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那個和親王(1 / 2)

和親王府的門立在鑲黃旗正大街上,來來往往有許多的官員。基本上府裡有大事,外頭的人也能跟著瞧見。

這日天微微亮起,幾處的官員聞雞而起,穿上官服或行走或騎馬或馬車去當差。

有一官員獨自騎馬,剛轉彎到大街上,忽然瞧見最鮮亮的王府門前掛著兩隻大白燈籠!

讓王府這樣的可沒幾個。

官員驅馬向前,噠噠馬蹄在大街上打的脆響,但王府的人沒有人看他。一個個都著著素服,掛著張臉在忙碌,走的近了就聽到壓抑的哭聲。

石像前掛白布的小太監哭的最厲害,手上的布掉了兩回,引得旁邊的老人們罵。

官員心裡暗道不好,本來是看戲的,竟發覺事情不對,打馬上前叫住小太監,“請問,這是誰走了?”

難不成是那位嫡長子?

小太監聞言抽噎一聲,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是咱們家王爺。”

“什麼?”

“皇上三天兩頭的病,王爺為此宮裡宮外的跑。前幾天受了寒,沒想到忽然間就……”小太監抽噎一下,說不出話來最後低著頭哭。

官員一陣恍惚,任由著馬兒不安的往前走了兩步。還是小太監看著,連忙從懷裡抽出請柬來,追上去道,“這是福晉備的請柬,大人若是忙完可來看看。”

“誒,是。”

小官員根本沒有這樣的身份,但是遇見了肯定會來參加。他接過之後由著馬兒找著路去當差,等到很遠之後才恍惚過來,“和親王,沒了?”

他的身姿坐的很正,小太監眼角還掛著眼淚,鼻子一吸卻沒有半點傷懷的意思。轉身回去,和方才罵人的老人道,“是國子監的從四品,應該就是那位好說話的祭酒大人。”

老人聽了很滿意,“好,這位大人家中清貴,又有很多朋友。他看見了,自然會帶人上門來的。”

遠遠一聲嘭,竟是那位國子監祭酒摔下了馬,但他又連忙爬起來。

小太監覺得很是,眼眸彎彎好不開心。

在外灑掃的把掃帚甩了甩,小太監一眼看見,連忙又拿一白布,臉上耷拉著滿是哭腔,一步一哭身後還有個老人罵。

那樣子實在可憐,又看他躲在石像後抹眼淚,緊跟著當差官員看了問他,“這是怎麼了?”

小太監哭著道,“王爺大病……”

等到天亮時,這一圈胡同裡的人都知道和親王府掛起了白幡,和親王沒了!

和胤禛順著身體不適準備後事不同,弘晝身強力壯還年輕,前麵才剛有嫡長子而已。當今聖上膝下隻有四個阿哥,無一是嫡出所生的,隻有四阿哥出身乃是滿族。但四阿哥自小與三阿哥一般,雖說聰慧卻不出挑。從太上皇開始,五阿哥就是出挑的那個。再加上他不像平常阿哥,竟是從小就很有天賦聰慧,總會搗鼓些新鮮而又對國家百姓都有利的事情。

就算是街頭小孩子,遠遠看到了京1的車牌還會跟著小跑一段,覺得多看一眼自己都能變聰明似的。

可這麼個人,竟然說沒就沒了?

因著報紙上言當今備著後事,家家戶戶都提前準備好了白燈籠等,如今一聽大都不慌的把東西拿出來,再換上素衣前去奠念。

他們是沒有身份的,但是門前拜一拜做個意思就好了。

有些孩子進了科學院的,亦或者前去貢獻西北等等,還有一些沒有太大的乾係,純粹是做個樣子看個熱鬨。

宮外麵熱鬨得很,宮裡頭也是如此。

胤禛聽到消息後就差點後仰過去,手腕上的佛珠都要被他扯斷了,眾人急忙讓他躺下來歇了一炷香才晃過神來,急忙道,“太上皇可知道?”

“奴才不敢驚動,太上皇應該不知道。”

“先瞞著。”胤禛覺得腦子裡一陣幻聽,心底裡不太相信這個事情,可底下人怎敢拿這個說笑?

彆的不說,先緩下動靜來,千萬不要像蘇培盛一樣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直說。

“去王府!”

胤禛想要真正的看到了,心裡才算相信。蘇培盛也明白,隻是胤禛現在驚嚇著人都不好了,哪有力氣出門?

又這麼等了一會兒,蘇培盛等人才攙扶著胤禛坐車出宮。

胤禛之前就有一些病沒有好全,以後若是勞累或激動的時候都會心跳加快,心頭七上八下的很不好受。但胤禛早習慣了這些,反而強撐著催促快點,麵色慘白問,“到底怎麼回事?”

蘇培盛餘光看見街外的燈籠白布,神色也很差,“奴才也不曉得,隻說上回王爺進宮後就著了涼,直到今日突然就來信說不好了。”

胤禛好似在聽他說話,實則看著外麵行人素服等,隻覺得刺著眼眸和心口。整個人都是恍惚震驚,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裡頓時想到了許多和陰謀。

弘晝這個孩子,他再清楚不活了。雖然嬉皮笑臉嘴上無忌,行事還都是踩著他的底線走,但他從來都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些年來,學業上很少讓人操心。自己又懂得鍛煉身體,至今都沒有真正的大病過。

怎麼可能兩三天就沒了?

