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子(2 / 2)

那婆娘打扮的乾乾淨淨的,乾活也麻利,很是吃苦耐勞,大家都說是找了個好媳婦兒。

帶來的那個小姑娘,也長得極為漂亮了,很是聽話懂事兒。

可是醉鬼喜歡打人,他對著彆人都好,一喝醉了就犯渾,他打老婆,打的地上都是血,頭破血流的。

有一次,差點兒把人打死了,醉鬼的老婆這才知道,自己所嫁非人,命運多不幸運啊,前夫死了,跨越千裡從山西來到這裡,沒想到嫁了給醉鬼。

她每次都是護著孩子,開始大家都去拉著,可是後來,他喝的酒越來越多,清醒的時候很少,喝醉了打人的手也越來越重。

那婆娘沒幾年,就把孩子給送回去了,過不下去了,又一次醉鬼喝醉了,去了她半條命,張老二家裡的說血都流到她家裡的門口了,要不是去人拉著,人就沒了。

醉鬼的老婆平時在地裡乾活兒,家裡家外的事兒都能乾,也不嫌棄醉鬼不去賺錢,也不嫌他懶惰。

可是就為著打人,她過不下去了,在一個早上,她找到馬永紅家裡來,當初張向東賣化肥,她家裡因為窮,欠著張向東的化肥錢。

馬永紅看著她背著包袱,不由得詫異,“嬸子,您這是去哪裡啊?”

那婆娘還是穿著來的衣服,這麼多年了,沒有買過一身新衣服,“我回去了,這邊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就沒命了。”

她掏出來錢遞給馬永紅,“侄兒媳婦,你看看錢對不對,我想著我要是走了,就不回來了,我欠的賬目,都得結算清楚了,不然我一輩子,心裡麵過不去。”

她是個頂好的人,心眼兒一等一的好,就跟大姨一樣的,畢竟就連張老二家裡的這樣的人都說著婆娘的好話,可見是真的好了。

人走了,欠的錢得還清了。

雖然窮,但是一輩子不做虧心事兒。

醉鬼能有這麼一個老婆,大家都說是天大的福氣。

馬永紅突然不舍得,平時多有接觸,拉著她的手,“身子,你是真的要走啊?”

那婆娘擦擦眼淚,“走,不走不行了,我不圖他什麼,跟了他,他好吃懶做還愛喝酒,我都行,我乾活兒,可是他不是人,把我往死裡麵打。”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麵還是含著淚水,命運有時候挺眼瞎的,好人沒好報,或許是上輩子作孽太多了。

就這樣,那婆娘怎麼來的,又怎麼走了,上河村沒有留下來這個女人。

她走的時候,醉鬼沒有去攔著她,隻看著她走了,什麼也沒有說,他的眼睛裡麵大概隻有酒了,老婆算什麼呢?

彆的本家親戚也沒有攔著的,那晚上大家也都看到了,再留下來,真的就沒有命了,真的能把人打死了,他們也不去攔著。

那山西的婆娘走了以後,醉鬼就更能喝酒了,他沒有什麼收入,也不去地裡麵,但是還愛喝酒,隻能看著姐姐兄弟們,家裡條件都不錯,然後給他錢,他就去賣酒喝。

喝酒從來不需要菜的,偶爾餓了,就去吃點饅頭。他的一輩子也不知道是來乾什麼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有的人,越活越糊塗。

但是慢慢一直很喜歡他,想著他小時候給她的酒瓶子,還有那個大西瓜。

後來再也沒有音信兒了,不知道多久以後,上河村有人在山西遇到過她,她回去了,去了前夫家裡,前夫家裡大概也想開了,想著她出去流浪這麼多年不容易。

當年攆著她走,是因為實在是養不活了,那裡窮,沒有飯吃,留著就要餓死了。

因此幾年後日子好過了,知道她回來了,人家前夫家裡又給接回去了,女兒也長大了,嫁的很好,孝順的很。

姥姥就一直這樣在家裡任勞任怨的,她害怕慢慢一個人孤單,從來不見慢慢出去玩的,不高興的時候居多,總是一個人在那裡,騎著那個獅子狗,那獅子狗,還是張向東一開始買的呢,都多少年了,已經變得陳舊了,毛兒也變得跟刺蝟一樣了,慢慢還是很喜歡,隻要有人看到了,她總會笑一笑,“這是我爸爸買的,我的獅子狗。”

