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75章 晉江首發(2 / 2)

這些人真是愚昧無知又目光短淺,竟敢還詆毀他們承恩公府。

明逸的臉色更白了,蒼白得就像是一個死人般,又驚惶又害怕,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猛地炸開,炸得他理智全無。

“夠了!”

明逸忍不住激動地喝了一句,聲音似從胸腔中迸出,兩眼赤紅如血染。

他隻是想活下去而已,他有錯嗎?!

恍然間,明逸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耳邊又響起了父親明赫嚴厲威儀的聲音:

“明逸,你是明家男兒,體內流淌著明家的血,自當與明家同生死,不能畏戰,不能降敵。”

“更不能讓祖宗蒙羞。”

可他今年也隻有十五歲而已。

十五歲,他的人生正在最好的年華,他不想死。有錯嗎?

就因為他姓明,他就得去死?

明逸的瞳孔幾乎縮成了一個點,喘息急促而粗重,脫口而出:“世子爺,要是曜哥兒的屍身被發現,說不定蘭山城的事就瞞不住了。當時若是國公爺沒有截走那批本該送去給謝大元帥的糧草,謝大元帥也不會腹背受敵……”

“嘩啦——”

柳嘉抬手將手裡的酒杯對著明逸一潑,一杯酒水就這麼當頭潑在了明逸的臉上。

明逸下意識地閉了眼。

“你胡說八道什麼!”柳嘉重重地拍桌,氣急敗壞道,“什麼截不截的!當時要是沒有那筆糧草,蘭山城滿城將士與百姓也是會挨餓的。”

明逸呆立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頭發上濕嗒嗒的。

酒水“滴答、滴答”地順著他的鬢角、麵頰淌落,連他的肩頭、胸前也濕了一大片,狼狽得好似落湯雞似的。

柳嘉潑了一杯酒,猶不解氣,忍不住又抬腳往明逸的小腿上狠踹了一腳:“明逸,你敢在本世子麵前放肆!”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這一腳,柳嘉的腳下半點不曾留情,疼得明逸幾乎以為他的腿骨要斷了。

他慘叫一聲,踉蹌地屈膝跪在了地上,那半垂的眼簾下,眸中的恨意更甚,洶湧不止。

當時要不是承恩公父子在蘭山城瞎指揮,說不定蘭山城也不至於被敵軍破城,而他也不會害死父兄和侄兒。

這一切都是承恩公父子的錯!是他們父子造的孽!

但現在,柳嘉卻天天拿捏著這一點掣肘自己。

明逸忍著小腿的劇痛,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麵頰上還在滴著酒液,濕噠噠的發髻也散了一半。

他知道為什麼……

不過就是去年在蘭山城時,承恩公父子問父兄要兵權,但是父親不肯給,從此柳家這對心胸狹隘的父子就恨上了明家。

如今明家滿門男兒皆亡,隻餘下了他一人,所以柳嘉就把過去的那些舊怨全都記到了自己的身上。

世人捧明家,貶柳家,柳嘉心裡不痛快,就故意當眾折辱自己,看自己丟臉……要把自己踩在腳下。

明逸眼裡的恨意洶湧得幾乎快要溢出,又被他生生地壓住了,右手在左臂上那染著血漬的袖子上又按了按。

用傷口的疼痛提醒著自己要忍耐。

頭頂上方,又傳來柳嘉滿是鄙夷的聲音:“明逸,你隻要好好聽話就行,我們柳家好了,你就能活著。”

“要是柳家完了,你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明白嗎?”

“是。”明逸俯首躬身站在柳嘉跟前,盯著柳嘉袍裾下露出那對微微上翹的靴尖,唯唯應諾,“我……明白。”

柳嘉輕輕撣了下袖子,冷冷一笑,篤定地說道:“謝以默全家都死光了,不會再有人為謝家翻案的。”

“明家也隻有你一個人活著,你說黑就黑,你說白就白。”

“明逸,彆為了一點小事就咋咋呼呼的。死無對證,隻要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是你親手掐死了你的小侄兒,明白嗎?”

