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73章 晉江首發(1 / 2)

蕭燕飛微微一笑, 笑容如清風曉月,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真的?寧舒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

蕭燕飛一手輕輕按在寧舒右腕的脈搏上, 隨手拿過案頭的一本《太素脈秘訣》,道:“我最近在學太素脈,這太素脈靈驗異常,與五行八卦相通, 不但可以給人看病, 還能憑借脈搏的變化預測人的貴賤、禍福、吉凶呢。”

“我觀你最近犯太歲。”

可不就是!她最近真是太倒黴了!寧舒點頭如搗蒜,眼睛亮得仿佛發光的寶石, 把小臉湊了過去,“燕燕, 這真是靠脈搏算出來的嗎?”

“燕燕,那你是不是和無量真人一樣有未卜先知之能?”

“聽說無量真人算的卦準極了, 他說永平伯世子十八歲有一劫,果然, 世子那年一頭被人推搡在假山上,頭破血流, 昏迷了三日才行。”

“還有, 盧大將軍府的小公子五歲時聽說三魂七魄被嚇掉了一半……”

蕭燕飛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笑得不可自抑。

那戲謔的笑容,明晃晃地躍於頰上。

好嘛,燕燕居然是哄她的!寧舒噘起了小嘴,挨挨蹭蹭地靠了過去, 挽著蕭燕飛的胳膊嬌滴滴地撕嬌道:“你彆賣關子了,快說快說嘛。”

燕燕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蕭燕飛默默地抬手做了個手勢,原本在一旁伺候的海棠就識趣地退了出去, 輕手輕腳地放下了門簾。

門簾輕輕搖曳,似與外頭庭院的風聲彼此呼應。

蕭燕飛不再開玩笑了,凝視著寧舒的眼睛,斂容正色道:“因為承恩公敗了。”

“而且,還是一場顏麵掃地的慘敗。”

“皇上對皇後的母家一向很好,如今既然塞不了軍功、兵權,那就隻得把一個有用的人‘塞’給柳家了。”

蕭燕飛也是問了知秋後,才知道寧舒的父王怡親王自先帝起就是京營總督,是個掌實權的王爺。

為了讓寶貝兒子以後坐穩皇位,皇帝可謂是煞費苦心了。

蕭燕飛微微抬眸,視線穿過窗戶遙遙地投向了皇城的方向,璀璨的陽光映射下,雙眸分外的幽深。

皇帝隻是偏心,卻不蠢。

這樁賜婚對皇帝來說,是在承恩公慘敗後,至關重要的一步棋,為此,他不惜坑到了同胞親弟弟和親侄女的頭上。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柳嘉是個什麼玩意兒,不僅跟他爹承恩公柳汌一樣文不成、武不就,還成天就知道廝混在青樓楚館,動不動就為了那些妓子、戲子爭風吃醋,一擲千金,這還未成親呢,他膝下的庶子、庶女就生了一窩,甚至還有強搶民女的風聲傳出……

像這種糊不上牆的爛泥,把小郡主嫁給他,皇帝那根本是把人往火坑裡推,推完還要再踩上幾腳,全然不念一點伯侄的情分了。

對著柳皇後與大皇子母子倆,皇帝的心很軟,可對著其他人,卻很硬,很狠,不擇手段。

寧舒悶悶地點了點頭,信手從旁邊的盤子裡拈了枚玫瑰香的瓜子嗑,嗑了三四枚後,就歇了。

從前香噴噴的瓜子此時也不香了,淡而無味。

她又摸出一方一角繡著荷花的素白帕子,擦了擦纖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

“皇上說,隻要我同樣嫁給柳嘉,他就封我二哥為郡王。”

“父王與母妃為了拒婚,進宮三次去求皇上,二哥也說,他寧願不要這個郡王爵位。”對著蕭燕飛,寧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一一道來,聲音微澀。

窗外是燦爛耀眼的陽光,後院吹來的陣陣清風夾著一縷花香,沁人心脾,寧舒仰首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地澀聲道:“但是,皇上不肯。”

她也不再稱呼皇帝為皇伯父了,語氣中隻剩下了疏離、冷淡。

屋裡的氣氛漸冷,陷入一片沉寂,襯得窗外的花木搖曳聲尤為刺耳。

寧舒出身王府,自小就知道皇權至高無上,知道她的皇伯父不僅是伯父,更是君上。可皇帝一向對她很好,好到有時候她也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伯父。

直到這些天,寧舒才感覺到在撕下“伯父”這層皮後,皇帝的冷酷。

私下裡,母妃好幾次摟著她,安慰她說:“寧舒,我與你父王會想法子,你彆急……會有法子的。”

“哎,早知道……”

雖然母妃的話沒再往下說,可寧舒知道她的未儘之言,母妃是想說,要是早知如此,就早些替她定下親事了。

寧舒微咬下唇,無意識地絞著纖細柔軟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直絞成了麻花。

她心知肚明,除非皇帝忽然改了主意,不然,父王母妃就是咬死不同意也沒用。

像是前朝的宗室郡主還有遠赴北狄、西戎和親的呢,還就不是一紙聖旨賜下,為人臣者就不得不從命。

這幾天,母妃一直憂心忡忡,寢食難安,鬢邊都多了好幾根銀絲,看得寧舒心疼極了。

她知道,為了這件事,父王與母妃比她還要心煩,所以,哪怕她心裡直冒火,也沒有去哭去鬨。

但凡他們有辦法,都不會任由她嫁去承恩公府的。

可皇帝這都鐵了心了,連父王和宗令的勸都聽不進去,自家還能怎麼樣呢?!

