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把印著圖片的報紙貼到了店裡。
也在店員的提醒下羞羞答答把之前跟常慶拍的宣傳照貼了上去。
新聞才出來的第二天孟力平就過來了,扛了兩麻袋運動服。
另一個叫葉東升的許久沒見他了,這回又來,也不知道咋回事,感覺他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文霞也沒在意,收錢發貨。
她不知道葉東升在這邊進過幾次貨賺了一筆後自己跑去穗城進貨,穗城的火車站多亂啊。
他的亂不僅限於偷和搶,還有做扣子讓你往裡鑽,故意碰瓷,完了找你要賠償。
葉東升沒經驗,人家剛把套圈好,他就鑽進去了,起初還撐著硬剛,被人打了個半死,還是路過的好心提醒他,拿錢消災。
身上的貨款就用來消災了。
那些人連褲衩都得摸摸,見他穿的布鞋,鞋子都扒下來掏了掏。
葉東升才明白,這都是老手了。
得虧他留了一手,牛仔褲腰裡塞了薄薄的幾張,那些人光往掏口袋和兜,沒去檢查他的褲腰,要不然都不知道咋回來。
就這樣,連批發市場都沒去,原地買張車票回來了。
元氣大傷,在家裡休息了很長時間心理上的陰影才恢複過來。
倒賣過服裝,知道它香啊,思來想去還是服裝掙錢。
也幸虧上回去沒把老底全帶上,之前攢的還有兩個,揣上錢,又來了雨言服裝店。
文霞兩口子肯定不知道他發生的事,就算知道也不在乎,誰不想多尋條門路多掙兩個?
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葉東升就莫名心虛,他明明沒做虧心事,可就是覺得不大自在,言談就沒以往活潑。
家裡廖春華沒去關心啥體育,她就是記著日子,記著小兒子最後跟她提的,七月底把運動服拿出來賣。
她看電視也沒看的那麼巧,還是去鎮上擺攤的時候,過路的看見她擺出來的衣裳,驚訝地問了句:“冠軍同款?”
廖春華還一臉懵:“誰?”
顧客返回頭來給她科普了下,廖春華才一拍大腿,嘴裡‘唉喲’一聲,接下來就知道咋推銷了。
冠軍同款,誰穿誰是冠軍。
趙為國還騎著自行車來鎮上找她,一看見她擺出來的那些衣服就驚喜地道:“奶奶,我就知道,我小姨夫一定走在大家前頭。”
廖春華有日子沒見趙為國了,還挺想他,忙笑著給他遞了瓶自己剛買的汽水:“看你跑這滿頭汗,先坐下歇歇。”
趙為國喘了會兒,接過汽水一飲而儘,完了眼睛發亮的看著那批運動服,問道:“奶,我小姨夫給你留的貨多不多?”
“多,兩大麻袋呢。”廖春華知道兩個合夥遠比她一個人掙的多,去津店、去縣城比在鎮上掙的也多,就道,“咱倆再合夥?”
“行,我先給我小姨夫發個電報,問問他這批貨的情況。”趙為國道,“然後咱們再商量。”
沒聯係上他小姨夫,聯係上他小姨了,文霞在電話裡跟他大致說了說,又往回發了幾大包貨,把價格明細寫上。
趙為國駕駛證考出來了,但沒有車練手,想練手還是得跟著師傅跑。
除了架勢技術,還有跑長途的經驗,後者比前者更寶貴。
但他又得離開一段時間,賣一陣子衣服再回去,所以收到貨就自己掏錢買了身冠軍同款給師傅送去了。
他師傅的小兒子,比他小兩歲,穿這身衣服正合適。
有人看見了,忍不住問他:“小趙,那衣裳你從哪買的?”
