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中止嗎?”
他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 微微用著力,像是也在躊躇,又像是在單純好奇她的答案, 對於這個突然的孩子, 他的態度顯得散漫隨意極了。
“……”羽生葵愣了一下, 說不出話來。
她是真的有點被嚇到了。
【怎麼回事?】
她的身體數據都被係統掌控,而且她和紙片人之間理應有著生殖隔離,怎麼可能會懷孕?
【是假的。】
係統也被兩麵宿儺的話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查看了她的數據好幾遍,才回應道:【是無慘在操縱宿主的身體,製造出孕育生命的假象!】
“……”這個東西也能造假?
異能番的玩法的確超出了羽生葵的想象, 她在科學世界長大,怎麼樣也想不到無慘還能對她的身體做這種事, 也根本沒辦法理解他的腦回路。
隻聽說過假孕爭寵, 沒聽說過讓老婆假孕, 自己爭寵的。
羽生葵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假的?】
【嗯嗯!】係統見她十分排斥, 問她:【宿主大人, 要重新對你的身體數據進行編輯嗎?】
【不用了。】
羽生葵抬眸看了一眼兩麵宿儺, 做出震驚而又茫然的表情,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肚子, 再次問道:【你確定,這裡麵沒有一個真的孩子,就算十個月以後, 我也無法進行分娩,對吧?】
她雖然壞,也自私,沒有什麼道德底線, 卻絕對不會做一個拋棄孩子的母親。
她最最最最痛恨這樣的人。
【是的。】係統很確定。
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羽生葵稍微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環住宿儺的脖子,把臉埋進去。
她需要緩一緩。
兩麵宿儺捏捏她的後頸:“嗯?”
“我……”
像是十分糾結,又像是需要時間消化這個消息,她思索了好久好久,才抬眸看向他。
隻一眼,她又低下了頭,聲音發顫,帶著一點期盼和茫然,怯怯地問道:“如果、如果我不想中止呢?”
聽見她的話,兩麵宿儺像是愣了一下,臉上那種不屑和輕蔑也罕見地消失了一瞬。
接著,男人皺起眉,沒有說話,也沒有回應,隻是把她抱了起來,又扯了一件浴袍把她罩住,就帶著她回到了外麵的亭子裡。
再次過來,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遍了鮮花,她看著這些花,又想到自己的身體裡現在竟然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心情就慢慢好了起來。
可是旁邊的人依舊不說話,這讓她忐忑極了。
“孩子的父親……”
她問:“是你嗎?”
兩麵宿儺瞥過來,就好像她問了一個多麼蠢的問題:“不然?”
她的臉一紅,也立即反應過來,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受孕……那、那也隻有他了。
雖然他們不是夫妻,雖然這個孩子的到來全然在她的預料之外,但是……她竟然很期待。
“你不要誤會。”
她低下頭,語氣慌亂,像是怕極了他不想要這個孩子,急忙解釋道:“我想留下這個孩子,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沒有和我血脈相連的人了。”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月亮,像是在思索什麼事情,少女不明白他在思考什麼,隻覺得這樣的沉默叫她煎熬極了,她慢吞吞蹭到他的腳邊,扯起他的袖子。
“宿儺,我現在、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這個孩子根本不用你動手,自己就會死掉的。”
“我的後裔不會如此脆弱。”
聽見這樣的話,他冷冷看過來,語氣散漫而又肆意:“還想殺我嗎?”
