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晉江首發(2 / 2)

忽然,她眼前一暗,一道陰影籠罩在她前方。

柳朝雲一抬頭,就看到寧舒就站在距離她不過三步遠的地方,下巴微抬地看著自己。

寧舒上下打量了柳朝雲一番,咯咯一笑。

“活該。”

寧舒傲嬌地丟下了這兩個字。

也不等柳朝雲反應,寧舒一把拉起蕭燕飛步履輕盈地走了,心裡樂顛顛的。

柳朝雲心口本就憋著一股火,被寧舒這麼一說,更是好像火上澆油般。

轟!

她的心火瞬間泛濫成了一片汪洋火海,狠狠地跺了跺腳,有些歇斯底裡地喊道:

“寧、舒!”

早就走出了好幾丈遠的寧舒隻當沒聽到,樂嗬嗬地拉著蕭燕飛往東南方走去,一蹦一跳的。

寧舒兩眼亮晶晶的。

她不該吐槽自己出門沒看黃曆的,這要是沒出門,哪有現在這樣的熱鬨看,足夠她樂上好幾天!

“燕燕,你說皇後是不是要氣死了?”寧舒小聲地說道,“怎麼辦怎麼辦?”

可是,她好開心啊。

“要不,你把薄荷糖給她消消火?”蕭燕飛被小郡主這副翹著尾巴的小模樣逗樂了。

“才不要!”寧舒小臉一歪,又往之前蕭鸞飛離開的方向望了望,“鸞飛居然這麼有錢,能一下子拿得出五萬兩白銀!”

是啊,那可是足足五萬兩啊。

對於這些宗親公侯之間,五萬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問題在於大部分人家一口氣拿不出那麼多現銀。

“……”蕭燕飛摸了摸下巴,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

據她所知,在殷氏離開侯府後,侯府的生活水準大降,各院各房的月例砍半不說,連一日三餐的份例都縮水了,再這麼下去,說不定都快要變賣家產了。

就連太夫人也拿不出五萬兩給蕭鸞飛搏那些個虛名。

“哈哈,”寧舒笑得開懷,愉快地露出一對可愛的酒窩,步履輕盈得簡直快飄起來了,“誰讓柳朝雲非要搶我的東西,什麼都要搶我的,這下踩到火了吧。也合該讓柳朝雲嘗嘗這滋味了。”

這些天來,寧舒憋悶得難受,偏又被她母妃拘在王府裡出不來,直到今天看到柳家倒黴,她就痛快了,頗有幾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振奮,眉目生輝。

寧舒挽著蕭燕飛的胳膊往前走,“我帶你去聚秀山逛逛,來了皇覺寺不逛逛皇覺寺三絕,那可就白來了!”

寧舒的興致不錯,帶著蕭燕飛先去逛了後寺的聚秀山,接著又去了皇覺寺第二絕的碑林。

碑林中,一道道高高低低的石碑密密麻麻地林立其中,黑壓壓的一片,乍一看有種墳場般的壓抑。

兩人走到碑林時,恰好看到一隊巡邏的鑾儀衛走過。

寧舒不由蹙了蹙眉,嘟囔道:“皇後還沒走啊!”

隻要皇後不走,這皇覺寺的幾道大門就得封著,她們也就不能離開。

寧舒最討厭被人拘著了,她已經被母妃拘在王府好些天了,難得出來一回,又要被皇後拘著!

寧舒噘了噘嘴,左右她對這些碑林其實沒一點興趣,就笑嘻嘻地說道:“燕燕,你先看碑,我去找大和尚打聽一下,看皇後什麼時候走,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大和尚膽子小得很,人多了,他就裝糊塗,啥都不肯說了。”寧舒口中的大和尚指的正是住持覺明大師。

去吧去吧。蕭燕飛揮揮手,示意小郡主趕緊去吧。

寧舒就拎著裙裾跑了,動若脫兔。

蕭燕飛含笑目送寧舒遠去,便一個人在碑林中閒逛了起來。

這些石碑都是曆代書法大師的留的墨寶,自然是各有千秋,要麼雄渾奇偉,要麼清健俊逸,要麼爽利挺秀……難分伯仲。

蕭燕飛沿著一排排石碑,慢慢悠悠地往裡走。

碑林中,還有七八個直裰綸巾的學子也在那裡走動,有的在賞碑,有的在拓印,有的聚在一起侃侃而談。

“那位蕭大姑娘實在是高義,視金錢如糞土,整整五萬兩說捐就捐!”二十出頭的藍衣學子高聲歎道,一臉的崇敬之情。

“的確大善。”另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灰衣學子搖晃著手裡的折扇,用一種超然的語氣點評道,“一個小女子有此胸襟實在不易。試想,若是幽州官員早能像蕭大姑娘這般慷慨解囊,安置災民,那些幽州災民又何至於變成流民,甚至於淪落為匪類!”

“這些流匪也隻是為求飽腹,但凡幽州百姓多拿出一些米糧來,他們又豈會殺人屠村!”

什麼?蕭燕飛不由停下了腳步,凝眸朝這幾人望去。

所以,被殺被屠,還是百姓自己的錯?!這種受害者有罪論真是夠惡心的!