射擊選手許海峰為國家奪下第一枚奧運金牌如今是熱門話題,旁人自然也一下就認出來那身運動服是冠軍同款,頓時有些心動。
趙為國就趁機推銷:“我小姨夫從南邊進的貨,他在省城和平大街上開著店,給我小姨夫的母親發回來一批,在他們鎮上賣,快賣脫銷了。”
“你要嗎?便宜的二十五一套,最貴的二十九。”
身後有聲音發問:“你小姨夫在省城的店叫啥名?”
趙為國忙著推銷,腦子裡還飛速轉著考慮要不要在本單位推一推,恍惚著,就沒注意到身後那聲音不光熟,還顫地很厲害,他轉身的同時順口道:“雨言…服、裝、店。”
小姨夫他大嫂?
劉美青眼前一黑差點沒倒栽過去。
雨言服裝店、雨言服裝店…果然是那倆死孩子的名字。
趙為國不止一次聽到她提雨言服裝店,幫著做了不少推廣,在她的話裡,雨言服裝店比齊城百貨大樓良心。
當然,趙為國也知道小姨夫大哥大嫂乾的那些事,劉美青她對象還離開駱家了,所以說就說了,也沒啥好緊張的。
劉美青腦子轟轟亂響,駱常慶掙她錢了,她給駱常慶的店送錢了。
儘管她買到那些東西覺得賺大發了,可心裡就是擰著那麼彆扭。
駱常慶憑啥掙她錢?她從駱常慶手裡賺到過一分好嗎?
去趟首都不給大哥大嫂送上份特產。
兩家是鬨了點不愉快,可也沒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啊。
是當沒有他們這一家人了嗎?
還有老不死那邊,首都的點心啊,聽說她拆了給鄰居吃,給自己吃,也不怕噎死。
那天給小春送了塊布料,讓她回家幫著要盒點心,也說好了自己從她手裡買。
駱立春就帶著幾個孩子回去了一趟,問起了老不死的去首都玩的事。廖春華沒讓閨女失望,大方的拆了盒沒拆封的點心給幾個孩子吃。
駱立春忙趁機說跟她娘要一盒,說馮家族裡有個長輩快過生日了,她去答複個人情。
廖春華一愣,道:“你不早說,就這一盒整的了。”
說完自己就著拿了塊咬了一口,還嘟囔:“這東西太甜,吃多了就不大稀罕了。”
駱立春:……
行,點心沒就沒了,那啥藥酒能搭上話也行。
駱立春就說:“娘,我聽人說首都有個啥堂,裡頭出一種啥藥酒,帶老虎骨頭的,你聽沒聽說過……”
廖春華順口道:“同仁堂的虎骨酒啊?你弟上回給我帶回來一瓶,咋了?”
駱立春啞然。
她反倒不確定了,大嫂跟她說的時候也沒提到底是啥堂,更沒說到底是啥酒,兩個一知半解的人嘟囔了半天,最後隻能讓駱立春自己領悟。
“額…好、好、好像是吧。”駱立春覺得,甭管是不是,先提一句。
但誰能想到她一句話沒囑咐到家,她寶貝兒子就給她壞了事呢,就聽馮建在那邊道:“娘,要不你再去問問我大妗子。”
又一把抓過剩下的半包點心,道:“咱賣給大妗子半包點心行不行?”
那天大妗子是這樣跟娘說的:“那點心你要過來我從你手裡買,你不就能多給孩子割點肉吃了?”
廖春華緩緩轉頭盯著朝巴閨女:“小建說誰?”
最後這事不了了之,連累駱立春挨了頓罵,聽說回家後馮建還跟她吵了一架,現在那頭他姑對自己都有意見了。
“駱常慶是你小姨夫?”劉美青想到這些事氣的渾身冰涼,死死的盯著趙為國,問道。
趙為國被對方有些陰陽怪氣的語調搞的有些火大,說話也衝:“是啊,咋了?礙著你事了啊!”