她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問這樣的問題,低下腦袋猶豫了好久,才坦誠而又羞愧地說道:“我好像……不想殺掉你了。”
“無慘,就是那個鬼王,他之前都騙我,你殺死了我的父母,是我的仇人,這件事也是他說的,說不定他那時候在騙我……”
頓了頓,帶著哭腔,她說:“何況,你這麼厲害,我也根本就殺不掉你,你不要因為這個生氣,也不要因為這個,就放棄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剛剛。”他頓了頓,指向自己的脖子:“在一瞬間,我對你卸下了防備。”
男人看著她,目光裡滿是冰涼的審視:“雖然那時候你動手,依舊無法殺死我,但可以叫我受傷,僅僅是想到這個,我就很不愉快。”
被她挽住脖頸,聽她說想把孩子留下來的時候,他的確驚訝,心裡更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讓他很煩躁。
他不喜歡擁有弱點,更不喜歡那一瞬間的心神失守。
“你太弱小了,無法承受孕育我子嗣的代價。”
他話還沒說完,便又被她吻過來。
少女像是誤解了什麼,隻以為這樣的手段可以百試百靈,兩麵宿儺皺起眉,不想縱容她這樣操縱自己的手段,於是將她扯開。
她一頓,又抱上來,一邊輕輕吻他的側臉,一邊去牽他的手,語氣裡帶著一點恐懼,和不自知的有恃無恐:“你幫幫我好不好?我隻有你了,宿儺,我隻有你,和我們的孩子了。”
“哈。”他對此的回應隻有這個。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她的哭聲漸漸變大,變得絕望,兩麵宿儺挑眉,拍了拍她的臉。
低頭看,少女滿臉淚光,明明這樣弱小,一隻手就可以掐死,但卻大膽到一次一次找過來,到現在,她更是連他的冷臉都不怕了。
她像是需要攀附樹乾的藤蔓,又像是從岩石中冒出頭來的蒲草,一方麵弱小,隻能躲在他人的羽翼下躲避風雨,另一方麵又十分強大,哪怕前方的路晦暗不明,哪怕依賴的樹乾腐朽倒塌,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地躲進彆人的傘下。
這樣的女人,雖然薄情,但也不失為有趣。
“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想清楚。”
他結起一個咒印,天地間忽然多了很多螢火,這些螢火被他儘數召喚進掌心,然後又飄進了她的額頭。
“在我想清楚之前,你可以自己做決定。”
想什麼?
她摸摸腦袋,問:“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懶得解釋,隻是捏了捏她的下巴。
一邊因為短暫的安穩而感到欣喜,一邊又忐忑不安地看著他,見兩麵宿儺沒有多說的意思,她於是慫兮兮地低下腦袋,連問都不敢追問。
這天夜裡,她第一次進入了兩麵宿儺的私人領域,他的寢殿並不像想象中那樣糜亂繁華,也沒有恐怖陰森的血腥氣味,反倒有一種十分清寂的韻味。
偌大的寢殿內,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書桌以外,什麼都沒有擺放,顯得清苦極了,叫人完全想不到,這竟然是舉世聞名大妖怪的住所。
少女戰戰兢兢跟在他後麵,自從知道自己肚子裡有寶寶以後,她連走路都小心了很多,兩麵宿儺帶她進來以後,就自己靠在床頭,單手撐著臉,繼續去思索他口中還沒有想清楚的事情,看也沒看她一眼。
就好像心血來潮捉回來了一隻貓,隨手一扔,然後便不管不顧,全然將她遺忘了。
“……”
少女不敢往床那邊走,隻能走向那張書桌,走近看,這上麵擺著筆墨,和一副已經寫好的字。
因為字跡太狂放,她辨識不出來,拿起來看了好一會,還是認不出來,於是扭頭看他,帶著點不確定地小聲問:“這是你寫的嗎?”
他抬眸看過來,沒理她。
切。
已經被本小姐拿下還不自知,在這裡裝高冷,可惡又可憐的家夥。
羽生葵皺了皺鼻子,乾脆趴在桌子上裝睡覺,然後和係統一起看電影去了。
……
她在做什麼?
這次轉化,是他獨自一人完成,因此,她體內全部都換成了他的鮮血,身體儘數由他掌控以後,一者之間的共感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可以隨時讀取她的一切思維、感官,他成為了她的主體,而她是他的分.身,他可以單方麵地使用她,控製她,知曉她的一切。
可是在操控她的身體,給了她懷孕的假象以後,產屋敷無慘卻發現,自己和她的聯係被切斷了。
他無法再調動她的感官,無法再讀取她的思維,甚至無法感受到她的方位了。
她做了什麼?或者……她去找了誰,如今在她身邊的另外一個人,對她做了什麼,才讓她切斷了和自己的聯係……?
可是就算如此,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難道就不想他,難道就不想回來嗎?
怎麼可能……
連他都已經在因為思念而感到無比煎熬,如同正在經受火焰炙烤,她怎麼可能受得了?
產屋敷無慘坐在座椅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然後閉上眼睛,找到那個說要給她一個孩子的女鬼,將其殺死以後,才又茫然地看著外麵。
天亮了。
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裡的傷口,他特地留著,沒有愈合。
她離不開他。
現在還沒有回來,還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邊,她一定是被人絆住了腳步。
少年抬眸,看向大江山的方向。
他要把他的妻子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