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
這種熟悉的快感。
今夜是燈節, 平城京的人們結伴夜遊,燈影闌珊,熱鬨非常, 人群中的烏發少年忽然停下腳步,他身後,抱著孩子的男人一時不察, 狠狠撞了上去。
孩子被痛得大哭, 男人神色一冷, 凶神惡煞地譴責道:“閣下何故止行!”
那少年回頭看過來,膚色如雪般蒼白, 紅眸中滿是森冷, 僅一眼,便叫男人不寒而栗,下意識捂住了自己孩子的嘴, 然後看向他,抖著聲音道歉, 逃命般跑了。
少年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看他逃出生天後,奔向自己的妻子, 年輕的女人戴著鬥笠,看不清楚表情, 但依舊可以從她的動作間瞧見她對丈夫和孩子的擔憂和關切。
產屋敷無慘一頓, 茫然地撫摸上自己的心口。
此時此刻,他的妻子, 在做什麼?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落寞的燈夜,在他又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獨自一人走在人群之中,在彆人的妻子對自己的丈夫給予擔憂和關懷的時候,他的妻子在做什麼?
感受著體內不屬於自己的快慰和饜足,少年低下頭,睫毛快速地顫抖起來。
他緊緊捏著手指,忍著從心口奔湧而上的酸澀,直忍到額頭青筋畢露,忍到眼眶發紅。
她在做什麼,在做什麼啊……
底下的鬼告訴他,她去找了兩麵宿儺,那是她的仇人,強大到她不可匹及的仇人,她理應和他一樣嘗儘失敗的苦楚,她怎麼可以歡樂,她的歡樂從何而來?
平城京是舊都,居處的人口亦是不少,視線裡,除了璀璨奪目的燈,就是結伴同行的一對一對愛侶,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指,下意識將其蜷縮起來。
兩年前的上元節,他的夫人,也曾鬨著要去看燈,那時候他吝嗇,隻隨意找了個借口敷衍拒絕。
三天後,她提著一盞醜陋的兔子燈過來,雙頰緋色如霞,眼眸清亮,滿心歡喜地將其塞進他的手心。
“少主大人。”她說:“我們一起去放燈吧。”
【產屋敷無慘:悔意值40%】
淚水奪眶而出,少年彎腰,抬手捂住眼睛。
那盞燈丟了。
他現在要去找回來。
……
三日後的深夜,平城京的不遠處,產屋敷無慘見到了自己的妻子。
她正在彆人的懷裡,抱著她的那個人極其高大,遠遠看去,隻覺得她幾乎嵌進了他的身體裡。
果然是兩麵宿儺。
產屋敷無慘死死盯著她的背影,心裡滿是不可置信。
那是她的仇人,她怎麼可以和她的仇人這樣親近?
在這樣的目光下,進食中的少女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抖了抖,像是想要抬頭,兩麵宿儺一頓,又用力將她按了回去。
接著,他朝這裡看過來。
這樣的距離,對於常人而言,興許什麼也沒有辦法看清,但對於他們而言,卻並不是什麼阻礙,紅眸對視間,兩麵宿儺的眼裡滿是被打攪的不悅,產屋敷無慘隻把這當做一種挑釁。
側室對於正室的挑釁。
於是他笑,裝作雲淡風輕,毫不在意的樣子,實則在心裡估算著二人的戰力,自從化鬼以後,他便一直沒有停止進食,進化的速度也十分快速,並且現在是夜晚,是他最強大的時候,他不死不滅,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但他還有大業,還有顧忌,但兩麵宿儺卻是一個無所牽掛,完全隨心所欲之人,打起來,他一定會極其狼狽,況且,若是拖到天亮,他便會完全陷入被動之中。
思及此,產屋敷無慘沒有選擇動手,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該離開,等他們分彆,再單獨把妻子捉回來。
審時度勢,這是最明智之舉,但他就是無法挪動自己的腳步。
因為那是他的妻子,如今正在彆人的懷裡。
於是他走過去,走到她的背後,輕輕將指尖搭在她的頸側,語氣曖昧而又繾綣:“葵。”
她一顫,立即從兩麵宿儺的懷裡抬起腦袋,又扭頭看過來。
少年烏發散落,麵色蒼白,雖然滿目柔情,但她卻從這雙紅眸中讀到了憤怒和無儘的森冷,這讓她有些害怕,下意識往兩麵宿儺的懷裡躲了躲。
她這樣的動作做出來,三個人皆是一愣,產屋敷無慘盯著她,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而兩麵宿儺像是覺得好玩,配合地將她抱緊了些,被夾在中間的少女麵色蒼白,滿臉迷茫。
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