二舅家裡的大萬表哥來了,來住幾天,他是一等一的調皮搗蛋的人。

張向東曾經在碼頭上攢起來的硬幣小費,都帶回來給了慢慢,不曾去買水喝過。

慢慢也很珍惜,她有一個小豬的存錢罐子,都給放進去了,她從來不曾舍得去花過一分錢。

張向東回來的時候,從行李箱裡麵拿出來報紙卷起來的硬幣,然後跟慢慢一起裝進去,“你在家裡,要是不想吃飯了,就去買零食吃。”

馬永紅是不給孩子零花錢,她沒有這個概念,覺得孩子不花錢,也不給吃零食,小賣部裡麵的東西都是垃圾食品。

不給吃,因此也不給零錢,要什麼就申請。

張向東不這樣,他看著人家會孩子也吃零食,就想著慢慢也吃,但是知道她沒錢,因此就帶回來,想著不在家裡的時候,孩子要是眼饞彆人家孩子有東西吃的時候,也去買。

慢慢舍不得花,有時候很想買一個東西的時候,她也不會去打開,就坐在那裡,打開存錢罐,然後摸摸裡麵的錢,搖一搖,嘩啦啦的。

馬永紅就笑,“想買什麼,就拿著錢去買去,攢著不花乾什麼?”

慢慢就笑笑,不說話,但是從來不曾拿過裡麵的一個硬幣,她就是攢著,就是不花,舍不得。

大萬表哥來了,帶來了不少活氣兒,不到半天的時間,跟街坊鄰居都熟悉了,人家都知道了,這是慢慢的表哥,活潑的很。

姥姥去推碾,去把玉米壓成粉兒,她一個人乾起來累,正好大萬來了,一身的勁兒,跟他一起乾。

慢慢也會乾這個,但是她不能乾,推碾這個東西,不累,但是她頭暈,沒幾圈就頭暈了,吃的東西都能吐出來了。

那麼高的人,還沒有推著碾滾子的木頭高呢,就在那裡玩兒。

大萬哥乾活是不愁的,跟上了發條一樣的,來回的噠噠噠幾圈下來,慢慢就看著那金黃色玉米粒,一點一點的破開了,然後五馬分屍。

再有幾圈下來,就成了渣滓,然後再幾圈下來,就成了粉末了,這樣的玉米,可以當玉米湯喝了。

帶著玉米的香味兒,還很是細滑,冬天這邊的人家裡,做的都是這個,隻要水開了,放進去玉米粉,煮開鍋子了就能直接喝,方便省事兒,熱乎乎的也能省火。

姥姥就一隻手推著,那麼一個小老太太,一隻手還要伸著,手裡麵拿著小掃帚,去來回的給玉米聚攏到一起,更平均的被碾壓。

一彎身一起身的時候,跟所有的勞動婦女一樣,像是在這個已經磨得沒有棱角的石碾子上把自己也融入成一體了,好像石碾子旁邊沒有個這麼能乾的老太太,不算是石碾子。

那個年頭的人,沒有人不推碾的。

因為家裡窮,沒有小麥,就吃玉米跟地瓜乾,然後全家那麼多人吃飯,一人幾個煎餅的吃,一天下來就得用鏊子攤一次煎餅,那兩三天就得去碾子上磨玉米。

家裡的孩子,都是推碾子的,到了周末的從學校裡回來,就得乾這個,然後去山上撿柴火,馬永紅小時候就乾這個,周末了回來就是推碾子,然後去山上背柴火回來。

姥姥就在晚上的時候,去在鏊子上攤煎餅,沒有燈,帶著紅色的火光,火舌微微的吐出來,照的人臉上微微的熱,然後拿著刮子在鏊子上來回的掃蕩,一聲一聲的聲音,是木頭的刮子摩擦鏊子的聲音。

一張一張的煎餅就出來了,全家人的飯,學生們要帶著的口糧,每周背著那麼高的一摞子,就去上學了,捎著一瓶子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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