柳嘉倨傲而淩厲的目光尖銳地劃過明逸的臉,仿佛一把鋒利的刀子抵在了明逸臉上。

明逸頰邊的肌肉急速地抽動了兩下,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明白。”

他心裡明白得很:萬一……萬一蘭山城的事某天真的事發,柳家肯定會把所有的事都推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承恩公父子才會在發現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把自己帶回了京城。

這一點,就算明逸一開始不知道,經曆了過去這幾個月,他也早就在柳嘉的一次次羞辱中想明白了。

心裡這麼想著,但是明逸事一個字也不敢說。

他將頭垂得更低了,努力地掩飾著心裡的戾氣與恨意,滿額青筋暴出,鬢角滲出一顆顆的冷汗與臉上的酒水混在一起。

忍耐,忍耐……他現在也隻能忍耐。

柳嘉看著明逸這副陰沉的樣子就心煩,揮揮手道:“臭死了,你怎麼這麼臭呢!”

“出去把臉擦擦,再去看看成四郎他們來了沒。”

柳嘉今天約了些人來闌珊閣小酌的,可他們到現在還沒來。

明逸:“……”

明逸的身子又是一僵,像這樣的小事,柳嘉明明可以吩咐小二或者他的小廝東來的,卻非要讓自己去。

每一次,柳嘉都是這樣使喚自己的,他就是要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他柳家養的一條狗。

“是,我這就去。”

明逸動作僵硬地對著柳嘉揖了一禮,就從春迎堂又退了出去。

再親自合上了門。

門徹底合上後,明逸一動不動地在門口僵立了片刻,才慢慢地轉過身來,朝東邊走去。

進過隔壁夏荷居時,門突然從裡麵打開了。

明逸下意識地往夏荷居裡掃了一眼,本來沒打算停留,卻瞟見一張熟悉的麵龐——

寧舒郡主?!

明逸不由駐足,瞳孔不受控製地翕動了一下,第二眼又看到了坐在寧舒身邊的蕭燕飛。

明逸的臉色又是微微一變,想起了四方茶樓裡她對著柳嘉射出的那一箭。

當時的那一箭雖然是衝著柳嘉去的,但是距離他也不過兩尺,陽光下,那閃爍的箭光讓他膽戰心驚。

可是寧舒和蕭燕飛怎麼會在這裡?!

恰好就在他們的隔壁?!

明逸隻是一愣神,就感覺背後傳來一股強大的衝勁,有人從他背後用力地推了一把,推了他一個猝不及防。

明逸根本沒反應過來,被門檻絆了一跤,踉蹌地跌了進去。

他還未站穩,就聽到後方“吱呀”一聲,房門又關上了。

“你……”明逸一頭霧水地看著坐在牆壁旁的蕭燕飛與寧舒,想問又不知如何問起。

“明五公子,”蕭燕飛對著明逸招了招手,又指了指牆壁上的機關,“聽聽這個。”

明逸正猶豫,就聽寧舒漫不經心地笑道:“明逸,你還怕我們殺了你不成?”

明逸慢慢地走了過去,按照寧舒的指示,慢慢地躬身,把耳朵湊在了嵌在牆壁內的杯狀物上。

下一刻,就聽到了歌伎嫵媚的調笑聲:“世子爺,您剛才真是嚇壞奴家了,您摸摸看,奴家的心到現在還怦怦亂跳呢。”

“來來來,本世子摸摸。”柳嘉心疼地說道,“心跳是有點快,待會兒,本世子讓明逸那個蠢貨給你賠不是。”

“哎呀,那奴家哪裡受得起。”

“有什麼受不起的,不過是本世子養的一條狗而已。”

柳嘉譏誚的聲音此刻聽在明逸的耳中,就像是一道雷劈在他頭上似的。

他渾身的血液都急速地往心臟湧去,難掩震驚之色。

蕭燕飛輕笑道:“掐死了小侄兒?”

“把小侄兒扔進了井裡?”

“沒錯吧?”

“……”明逸整個人如墜冰窖,感覺天似乎都要塌了。

他直覺地朝蕭燕飛衝了過去,卻見一條馬鞭如靈蛇般破空揮來,劈啪作響,明逸隻能又收住了步伐。

寧舒笑吟吟地揮了揮鞭子,示威地笑了笑。

蕭燕飛伸手做請狀,唇邊露出了一抹飛揚明亮的笑容:

“明五公子,要不要坐下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