不顛沛流離。”

“明逸,”說著,柳嘉側臉看向了右手邊的一個藍衣少年,“你說呢?”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襲湖藍繡竹葉紋直裰,相貌英朗,身形不高不矮。

聞言,少年的眼神略有幾分遊移,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是、是啊。”

寧舒心知蕭燕飛不認得明逸,悄聲道,“這是明將軍的幼子,明將軍與長子明述鎮守蘭山城多年,去歲明逸去蘭山城探親……城破之後,明家在蘭山城上下幾十口人也就他一個人還活著!連他嫂子和三歲的侄兒都死了。”

她似乎僅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語氣中卻是難掩嘲諷之色。

除了逃走的承恩公外,北境蘭山城戰將士全都戰死,就連滿城百姓也都被屠殺,幾乎無一幸免。

寧舒又看向了明逸,故意問道:“明逸,你最近可有夢到你爹和你大哥?”

寧舒可不管明逸是怎麼在蘭山城逃過一劫,光是明逸和害死明將軍父子的柳家人混在一起,就讓她不喜。

明逸:“……”

明逸神情恍惚,臉色白了白。

“明逸,謝以默已死,令尊令兄在天之靈也會瞑目的。”柳嘉安撫地拍了拍明逸的肩膀,冷冷道,“這謝以默濫造殺孽,滿門儘亡,還連累了這麼多的將士陪他們一起葬送了性命。要是沒有謝以默叛國謀逆,又豈有明家的悲劇!”

柳嘉唏噓地歎了口氣,灼灼的目光卻是落在蕭燕飛那清麗絕倫的小臉上,終於想了起來。

難怪他剛一見麵覺得這小美人眼熟,千芳宴那日,她就和寧舒郡主在一起,顧非池還為了她把大皇子打下了馬。

後來,柳嘉找妹妹打聽過,這小美人是蕭家二姑娘——皇帝賜給顧非池的未婚妻。

隻是這麼看著蕭燕飛,柳嘉眼前就再次浮現那日在水榭中顧非池當眾羞辱他的一幕幕,幾乎是把他踐踏於足下。

柳嘉眸光陰鷙,又收起了折扇,朝寧舒郡主、蕭燕飛與顧悅那邊走去,不急不緩地說道:“柳家不似顧非池好戰,暴戾,嗜血……為了勝利,不擇手段,視人命如草芥!”

“蕭二姑娘,顧非池的殘暴隻會讓將士們流血捐軀,血流漂杵。”

“你們懂嗎?”

柳嘉停在了距離蕭燕飛不過三步遠的地方,抬手將那把並攏的折扇輕佻地挑向了少女小巧的下巴……

“啪!”

蕭燕飛飛快地用團扇往柳嘉執扇的右手重重拍了一下,毫不留情。

被敲了個猝不及防的柳嘉手指一顫,那把折扇就脫手掉在了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柳嘉的手背也被敲紅了一片,臉龐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

蕭燕飛莞爾一笑,手裡那把湘妃泥金柄水紅色繡蝶戀花的團扇輕輕地搖了搖,乍一看,漫不經意,再一看,又似帶著幾分挑釁。

這動作由她做來,說不出來的明媚動人,芳華少女周身上下透著一種既乖巧又乖張的矛盾氣質,讓周圍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落在了她身上。

“柳世子,您這話說得再漂亮,骨子裡還不就是貪生怕死!”蕭燕飛輕搖著團扇,嘴角撇了撇:哼,偷換概念什麼的,誰看不透啊,這位柳世子是把彆人都當傻子嗎?!

就是就是!寧舒郡主與顧悅深以為然,頻頻點頭。

蕭燕飛接著道:“我能怕死,郡主能怕死,百姓更能怕死……這世上,誰都能怕死,但前線的將士不能,領兵之人不能,朝廷官員不能,皇上更不能。”

“柳世子,你堂堂將門子弟不但畏戰、怯戰,還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置百姓於何地!”

想起那日柳嘉在澹碧水榭中口口聲聲說什麼謝以默和謝無端父子“貪生怕死”、“理該挫骨揚灰”雲雲,蕭燕飛唇畔慢慢地勾出一個冷笑,眸光清冷,“你還有臉說謝家,謝家滿門浴血奮戰,死戰不退,直至最後一個子弟,而你們柳家棄城而逃。”

“棄滿城百姓於不顧!”

蕭燕飛字字帶著刀子,句句逼進,明明她沒有靠近分毫,可柳嘉卻感覺到了一股逼人的壓迫感,差點被逼得往後退了一步。

看著眼神遊移不定的柳嘉,蕭燕飛唇角微翹,學著那天顧非池在澹碧水榭的樣子輕笑了一聲:“貪生怕死?”

“睜眼說瞎話的人是你吧!”

蕭燕飛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一腳踩在了地上的那把折扇上,腳下不客氣地碾壓著折扇,笑容溫溫柔柔,可眼神卻似那雪山山巔萬年不化的冰雪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