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029 以身飼魔(1 / 2)

第二十九章

說完這話, 喬梔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原來其實,她還是人,她還是個正常的人。

會為了旁人的一點點溫暖和體貼, 而去做一些冒險的事。

也許這就是她, 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就是貪戀那一點點的好,才會那麼輕易地喜歡上了謝塵寰。

才會在被放棄的時候, 生出怨恨。

是人就擺脫不了人的七情六欲。

忘情訣要她斷情絕愛、斬斷紅塵, 可是,冷漠地高高在上就是對的嗎,漠視至親的痛苦, 至少現在的她做不到。

所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一隻手忽然朝她伸了出來, 裡麵放著一個瓷瓶。他的手一向生得極好, 骨肉勻稱, 修長白皙。

少年安靜凝視她, 眼神極深。

“這是藥膏,”

他視線掠過她脖子, 她皮膚白皙, 上邊的紅瘢頗為明顯,有如雪裡落梅, 無形彰顯著曖昧。

他看了眼,就彆開視線,輕聲道:

“那個時候……是我不好。”

“是我對你,動了邪念。”

他竟然坦然地承認了,坦然地麵對自己的欲/望。

一席話,將喬梔猛地拉進那昏暗的氛圍中。

她手腕被死死地扣住, 男女間力氣的懸殊讓她落敗,渾身都被那令人窒息的占有欲所纏裹。

她從沒想過他會那般,應該說她從沒想過男子沾了情/欲,會那般可怕。

若是崔靈兒沒有尖叫,她不敢想象後麵會發生什麼。

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小姑娘而已。

穿越前連跟男生牽手這種事都沒做過。

喬梔腮幫一緊。

她眼神淡漠地看了眼藥膏,上邊花紋精細,一看就不是凡品。終於還是接了過去,卻忍不住刺他道:

“表麵清心寡欲的七殿下,原來也是個道貌岸然之輩。”

他目光在她麵上凝著,半晌,輕輕垂眸,那眼瞳被長長的睫毛圍著,好像潭水般深不見底。卻並不否認。

他神情叵測,看不出在想什麼,隻那額心朱砂愈發紅得刺目,宛若海棠凝露。

一道柔柔的女聲傳來:“囡囡,這是你心愛之人麼?”

“他不是。”

謝塵寰回眸,看向那女子,頷首道:

“前輩。”

“我名危素,你……”

危素定定看他許久,忽而惆悵笑歎:

“真像。郎君,莫怪我多嘴,你若是對囡囡有情,一定要好好待她。人的一生太短,有相守的機會,就要好好珍惜,否則等到失去了,後悔也晚了……”

喬梔總感覺她這話說得彆有深意,似乎受過很重的情傷。

又聽她低語:“天人一旦動情,永墮輪回。”

女人喃喃自語地說:“我們啊,再也回不去了……”

喬梔主動問道:“阿娘,您知道癡情戒嗎?您知道癡情戒要怎樣才能解開嗎?”

謝塵寰眼睫一顫,側臉看她。

危素緩聲道:“是那能連接男女姻緣的法寶麼?這東西,我在阿修長老的書中看到過,要麼,掌管姻緣的神隕落。要麼,服用忘情散。此物需要龍的眼珠、天魔的血和情人淚,才能製成。”

龍的眼珠,天魔的血,情人淚?

喬梔暗暗地記下了。

危素朝她招了招手:“梔梔,你過來,娘跟你說會話。”

這是要單獨相處的意思。

謝塵寰守禮地退到門外。

少年靜靜站了一會兒,他仰著臉,抬起手掌,那隻有他和喬梔能夠看見的,泛著金光的紅線,圈在他白皙的小指上,沿著手掌外側鬆鬆地落下。

千年前,他是親眼看著它斷裂的。

柔軟的紅絲像是羽毛般墜落在地,不到片刻便散成螢塵,再也尋不到蹤跡。

紅線斷,姻緣散。

他在此間雖是凡人之身,但到底是千年前積攢功德,年少而飛升的神官。

能在夢中得神主召見。

而他前幾日得到的消息稱。

月吟憂,隕落了。

神官隕落,法力儘散。

那麼。

癡情戒早已功效儘失,這紅線隻能是這造化所生,天定緣法……

他的心,注定要為一人沉淪。

*

危素解開身上那件血紅的外袍,披在喬梔肩上:

“此為鸞衣。娘困頓在此,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隻能送這個……”

這就是聞鳶想要的那件,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鸞衣嗎?

喬梔伸手觸摸,倒是滑滑的涼涼的,衣襟袖口的銀鈴還在叮當地響著,“阿娘比我更需要。”

“不,”危素道,“鸞衣和骨簪,本就是娘和你爹,分彆想要贈與你和你哥哥的禮物。”

“我爹?”

危素眸光繾綣,看向那口棺材,“是啊。”

喬梔猛然意識到,她和崔無厄,根本不是崔家的骨血。

那裡麵躺著的,才是他們的生父。

危素笑道:“我給囡囡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郎中,自幼學醫,以濟世救人為己任。他提出過一個觀點,認為赤奴人和上虞人同宗同源,赤奴人之所以會食人,都是因為得了怪病,所以他一輩子,都在找尋治好赤奴人的辦法……他希望兩個種族能夠和平相處,希望這世間不再有戰爭。”

“他有一個好友,是個將軍,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原本他們有著同樣的心願,這裡,就是將軍給郎中準備的製藥室。”

“將軍抓來大量的赤奴俘虜,想讓郎中在活人的身上進行試驗,可郎中不願。

他與將軍割袍斷義,徒步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那裡,他遇到一個女子。”

危素的眸光仿佛穿越時光,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他們彼此鐘情,成親生子。後來郎中才明白,赤奴的血液裡,流淌著天魔的血,食人是他們的天性,但這種天性未必不能克服,那就是用一種長在天山上的草藥,喂養出來的藥人……用他的血肉……就能消除這種天性。”

以身飼魔。

危素神色平靜,仿佛講述的隻是一段尋常的往事:

“你和你哥哥,飲過你們父親的血,本性早已被消除,但是上虞的人不相信。

一日為魔,終身為魔,他們要將所有的赤奴人殺光。”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