他人高馬大,唬起臉來的時候還挺有震懾力的,劉美青反倒泥了,忙調整了下情緒,表情僵硬的笑了笑,道:“哦,沒咋啊,我就是沒想到。”
暗地裡咬了咬牙,文霞的外甥啥時候來運輸隊了?
行,也好,在運輸隊就好辦,她在文霞那裡出不了氣,收拾她外甥還不好辦?
她在食堂人緣還不錯,跟窗口打飯的幾個關係都不錯,等回去就跟他們說一聲,要是能讓這小子吃飽飯才怪。
但她沒想到,從今天之後的兩三個月裡都沒再見著趙為國……
趙為國今天來給師傅送衣服,順便請假,這請假也不是一請到底,中間師傅如果出長途,他會暫時放棄擺攤生意跟著跑一趟。
畢竟出長途的機會也不是天天有。
順便還推銷出去幾身運動服,他答應大家明天給他們把貨送過來。
劉美青憋著一股勁等了好幾天都沒等到文霞她外甥,快憋出內傷了。
而趙為國呢,已經帶著駱家奶奶來津店擺好幾天攤子了。
駱常慶也回到了齊城,下車後去店裡騎上一輛三輪,直奔招待所。
途中把備好的東西取出來放好。
他一出現在招待所,裡頭的服務員都沸騰了。
張斌聞聲出來,先獻殷勤:“哥,我又給你弄了六箱茅台。”
“謝了,一會兒把錢給你。”駱常慶說完,又給了張斌一顆定心丸,“放心,兄弟懂。”
駱常慶知道,張斌怕自己把他拋開。
但是這話張斌自動忽略了,他猛地看到了駱哥滿載而來的啤酒,失聲道:“啤酒?哥,你進的啤酒?”
店裡的汽酒已經賣完了,等著駱哥來送貨。
菠蘿跟荔枝更不用說,早就沒貨了。
廚師每日一嘀咕,他做菠蘿飯正上癮的時候,關鍵是店裡的反饋也好,現在每天還有人來點菠蘿飯。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炊啊,廚房一天問他三趟,駱常慶啥時候來。
連鹹菜也賣了個精光。
沒想到又有意外驚喜。
駱常慶拍拍車上的啤酒,問道:“要不要?”
“要啊,哥,再來十車也要啊。”
他駱哥也夠意思,這回來沒找主任,還是把事交給他去做。
張斌激動的聲音都劈了,趕緊喊人出來搬貨,都不問價。
當然,他想漲也不敢漲,這年頭部分商品是會查的,查到就夠他喝一壺的。
所有的啤酒搬進去,駱常慶跟給他報了價,張斌磕巴都沒打一個就給開單子。
還問:“哥,醬菜也要進貨,這回最少要一百斤;汽酒也要,藥酒賣的慢點,但也剩不多了。”
駱常慶道:“你們弄個小黑板,把藥酒的功效寫上,專門立在那裡,一是不用回回解釋,二是更容易提升顧客的購買力。”
“好,聽駱哥的。”張斌眼巴巴地道,“哥,菠蘿跟荔枝有嗎?”
“還有那竹製品,給我們弄一批款式統一的笸籮和提籃子,擺在後廚不光整齊,也好看。”
駱常慶挑眉,竹製品賣到招待所了?
張斌卻以為他納悶自己咋知道的,就道:“前兩天我給邢大娘送東西,看見家裡的笸籮和籃子了。”
正說著話,程師傅風風火火的出來了,看見駱常慶眼睛發亮,道:“駱同誌,進菠蘿了嗎?”
