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78章 晉江首發(2 / 2)

怡親王便吩咐了大管家親自送梁錚出去。

差事辦好了,可梁錚卻心裡有些不安,思緒紛亂,人也顯得有些恍惚。

皇帝這些年來的處事越來越糊塗。

不管是對謝元帥,還是現在對待怡親王府的事上。

這婚事若是真成了,也就罷了,為了郡主,怡親王就不得不和柳家綁在一塊兒。

可現在,這般來回折騰了一番,皇帝反倒是把曾經與他最親近的同胞弟弟給推遠了,兄弟間從此有了難以磨滅的隔閡。

若是以後真有什麼變故……

梁錚心裡咯噔一下,不敢再細想,強自打住了思緒,告訴自己:

不會有變故的。

一定不會!

“大捷!”

遠處傳來的喊聲以及急促的奔馬聲把梁錚的思緒喚了回來,眉目一喜。

“幽州大捷!”一匹矯健的駿馬沿著寬闊的街道飛馳而過,馬上的小將風塵仆仆,激動地揮舞著軍報,高聲喊著,“八百裡加急,幽州大捷!”

幽州大捷這個喜訊不用特意宣揚,就在短短半天內傳遍了整個京城。

算算時間,衛國公世子這才離京半個多月,就是一場大捷傳來。

京城上下一片歡天喜地,無論是朝臣勳貴,還是百姓流民,全都鬆了一口氣,為之一振,更有商鋪酒樓在大門口“劈裡啪啦”地放起了鞭炮,慶祝這個喜訊。

消息也同樣傳到了城西的葫蘆胡同,負責殷家在京城產業的鮑大管事親自跑了一趟殷家,來向老爺子稟報這喜訊。

“幸好老爺子您精明,眼光獨到,這段日子來錢莊兌銀子的人不少,都在抱怨說嘉和錢莊不地道,竟然關門了,以後還是要兌我們殷實錢莊的銀票。”

“咱們這未來的孫姑爺真是能乾極了,一出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愧是顧氏血脈,代代都出名將!”

鮑大管事一會兒恭維老爺子,一會兒又誇獎起顧非池,笑得眼睛眯成了縫兒,頗有種殷家如今否極泰來、蒸蒸日上的欣喜。

他說話之時,蕭燕飛在廖媽媽的指引下進來了,恰好聽到了他說起顧非池,唇角彎了彎。

“燕兒,來這邊坐。”老爺子殷湛對著蕭燕飛招了招手,示意外孫女在下首坐下。

殷湛是特意讓人把外孫女叫來的,知道這丫頭一定也很想知道幽州那邊的軍情。

殷家的產業遍布大景各州,在幽州一帶也有不少產業,在大捷的軍報傳回來前,鮑大管事這邊也陸續得了一些消息。

蕭燕飛好奇地打量著鮑大管事,他約莫五十歲出頭,穿了一件暗紅色祥雲團繭綢直裰,圓盤大臉,白白胖胖的模樣像尊彌勒佛似的,眼角眉梢都是和氣的笑紋,看上去紅光滿麵,親切又富態。

不明底細的人見了,怕是會以為他是哪裡的富商,哪裡會想到他不過是外祖父手下十幾個大管事中的一個。

“老鮑,說吧。”坐在輪椅上的殷湛笑著拈須,心情大好。

鮑大管事理了理思緒,肅容道:“在顧世子率援軍抵達幽州前,承恩公和武安侯已經被困在尚古城半月。”

“因為白巾軍圍城,尚古城成了一座孤島,城內不僅糧草不足,水源也被截斷,無論百姓還是將士的日子都很是艱難,城內一些人家隻能以野菜、樹皮果腹。”

“軍中糧草無以為繼,承恩公便讓人去搜刮城中百姓的糧食,要求一戶上交一鬥米,百姓不願給,那些兵就用搶的,城內怨聲載道,可這些百姓哪裡鬥得過官兵,沒幾日城內就餓死了不少人,賣兒賣女更不在少數。”

“一開始隻是搶糧食,後來軍中一些人見承恩公隻管收糧,其它萬事不管,就越來越放肆了,搶奪起商賈、百姓的錢財物品,我們在尚古城的錢莊、布莊、茶葉鋪子全都被搶了,更甚者,還有人擄掠婦人……”

尚古城成了人間地獄!

