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 晉江首發(2 / 2)

蕭氏氣得牙癢癢,額頭浮現一抹陰雲。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曾婆子麵露不耐地反駁道:“咱們姑奶奶家財萬貫,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她乾嘛自找罪受,回侯府伺候這一大家子,再和侯爺一同落罪。”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啊,就算侯爺要入贅,咱們姑奶奶也不願意要這麼個殘廢!”

話音未落,她不等蕭氏再說什麼,就重重地關上了大門,門板差點沒拍在侯府那胖婆子的鼻尖上。

蕭氏氣得肺都要炸了,臉色發紫,指尖攥緊了窗簾一角,沉聲道:“再去叩門。”

胖婆子連聲應諾,再次抬手叩動了大門上銅獅口中的銅環。

看著大門那邊再無動靜,蕭氏忍著怒意道:“我才算明白了,為什麼說到接殷婉回來,母親和弟弟都不吭聲了。”

“商賈就是商賈,重利輕情義,不能共患難。”

一身的銅臭味。

蕭氏的大丫鬟也不知道該不該應,訥訥問:“夫人,我們要回去嗎?”

“回府。”蕭氏重重地甩下窗簾。

還留著讓人看笑話嗎?

外頭的車夫應了一聲,在胡同裡調轉了馬車的方向。

馬車在夕陽半落時,回到了侯府。

崔姨娘正候在儀門附近,遠遠地看見隻有一輛馬車進府,就心知殷婉沒有應,沒跟著蕭氏一起回來。

很快,蕭氏就在大丫鬟的攙扶下,踩著馬凳下了車。

“表姐,”崔姨娘迎了上去,柔柔問道,“夫人不肯回來嗎?”

適才在殷家大門口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一通,蕭氏的心情實在不好,不言不發地往侯府外院的閒臥閣走去。

崔姨娘壓下一肚子的話,隻能默默地跟了上去,仿佛一道無聲的影子跟在蕭氏的身後。

走到閒臥閣外時,遠遠地就聽到了裡麵傳來蕭衍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就仿佛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在聲嘶力竭地呐喊著,讓人聽了不由悚然一驚。

蕭氏心裡著急,加快腳步走進了閒臥閣,全然沒理會一路上給她請安的下人們。

內室中,蕭衍不停地在榻上滾來滾去,額前冷汗涔涔,痛得身體痙攣抽搐著,宛如那瀕死的魚一般張大嘴喘著粗氣。

不待蕭氏發問,太夫人就哭哭啼啼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顫聲道:“錦瑟,你弟弟的傷腿突然痛得厲害,人也燒得更厲害了。”

蕭衍看著比蕭氏出門前更糟了,因為發燒昏昏沉沉的,甚至沒注意到蕭氏回來了,隻顧著哀嚎打滾。

蕭氏連忙吩咐下人去給蕭衍熬止痛的湯藥。

然而,湯藥入腹後,蕭衍的症狀卻沒什麼改善,人依然在發燒,右腿也依然作痛,他幾乎又喊又嚎了一晚上,連帶太夫人也一夜未眠。

直到請了祥雲堂的李老大夫來施針,蕭衍這才稍稍安寧了下來,閉眼睡去,但沒多久,他就又被生生痛醒了。

連著三日,蕭衍反複地發燒,如筋骨寸斷般的疼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狀況似乎比來京的路上,更加嚴重了。

太夫人眼下一片深深的青影,顯得更憔悴,也更疲憊了,沙啞著聲音道:“明明他剛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蕭氏歎息地解釋道:“我在路上找的那位黃老大夫醫術隻是平平,不過擅長止痛。”

湯藥結合針灸,讓蕭衍從幽州到京城的這一路沒太難熬。

但現在那位黃老大夫已經被打發走了,這不,他就痛得欲生欲死了。

太夫人沒辦法,隻好又派人去請其他大夫,把京裡那些出名的擅長治外傷、骨傷的大夫又都請了一圈。

大夫們看過蕭衍的右腿後,得出的結論都一樣,一個個搖頭又歎氣:

“太夫人,還是要早做決斷,再拖下去,要是右腿的瘡瘍繼續擴大、加重的話,侯爺怕是沒兩天了……”

意思是,再不截肢,蕭衍兩天內就會死。

這句話等於是把鍘刀架在了蕭衍的脖子上。

太夫人的瞳孔幾乎縮成了一個點,滿是皺紋的老臉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娘,阿衍的命要緊。”蕭氏委婉地勸道。

太夫人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死,好死不如賴活著,就是少一條腿,隻要人活著,就還有希望。

“好。”太夫人艱難無比地做出了決定,“勞煩徐大夫安排吧。”

說這話的同時,她傴僂的身形不住地顫抖著,整個人搖搖欲墜,似乎隨時會暈厥過去,再不複往日的高高在上。

“那老夫先給侯爺開張方子。”徐大夫執筆而書,龍飛鳳舞地寫了張方子,“太夫人趕緊令人去抓三副藥,準備好吊命的老參,最好是百年老參。”

可想而知,截肢必然會大出血,風險極大,老參必不可少。

“老夫還要回醫堂做一些準備,讓老夫的兩個兒子一起來打下手,就先告辭了。”

太夫人命人送走了徐大夫,又趕緊讓王嬤嬤去準備一支百年老參。

結果,一炷香後,王嬤嬤卻回來稟說:“太夫人,內外院的庫房裡隻有幾根二十年或五十年的參了。”