“進了進了,貨還沒到,我先送了批啤酒過來。”
“啤酒?”程師傅驚訝地不行,駱同誌還能弄到啤酒。
一瞧還是桂省那邊的,稀罕啊,這邊都沒上過桂省那邊的牌子。
知道今天會來菠蘿,他先去蒸米飯了。
張斌跟駱常慶還沒說完,道:“哥,我姐夫那邊……”
“給,等給你們這邊送完就去趟齊城飯店。”駱常慶笑道。
“太好了,不瞞駱哥說,這回的茅台有一箱是我姐夫湊的,零零散散拚起來的,我知道你不嫌棄,就收了。”
“不嫌棄不嫌棄,有多少收多少。”駱常慶笑道。
說完又給他補充,道:“這回還進了一批菠蘿汽酒。”
“要要要,都要,菠蘿的肯定也好喝,咱們店裡好多人覺得菠蘿飯貴,也覺得菠蘿貴,有好幾個人還想嘗嘗菠蘿啥味呢,這菠蘿汽酒正好能填補一部分空白。”張斌激動地道。
這段時間店裡的收入提升了不少,雖然還沒有轉虧為盈,但領導們也一個個如沐春風,仿佛看到了希望。
給駱哥點了根煙,張斌正想問問他駱哥這趟出行順不順利,就聽他駱哥開啟一連串的問:“桂圓肉要不要?黃花菜要不要?還有桂省那邊有名的三花酒,荔浦芋頭也不錯,可以添幾道新菜,芋末丸子、芋頭紅燒肉、爆炒芋片、芋頭燉排骨……”
“另外還有一種好東西,蝴蝶牌速溶豆漿晶,盒裝的,裡麵是小包裝,方便攜帶,可以推給住宿的客人,來住宿的大部分都是出差來的吧?他得坐火車吧?帶著在火車上,倒上一包,用熱水一衝,就是一碗香噴噴的豆漿。”
說了這一連串還沒說完呢,聽他駱哥惋惜地道:“你們這邊不做藥膳,如果做藥膳,我們還弄了一批田七啊、蛤蚧啊,砂仁啊。穗城那邊的人善煲湯,人家就常做藥膳。”
張斌聽著感覺幸福的快暈過去了。
藥膳先不說,剛才他駱哥說的那堆東西還沒消化過來。
關鍵是他駱哥還沒說完:“哦對了,還弄了點桂皮、香草和茴油,就是茴香八角油。”
張斌站起來雙眼發飄著道:“我去後廚問問。”
走到一半又回來:“哥,都有啥來著?”
“運動服,冠軍同款,我店裡才上的!”
張斌:……
他不問了,索性去後廚把廚師抓來,邊走邊道:“我就光記住了桂皮、香菜…哦不是,香草,還有種茴香八角油。”
店裡有茴香八角,但是沒進過茴香八角油,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程師傅就愣了:“茴油,是茴油嗎?你沒聽錯吧?”
說完就直奔駱常慶去了。
駱常慶坐在那裡寫單子,等他寫完,程師傅抓過來一看,饞壞了,摸起筆在上頭刷刷打勾。
張斌離開的這會兒工夫,他駱哥忍痛割愛又添了兩筆。
程師傅看單子的時候就看到上頭還寫著五十斤黑豬肉、五十斤香豬肉。
畢竟是借單位名義采購的,多少挪點出來吧,下回再借單位名義采購他幾千斤。
程師傅笑眯眯地問駱常慶:“這香豬肉是一天提供五十斤還是就一次啊?”
駱常慶:……
店裡沒進過香豬肉,張斌是通過程師傅的神態來判斷這絕對是好東西,他眼巴巴地看著駱常慶:“哥!”
駱常慶內心天人交戰半晌,又添了三十斤:“一次隻能挪這麼多,剩下得留著自己家裡吃。”
帶著單位介紹信也不是完全好使,他軟磨硬泡、散了一圈打火機、還送了幾床海城那邊的緞被麵,總共才弄了不到一萬斤。
跟這邊談好價格、數量,張斌請駱常慶吃了頓飯。
吃飯的時候張斌給他姐夫打了電話。
握著話筒,語氣不算特彆炫耀的照著單子念了一遍,然後就聽見他姐夫說話聲音都劈了:“我下午過去,開著車帶著錢過去,不敢麻煩駱同誌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