說到這裡時,鮑大管事忍不住朝蕭燕飛看了一眼,覺得不太適合在表姑娘跟前說那些個醃臢事。

屋內頃刻寂靜下來,空氣好似凝結住了一般,隻聽外頭庭院裡那窸窣的蟲鳴鳥啼間或著響起,四周的氣氛略顯壓抑。

殷湛臉色漸冷,神情凝重,蒼老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事急從權,前方將士的確需要糧草才有力氣守城,可就是要籌糧,也不該用這種粗暴蠻橫的手段,這不是“籌”,而是“搶”。

軍隊本該戍衛邊防,護衛一方百姓,但誰能想到這大景的軍隊,也能跟那些個流匪賊寇沒什麼區彆,燒殺擄掠的事一件沒落下。

“後來呢?”蕭燕飛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眸光清冷。

鮑大管事定了定神,接著往下說:“承恩公放任軍隊在城內搶掠,尚古城的百姓們苦不堪言,後來有人揭竿而起,群起反了。”

說這番話時,鮑大管事並不覺得痛快,反而後怕。

任何有腦子的人都可以看得出,要不是顧非池及時率援軍控製了局麵,尚古城的淪陷是遲早的事,甚至於連城內這些百姓怕是要被逼著加入到白巾軍的陣營中,那麼整個幽州就真的危矣!

殷湛與蕭燕飛聽著皆是一驚,外祖孫倆麵麵相看。

“反了?”蕭燕飛忍不住歎道,心口沉甸甸的。

厲害了,圍城的流匪白巾軍沒打進來,城裡的百姓先反了。

自古以來,都是官逼民反。

這些可憐的百姓是過得多慘,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鮑大管事咽了咽口水,露出微妙的表情,帶了幾分欲言又止,又瞥了蕭燕飛一眼,才道:“尚古城的百姓們糾集在一起,用了半天打進了府衙,想拿下暫住在府衙的承恩公……混亂中,武安侯的一條腿被人砸斷了。”

“砸斷了?”蕭燕飛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殷老爺子。

陽光柔柔地灑落在她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一雙眼睛明亮如夏日的驕陽,目光灼灼地望著殷老爺子。

她似在問,是不是?

這小丫頭,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似的。殷老爺子拈須淺笑。

他半眯著眼尾下垂的眸子,瞳孔中精光畢露,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五萬兩銀子可不是白花的。”

他花的這五萬兩可不是為了把蕭衍塞到軍中,讓他白領一份軍功的。

“……”鮑大管事不知前因後果,聽不明白老爺子在說什麼。

見老爺子在笑,鮑大管事也笑,富態的臉龐上,笑成了眯縫眼。

蕭燕飛看著外祖父,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風般和煦,蕩漾著不容錯識的歡喜。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不止於此,其它好消息接連不斷地自幽州傳來。

先是顧非池奪回了樊陽城,白巾軍殘匪退回了幽州上郭郡;

再是顧非池率大軍勢如破竹地追擊白巾軍殘匪至上郭郡,打得白巾軍潰不成軍。

等到了六月二十五日,受了傷的武安侯蕭衍先一步被人送回了京城。

人直接被送到了武安侯府,整個侯府為之震動。

蕭太夫人在下人的攙扶下,第一時間跑來看兒子,卻見榻上的蕭衍瘦了一大圈,麵頰凹陷,形銷骨立,他的一條腿從大腿根開始直到足底,全都變黑了,浮腫潰爛。

“阿衍,你的腿……”太夫人心一沉,幾乎無法直視。

跟隨蕭衍一起回來的老大夫抱拳稟了蕭太夫人:“太夫人,侯爺的右腿傷勢太重,如此下去,怕是要危及性命,必須截肢方能保命。”

截肢?!太夫人仿佛被雷劈似的,驚呆了,一口氣沒喘上來,身子一軟,麵色慘白地昏暈了過去。

“太夫人!”丫鬟婆子們慌慌張張地扶著太夫人,一麵呼喊著,一麵給她按了按人中。

“不可能!”蕭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色比太夫人還要難看。

這一路上,這大夫隻含糊其辭地說自己的腿傷得不輕,要養上一段日子,可從來沒說過要截肢。

不,絕不可能。

蕭衍雙目血紅,聲嘶力竭地嚷道:“本侯的腿怎麼可能要截肢,不就是斷了根骨頭嗎?!”

“養個半年就能好的!”

“你這個庸醫,滾!給本侯滾!”

在蕭衍激動的咆哮聲中,一度暈厥的太夫人終於悠悠轉醒,那渾濁的眼眸恍恍惚惚,整個人虛軟無力,宛如大病了一場般,死死地攥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的眼神既心痛,又擔憂,更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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