胤禛麵上風雨欲來的味道,琢磨著這裡麵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卻又整個人都沒辦法真正的想。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手指慌亂的抓著什麼,心裡很是憋悶難受。

被抓著的蘇培盛強忍著痛,焦灼的坐著看向窗外。

汽車一路暢快,直到主大街上,車竟然都開不進去了。

全是人。

人潮人湧的,各家人進去府中吊唁,車馬堵了半條街。另外的半條街,則是自發而來的百姓們。

這幅情景少有聞見,胤禛當即就紅了眼眶。

車走不動,還好胤禛身後有侍衛們來開路,最後艱難重重的往前開了一小段。但這走的實在太慢了,胤禛隻覺得時時刻刻都是煎熬,索性開門走過去。下地的那一瞬間腿都是軟的,差點就摔了跤。

弘時弘曆等人早就聞風而來,看到胤禛這樣悲痛交加,連忙上前攙扶著,“汗阿瑪莫要著急,阿弟他……”

“朕怎麼能不著急!”胤禛瞪著弘時,見他好像哭過卻無太多悲傷。再看弘曆更是眉眼清明,他頓時怒火中燒,“平日裡你們兄弟多親近,如今人死了都不肯哭一下,可見你們平時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就做戲給朕看!”

弘時兜頭被罵,心裡覺得委屈,“汗阿瑪息怒,我和阿弟自然是真情實意的兄弟。隻是……”

“隻是他死了你也不見得心痛!”

胤禛罵完了又罵弘曆,滿是失望,“朕以為你們不同,沒想到養尊處優飽讀詩書這些年,還不如外頭的百姓們!”

說著就要甩開兩人離去,卻不看看自己都站不穩,弘曆聞言很是受傷,“兒臣是什麼人,汗阿瑪會不知道嗎?”

自家兒子,胤禛是再清楚不過了。宮裡小的弘晏性子還長定,他如今也能費心養著。弘時柔善文氣,卻很細心懂禮,總能低調安靜的做事情。弘曆聰慧多情,看似寬和仁慈,但行事就能看出苛刻決斷。弘晝才智最絕,待人溫和卻內裡剛直,性情散漫。

說實話,單從脾性而言,弘曆更像是未來登上大寶之人。隻是弘晝用自己的能力,不停的告訴彆人可以擔當此任。

弘時弘曆的傷懷不足,胤禛看著心寒又有幾分狐疑。就算他以前沒有看透,可兩人也不至於這樣功虧一簣露出這幅作態。

習慣了注意細微之處,胤禛的竇疑剛剛起來,抬頭就被門前一張較大的照片衝散了。

照片是弘晝的容貌,帶著淺淺笑意。

胤禛鼻子一酸,手發抖腿發軟,渾身由著弘時弘曆扶著帶著進去的。胤禛這幾年越發消瘦,兩人一左一右輕鬆把他扶著,腿腳幾乎沒用力的點著往前去。

弘時原來有很多話要說的,但是因為這麼被說了一頓,他不想又被誤會遭罵,隻躬身輕語,“汗阿瑪還請顧及身子,莫要太過激動。”

胤禛哼了一聲,腳下點點點的,終於穿過前院抵達靈堂。

和親王府是標準的王府格局,大三進院。這裡的所有裝修設計還都是胤禛畫的,隻不過這裡麵的住用都按照弘晝的習慣來。

當然這所謂的靈堂,則是二進院的正堂。弘晝和佛爾果春有事見人等,也都是在這裡的。

以往的擺設都是素雅的風格,因而擺件等都不用收起來。隻是那一套待客的桌椅丟到後麵去,空出來的地方被一棺槨占著。有上門來吊唁的,八旗等人在院子裡,唯有近的黃帶子們就在堂下,都看著佛爾果春親自給弘晝淨麵。

之前就已經淨過麵了,可是臉上擦了粉後,不自在還流汗。佛爾果春不得不說是按著規矩來,再親自淨麵之後叫人把弘晝抬到棺槨裡。

雖說自己點頭答應了,但她對此情此景的接受力還差了點,連忙偏過頭用袖子捂住。

額林珠等人就在底下跪著,她們自家女眷,王爺走了肯定是傷心的。尤其眼瞥著一道身影走近,她頓時失聲哭泣,“王爺,你怎麼就這樣走了!”

柳琴書聽著眼角含淚,一副迫於身份緣故,隻能躲在人身後哭。

“阿瑪還說大壩的事情快有眉目了,王爺怎麼舍得!”李秋濯也加入陣營,隻不過她說的含蓄,眼眸婆娑低語呢喃,不像額林珠那樣哭聲分明。

但她們的傷心無疑,佛爾果春用帕子點了點眼角,身後的奴才們一陣大哭。

胤禛熟門熟路的進來,站在院門口就脫開弘時弘曆的手,他看著這幅景象,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低低的喊了一聲,“乖兒?”

除了近身人根本聽不見,但他的身影被眾人一眼看到,悲傷吊唁中哭聲一頓,紛紛行禮而去。

胤禛沒有管,步子略帶蹣跚的走著,等到了棺槨前停住,“富察氏,到底怎麼回事?”

弘時弘曆沒眼看這一幕,眼看著蘇培盛擔憂上前扶著,兩人默契不語的後退一步。

出了事可以出手,或者逃跑。

佛爾果春有些繃不住,身子抖了抖,“回汗阿瑪,說是風寒。”

“狗屁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