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2)

家臣 香草芋圓 6550 字 4個月前

屋裡突然想起一聲悶響。似乎有人被嗆咳了一下,又硬生生憋回去。

朝汐循著聲音望過去。

書房裡還有其他人。塢裡的大醫[1]正跪坐在角落矮幾處,斟酌著開藥方。此時手指捋著三寸短須,瞠目瞧著書案這邊拿手指頭蘸墨寫字的動靜,寫藥方子的筆早停了。

荀玄微轉向身側,對瞠目的孔大醫道,“孔老先回。方子寫好了再拿過來無妨。”

孔大醫起身告退,臨走時恭謹叮囑,“良藥苦口利於病。恕老朽多嘴,熬好的一碗藥湯,隻喝半碗則藥效減半,隻喝少許則藥效幾無。需得整碗喝儘,才有利於身體康複。老朽告退,晚些時候再過來。”

荀玄微不置可否,“有勞。”

葭月從耳房進來,領了孔大醫出去。

白蟬緊隨其後進來,抱著清水小盆,手裡握乾淨素綾,盯著黑漆案麵新添的墨跡,欲言又止,“郎君……”

荀玄微擺了擺手,傾身過去細看。名貴黑檀木漆案麵上新添一個橫平豎直鬥大的‘阮’字,他讚許頷首, “姓氏寫得端正。”

白蟬準備擦書案的清水素綾,給阮朝汐用來洗乾淨了手。

荀玄微讚揚了一番她寫的姓氏,又耐心問她,“名字呢,阿般二字可會寫?”

朝汐遲疑了一瞬。

先生給她的那塊粗麻,隻寫了大名,沒有寫小名。她至今隻學會寫“阮朝汐”三個字。

但阿娘又說過,大名輕易不要叫外人知道。

她最後還是搖搖頭,“不會。”

荀玄微並未多問,拿過剛才那幅未用的白絹,提筆以正楷寫下了‘阮阿般’三個大字,風骨清闊,勾轉蘊鋒,遞到她麵前,“拿回屋習練無妨。”

阮朝汐看不出字跡好壞,隻覺得白絹上的三個字極好看,急忙捧著絹書起身,“謝塢主賜字。”

“小事無需拘禮。”荀玄微示意她坐下,將玉管紫毫放回筆山,重新換了細管小筆,繼續伏案寫起未完的書信。

葭月在這時悄無聲息地進來,端來一盞眼熟的青釉瓷盅,放在阮朝汐麵前。

瓷盅還未打開,她細微地聳了聳鼻尖,已經聞到了香濃的酪漿氣息。

“每日晨起後過來一趟。”荀玄微落筆不停,寫信同時緩聲吩咐她,“書房後備了小灶,我已吩咐下去,每日給你溫一碗酪漿。你早上起了身,就過來用一碗,用好了再去隔壁東苑聽講習字。”

“是。”朝汐塞了滿肚子甜甜的酪漿,帶著原封未動的掃帚和抹布,以及一肚子的納悶不解,行禮退下了。

她入塢不過數日,見了塢主兩麵,說了寥寥幾句話,當麵寫了個姓氏,就得了一幅字,每日一碗酪漿的賜賞。

高門貴人的所謂眼緣,當真是玄而又玄,難以琢磨的東西。

香甜的酪漿奶味還停留在舌尖,阮朝汐邁出書房轉身時,悄然回瞥了一眼。

年輕的荀氏郎君,此刻停了筆,視線凝在書案殘留的墨跡上。不知想到了什麼,眉眼清雅舒展,神色近乎溫柔。

————

今日開蒙,東苑童子們領了筆墨書袋,楊先生領著拜了孔聖人像,童子們在雨後潮濕的沙地庭院中站成兩列,兩名老仆給每人送來一小竹籮細沙。

楊斐隨手撿起一根枯枝,在每人麵前的沙地上端正寫下各人名字。

“紙筆昂貴,汝等先在細沙籮裡習練姓名,等練習周全了,楊某再教你們執筆,研墨,將姓名書寫在紙上。”

“是。”

阮朝汐在細沙裡勾劃,橫平豎直,端正秀氣,顯然是家裡學過的。楊斐讚許點頭,“寫得不錯。”

又走過陸十身前,探頭看他寫的字,啼笑皆非, “你是沾了名字簡單的光了。”

挨個走過童子身前,看一眼竹籮裡的細沙,邊走邊道,“鄉中起名多隨意,你們若是有機緣留做家臣,塢主會親自給你們賜名——”話音未落,正好走到李豹兒身前,探頭看時,驚得一個趔趄,“這是什麼鬼畫符!”

李豹兒滿不在乎地把細沙劃亂,“楊先生,我的名字太難寫了。楊先生能不能和塢主說一句,給我賜個陸十那種簡單的字。”

楊斐給他氣笑了,“想得倒是長遠。倘若連自己名字都寫不通,楊某是斷然不會讓你通過文課的。李豹兒,給你三日。三日寫不出名字,你自己收拾包袱出東苑罷。”

……

山裡天黑得早,一天便在教導和練習中結束。眾童子饑腸轆轆,亂哄哄地湧去飯堂。

阮朝汐捧著碗排隊時,身後的陸十手肘敲了她一下。

“阮阿般,”陸十悄聲道,“徐二兄又不在。”

徐幼棠自從昨晚發難了一場,今日早食便不在。晚食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