“不錯。”灰衣學子又搖了搖折扇,口若懸河地繼續道,“去歲北境蘭山城也是如此,這明知不敵,明將軍還死守城池,這才會觸怒了北狄人,以至屠城,令滿城百姓一同殉葬。”

“這謝家父子鎮守北境幾十載,可北境多年來依然戰亂不斷,可見其無能,死得不冤!”

“……”

旁邊的幾個學子也是紛紛搖頭,頗為不屑。

“嗬。”蕭燕飛眼底漸冷,嗤笑出聲。

他們還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學子們聞聲齊齊地朝她看過來,瞧出了她眼中的輕蔑之意。

灰衣學子皺了皺眉,輕蔑地說道:“我們說的是關於黎民百姓的大事,你這小丫頭不懂也就罷了,還嗤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見識,居然還敢在瞧不起他們!他們都是有功名的。

“笑你們蠢。”蕭燕飛又是一笑。

她懶得理他們,直接要走,但學子們被她這句話氣到了。

“等等,不許走!”那青衣學子不服氣地抬手想攔,臉色發青,“姑娘,你怎麼罵人?!”

她罵了嗎?!蕭燕飛在心裡檢討了一番。

她說的都是實話啊。

迎上那幾個學子憤憤的眼眸,蕭燕飛似笑非笑道:“若沒有那些‘無能’的將士們在戰場上流血殺敵,又豈能有你們在這裡高談闊論,指點江山!”

幾個學子眉頭皺得更緊了,俱是露出不快。

那灰衣學子“啪”的收起了折扇,冷冷道:“姑娘慎言!”

蕭燕飛徐徐地環視著這些學子,眼角眉梢卻透出幾分凜冽。

她本來都要走了,是他們攔著她,不讓她走的!

“一個個隻會在這裡指手劃腳,紙上談兵……說彆人無能,可你們又有什麼?”

“三寸不爛之舌嗎?”

“你們可要帶著三寸不爛之舌去幽州,說服那夥流匪退兵,還地方安寧,還百姓安樂,讓天下人看看你們的義舉?”

這些學子們臉色又是一變,其中一人忍不住梗著脖子反駁道:“前方戰場又不是我們想去就能去的!”

“為什麼不能去?”蕭燕飛含笑道,“朝廷年年都發征兵令,你們怎麼就不能入伍、不能為國效力呢?”

學子們啞然無聲。

的確,朝廷年年都發征兵令,隻不過,他們有功名在身,是可以免除兵役、徭役的。

“怎麼?不敢?”蕭燕飛在笑,笑容溫和如春風,眸光卻是又清又冷,銳利得似乎能看透他們的內心。

“不敢就承認啊!”

她的眼神似在說,她知道,他們不敢。

其中幾個學子已經被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色鐵青。

他們讀書是為了考取功名,有朝一日站在廟堂之高,當然不會去入行伍,這不是自貶其身嗎?!

那青衣學子憤憤地拂袖:“婦人之見,不知所謂。”

“幾位兄台,為婦人與小人難養也,我們走!”

其他幾個學子也都甩袖走人,一副不屑與婦人論長短的樣子。

走在最後的藍衣學子忍不住輕嘲了一句:“幾位兄台,咱們莫要為了個小女子壞了心情,依小弟之見,這姑娘不過是看不得蕭大姑娘出風頭,心生嫉妒罷了。”

“小小女子,不求上進,卻隻會爭那些花團錦繡的東西!”

他的語氣中透著幾分輕蔑,更有一股子鬱鬱不得誌的怨氣。

“爭?”

一個似嘲非嘲的女音突地響起,仿佛在這碑林中陡然吹起了一股陰冷的寒風。

一道高挑挺拔的倩影不緊不慢地自一塊一人高的石碑後走出。

那是一個身穿辰砂色褙子的年輕少婦,梳著個一絲不苟的圓髻,妝容素淡,打扮十分老氣,但麵容秀美,目光明亮如火。

明芮?蕭燕飛眨了眨眼,她何時在那裡的?

明芮徐徐地掃視著這些學子,言辭犀利地說道:“科舉取士,萬中擇一。要是不爭,你們還不如回家種田。”

“不對,就算種田,那還得爭個種子、爭片良田,不然空手種什麼?!”

“不如躺平餓死好了。”

她輕蔑一笑,冷冰冰的聲音似是寒冬那凜冽刺骨的寒風朝這些學子們迎麵拂來,刮得他們麵皮生疼。

他們的臉色更差了,既有被說穿了心思的窘迫,也有被戳中要害的無力,臉色青青白白地變化不已。

明芮的那些話是說給這些學子聽的,可目光卻沒看他們,似乎這些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幽深的眸光一直深深地望著蕭燕飛。

蕭燕也在看著明芮。

幾步外,這個身姿高挑、眼神明亮如驕陽的年輕女子與方才跟在柳皇後身後那個毫無生氣,仿佛假人般的寧王妃完全不一樣。

和傳聞裡那個不敢哭、不敢笑的寧王妃不一樣。

和祝嬤嬤口中那個被她徹底馴服的寧王妃不一樣。

對方的目光清明,身形筆挺,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颯爽的英氣。

眼前這個女子有著無比堅強的靈魂,有著堅定的信念,不會被苦難與挫折輕易壓倒。

蕭燕飛不由抿唇一笑,露出頰畔淺淺的梨渦,心口仿佛被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激蕩不已。

所有人都被明芮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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