她總不能抗旨不遵,拖著一大家子去找死吧。

寧舒賭氣地昂起了小下巴,白皙無瑕的麵頰氣鼓鼓的,嬌聲道:“哼,嫁就嫁。”

“反正按律,我是有郡主府的!”

“以後我就住在我的郡主府裡,也不用成天去對著那些個討厭的柳家人。”

哼哼!

寧舒撇撇嘴,昂首挺胸,那種傲慢的眼神仿佛一隻漂亮又霸氣的波斯貓,視天下人於無物。

她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個好日子裡去提柳家的破事,便在蕭燕飛的肩頭蹭了蹭,嬌滴滴地問道:“燕燕,我們去馬市吧?北城這兩天新開了馬市,最近可熱鬨了。”

每年的這個季節,京城都會開馬市,大部分是馬商從北狄、北境帶來的良駒,也有小部分東北馬、河東馬等。

寧舒親親熱熱地挽起了蕭燕飛的手臂,脆聲道:“燕燕,你還沒去過馬市吧?這馬市從前都是在城郊的七裡坡的,最近幽州的流民太多了,城郊太亂,京兆尹就批準將馬市臨時搬到了城內。”

“我去年就跟馬商定好了一匹小馬駒,等了足足一年呢。”

“你陪我去馬市買馬駒吧!”寧舒的小臉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行啊。”蕭燕飛確實從來沒去過馬市,被她挑起了興趣,挑眉問,“什麼時候去?”

“現在!”小郡主愉快地笑了,挽著蕭燕飛的胳膊從美人榻上站了起來。

她行事一向雷厲風行,說是風就是雨,急匆匆地拉著蕭燕飛就往外走:“等買好馬駒,我請你去洞庭酒樓吃頓好的。”

“洞庭酒樓最近出了一種荷花酒,冰冰涼涼的,可好喝了,還不會醉人。”

說話間,兩個女孩子就手挽著手出門了,言笑晏晏。

她們倆坐的是寧舒那輛翠蓋珠纓八寶車,馬車目標明確地直奔北城。

為了準備小定禮,蕭燕飛最近幾乎足不出戶,隔了這些天再次出門,就發現京城的街道上明顯蕭條了很多,百姓路人少了,叫賣的小販貨郎也幾乎快看不到了。

路上的乞丐則又多了些,一個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神情呆滯地遊蕩在街頭。

連帶整個京城的氛圍都有些壓抑,明明天上日頭璀璨,卻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沉重。

蕭燕飛聽外祖父說過,不止是京城的百姓,連那些商家都開始有些恐慌。

她一手挑著窗簾,看著馬車外街道上的那一間間鋪麵,如今多是門庭冷落……

殷家在京城也是有產業的,近日也有負責京城生意的大管事來家裡問外祖父要不要先把一些貴重的東西移轉出去,免得……免得那夥“白巾軍”打到京城來,尤其是他們在京城的錢莊庫房裡存了不少金銀,萬一流匪打進京城,十有八九要衝著錢莊來撈銀子……

外祖父沒答應,說若是有人來兌銀子,錢莊拿不出足夠的現銀,那他們錢莊幾十年的信譽就毀於一旦了。

寧舒也湊在蕭燕飛的身邊望著窗外那一條條蕭條的街道,雙手扒著窗檻,下巴壓在手背上,歎道:“我父王說,最近京城的這些鋪子關了兩三成了,還有人借著避暑舉家南下。”

“咦?怎麼連嘉和錢莊都關了……馬市不會也不開了吧?”

就在寧舒憂心忡忡的聲音中,她們的馬車來到了北城。

馬市不難找,隻要順著人流的方向過去,就能看到一大片連綿不絕的帳篷、圍欄,人群川流不息,人頭攢動。

車夫將馬車停在了距離馬市半條街的地方,兩個姑娘就下了馬車,手挽著手朝馬市步行過去。

馬市裡頭亂糟糟的,熙熙攘攘,周圍人聲、馬聲交錯著響起,空氣中混雜著一種非常複雜的氣味,那是人汗味、馬汗味與馬糞味等等混雜在一起的氣味。

寧舒顯然不是第一次逛馬市了,很有種閒庭自若的風範,領著蕭燕飛慢慢悠悠地往前逛。

馬商以木杆子修成一道道柵欄,將馬群圍在裡麵,一匹匹肌肉結實、油光發亮的駿馬甩著長長的馬尾,不時發出嘶鳴聲,或者偶爾打個響鼻。

圍欄外,不少來看馬的人對著馬圈裡的那些馬匹指指點點,也有人讓馬主將看中的馬匹拉出,近距離相起馬來。

寧舒眉飛色舞地拉著蕭燕飛的手往前走,一路走馬觀花,嘴巴就沒停下過:“燕燕,你小心點自己的荷包,這裡龍蛇混雜,什麼人都有,我二哥說,很多扒手就混在人群裡的。”

“燕燕,你要是看上了什麼馬,就告訴我,我幫你相馬,我可厲害著呢!”

“這裡的馬好好壞壞的都有,去年寶安在馬市挑的一匹馬帶回府沒幾天就病了,上吐下瀉。”

她們也就是隨便看看,在每個馬圈外都停留不久。

路過某個攤位時,就聽一個頭戴刺繡寬簷禮帽的中年男子扯著嗓門吆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