太夫人不由蹙眉。侯府從來都不缺百年老參,就是兩百年的老參也是有的。

王嬤嬤乾巴巴地解釋道:“太夫人,府裡的百年老參都是夫人的嫁妝,夫人都帶走了。”

太夫人麵沉如水地攥緊了手裡的佛珠串。

而蕭氏直到此刻這才意識到,原來不止是人回去,殷婉竟然連她的嫁妝都帶走了。

難怪她回侯府這麼些天,府裡的吃穿用度比起從前差了好多,她還以為是因為府裡最近亂,所以顧不上這些。

“你趕緊去外頭買支百年老參回來。”太夫人揉了揉眉心,吩咐王嬤嬤道。

如今賬上根本沒多少銀子,太夫人這麼說,自然是要掏她的私房銀子去買老參。

“老奴這就去。”王嬤嬤忙應諾,又匆匆而去,畢竟侯爺的傷耽誤不得。

王嬤嬤前腳剛走,後腳大管家親自跑來了,鄭重地稟道:“太夫人,族長和幾個族老來了。”

太夫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族長他們是聽說了蕭衍受傷的事特意來侯府探望的,就道:“把人領來這裡吧。”

大管家便又調頭出去迎貴客。

族長與三個族老來得很快,一個個表情端肅,周身似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陰雲之下。

“堂伯父,還有三位叔父……”蕭氏起身相迎,露出親近的表情。

可是,不等她寒暄,為首的族長便單刀直入地問道:“侯爺是不是又惹了什麼麻煩?”

蕭氏與太夫人皆是臉色一僵,心裡咯噔一下。

太夫人清了清嗓子,試圖含糊其辭:“大伯兄,阿衍這次在幽州剿匪時,不慎受了腿傷,傷得很重……”

“弟妹,直說吧,”族長不客氣地打斷了太夫人的話,質問道,“我們蕭家是不是又會被奪爵?!”

這個問題問得極為直接,極為尖銳。

開國時,為蕭家掙下這爵位的是蕭衍的曾祖父蕭陵,這一房是蕭家的本支,一代代地承襲著爵位,但是爵位卻不僅僅屬於侯府這一支,而是屬於整個蕭家的。

“沒這回事,”蕭氏連忙搖頭,蹙著眉,對著族長歎息道,“堂伯父,阿衍這回在幽州是立了功勞回來的,還為此受了重傷,右腿怕是要保不住。”

她試圖把話題的重點轉移到蕭衍的傷腿上,動之以情。

“功勞?”可族長非但不信,臉上也沒有一點動容,諷刺道,“不戰而逃是功勞?”

“躲在尚古城是功勞?”

“還是,引起民變是功勞?”

他連續拋出了好幾個問題,語聲漸冷,“這要都算是功勞的話,我們蕭家可擔不起這麼多的功勞!!”

族長咄咄逼人地說了一通,不給太夫人和蕭氏一點插嘴的機會,他身後的三位族老也是拈須點頭,全都露出不滿之色。

“……”太夫人啞口無言,沒想到族長他們已經知道尚古城民亂的事了。

蕭氏忍了又忍,指尖用力地掐了掐指腹,勉強讓自己維持著外表的優雅與雍容,乾笑道:“堂伯父,三位堂叔父,阿衍還在裡頭,大夫在給他看傷腿,恐有性命之憂……這些事,還是晚些再說吧。”

“晚些?”身穿太師青直裰的族老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吹胡子瞪眼,不快地拔高了音量,“是要等到我們蕭家被奪爵嗎?!”

那歪胡子的族老越說越不高興,“錦瑟,十六年前,因為你父親戰敗,族裡已經被連累過一次,差點就失去了爵位。這一次萬一再被你弟弟連累,總得提早告知一聲,讓族裡也早做準備,免得措手不及。”

他說得很大聲,不僅是說給太夫人與蕭氏母女聽的,也同樣是說給在裡間的蕭衍聽的。

太夫人終於緩了過來,好聲好氣道:“勵堂弟,沒這回事的。”

“阿衍在幽州是和承恩公在一塊兒的,皇上對皇後情深義重,連帶對承恩公也多有照拂,怎麼會問罪承恩公呢?”

太夫人心裡是想先把族長與族老們給糊弄過去再說。

族長與三個族老麵麵相看,依然沉著臉。

見他們沒再咄咄逼人,太夫人又道:“阿衍這次失了一條腿,好歹是為國出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大伯兄莫要多想。”

太夫人與蕭氏一起好話連連地把族長、族老們都哄了出去。

可是,一上馬車,族長與三個族老的臉色就都沉了下來。

歪胡子族老蹙眉道:“大堂哥,現在怎麼辦?”

他們哪裡看不明白,這回蕭衍是真得惹了天大的事了,不然以太夫人那倨傲的脾氣,方才豈會這麼好聲好氣地哄他們,這個任氏素來喜歡端著侯府太夫人的架子。

他們怕的是蕭衍的罪過,會連累全族。

馬車內,氣氛沉甸甸的,每個人都是眉頭緊鎖。

族長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拈了拈須,片刻後,才道:“去四方茶樓。”

馬車便駛出了定遠侯府,目標明確地往四方茶樓去了。

黃昏的京城,路上人不多,他們隻花了一炷香就到了四方茶樓,又在小二的引領下到了二樓的一間名為“弓室”的雅座。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緋衣少女就坐在窗邊,手裡漫不經心地轉著一杯花茶,挑眉朝族長幾人看來。

“如何,伯祖父這回信了嗎?”

蕭燕飛坦然地迎視著族長四人驚疑不定的眼睛,雙眸亮如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