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中清這邊,彆的區也有跑到那邊買年貨的。
跟二老聊了會兒,駱常慶把軍大衣穿好,棉帽子戴好,腿上裹了兩張自製的羊皮護膝,騎上摩托走了。
他那輛250賣了,彆看騎了近一年,賣的時候還掙了三百塊錢呢。
這年頭有些物價就是這麼奇怪。
這回換了輛鈴木100,比250好看,也輕便,上了牌照擺到明麵上了。
駱常慶沒直接回家,去了部隊工廠。
張金海幫他搭了條線,從部隊工廠那邊進了一批軍靴,不光在店裡賣的好,在其他地方也很搶手。
過去問問還能不能勻一批出來。
這兩天光收電報了,除了村裡的,還有小九她幾個姨那邊,不光年貨賣的快,他發回去的那些衣服布匹賣的也快,供不上了。
駱常慶抵達部隊工廠那邊的時候,駱立春和馮亮也在經建七路小二層門前頭下了車。
蹬車的大爺說:“就是這裡,可多從彆的區來買衣裳的了,你們要是買年貨就去和平店,買衣裳就來這兒,服裝店搬這兒了,瞧瞧,我沒說錯吧?”
駱立春從三輪車上下來,人都凍木了。
馮亮給人家結了賬,道了聲謝,把車上的包拿下來,也冷的又是搓耳朵又是跺腳。
“他爹,真是這兒啊?”駱立春瞧著麵前這氣派的小樓,啥氣焰都沒了,還有些不敢抬腳。
馮亮也沒了以往在家裡時的氣勢,弱聲道:“瞧這名字是沒錯,要、要不咱進去問問?”
駱立春有些猶豫不決:“就一個雨言服裝店是吧?”
“可不嘛,雨言雨言,小九的雨,駱言的言,就是這兒。”馮亮一下反應過來店名的真正意義,總算確定了。
正了正衣裳,還轉頭囑咐駱立春:“你歸整歸整衣裳,把套袖摘下來,我這才看見你咋還把套袖戴來了呢?”
兩人躊躇了又躊躇,見好幾個婦女說說笑笑的進去,又看見另外幾個女同誌提著大包小包從裡透出來,或去騎車子,或者步行,一邊聊著剛才試衣服的心得,走遠了。
“走啊!”馮亮走了兩步,轉頭招呼駱立春,還說話給兩人打氣,“咱就是來看看他姥娘,問問過年回不回去……”
駱立春這才抬腳跟上。
推開門就是一陣暖香撲來,兩人望著店裡的情形都有些震撼。
剛才在外頭看見裡頭亮著燈,但是沒想到這燈咋這麼亮呢?
瞧中間頂棚上那盞花裡胡哨的大燈,他們見都沒見過。
駱立春穿的自己做的棉靴,千層底的,又厚實又暖和,往這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一踩,忍不住就想打個晃。
“娘誒,這…哦,不滑啊,嚇死我了。”
馮亮有些拘謹起來,拽著駱立春站到一旁,怕擋了門口。
視線一掃,沒看見他小舅和他小妗子,好幾個不認識的人在那裡忙活。
兩人心裡又沒底了,駱立春小聲道:“是不是啊?”
這麼好的店,咋可能是駱常慶兩口子開的呢?
但想想常慶時不時帶來的震撼,她又閉嘴了。
開始打量起來。
瞧瞧掛的那些衣服,是洋氣漂亮。
還有燈照著,這一天得費多少電啊?
中間這盞大白天居然還開著,雖然外頭稍微有點陰天罷,但屋裡也能看見啊,就這麼燒電。
鄭國強見這兩人進來就楞在那裡半晌不言語,倒也見怪不怪,好多進來的顧客都有這樣的反應,但持續這麼長時間的不多,他就過來笑著招呼了一聲:“你們好,隨便轉轉看看吧,樓上還有鞋子,如果想買鞋可以去二樓。”
馮亮心裡七上八下的,終於壯起膽,一開口還有些結巴:“同、同誌,麻煩問一下,你們老、老板是叫駱常慶嗎?”
鄭國強笑道:“對,您二位是……”
“我是他姐夫,這是他姐姐。常慶在不在?文霞在也行!”
鄭國強忙邀請他倆去旁邊坐下,道:“原來是駱哥的姐姐姐夫啊,駱哥說今天去部隊工廠進貨,不知道啥時候回來,老板娘在後頭弄爐子呢,你們稍等片刻,文姐忙完就過來。”
一聽是駱常慶的店,兩人鬆了口氣,但是又懸了口氣。
娘誒,買賣談到部隊去了?
駱立春木愣愣的往沙發一座,騰的又彈了起來,店裡咋還擺沙發啊?太能燒錢了!
鄭國強給兩人倒了杯茶,笑道:“喝杯茶暖和暖和。”
駱立春接過來,順嘴問道:“同誌你在店裡是……”
“哦,我們是服裝店的店員。”
正好有人喊,鄭國強就去忙了。
駱立春跟馮亮小聲道:“這是雇了…三個啊!這得給他們開多少錢?”
她還能看出有三個店員。
馮亮道:“跟咱沒關係,見了文霞跟常慶你也彆亂說話,咱就來看看他姥娘。”
她倒是想說,可也知道駱常慶不聽她的。
看見這小二層才總算明白,她那個沒良心的弟弟混的有多好。
難怪能幫著他那幾個姨子開小賣部,還能讓三裡五村的人都跑到石安村供銷社買東西。
現在村裡誰見了她都得問她啥時候開小賣部。
村裡供銷社的乾部還找到家裡,想讓他們幫著牽牽線。
也有人說她傻,跟個同母異父的哥哥關係那麼近,卻跟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疏遠著。
回石安村,大家也不太待見她。
碰上同族的嫂子,那嫂子點著她腦門罵她傻的不透氣:“還看不出好賴啊,真是白長這倆窟窿了,你爹當年多疼老大你可比常慶清楚啊。結果呢,養成了白眼狼,親爹那邊給點好處就認回去了,這就是個養不熟的。你倒好,為了個養不熟的跟親弟弟鬨成這樣,你傻不傻啊!”
駱立春心裡一時梗不過來。
馮亮坐不住了。
他去過昌東村和新灃村,這倆村裡的小賣部賣的太好了。
有好多東西他在鎮上供銷社都沒見過。
這全是他小舅從外頭弄回來的啊。
真是守著個能人沾不上光,還把能人得罪了。
又去石安村的供銷社看了看,直聽裡頭喊這個沒貨了,那個沒貨了,要不就是問常慶回電話了嗎……
回去跟駱立春商量了商量,兩人開上介紹信,還不敢去老大那裡問詳細情況,隻就著上回從劉美青口中聽說的地址,坐車問著過來了。
店被燒的事他倆知道,給劉美青親弟弟送進大牢的事他倆也知道,劉美青她娘去小李莊找他們來著,還想讓他們幫著說和,馮亮那時候就明白,駱常慶可以不上趕著巴著,但是絕對不能得罪!
嗬斥了在旁邊義憤填膺的駱立春一句,把劉家老太太攆走,轉頭罵了這蠢婆娘一頓。
駱立春還沒腦子地嘟囔:“這不是結死仇嗎?哪能這麼狠,人家都說賠錢了咋非得把人往牢裡送呢?”
“你閉嘴吧,劉家啥德性不知道啊?那錢能要回來嗎?”
在家裡挨夠了罵,駱立春腦子總算稍稍清醒點了,跟著過來看看她娘,加上也聽說店又重新開起來了,順便過來瞧瞧。
一把火都燒完都能再開起來,這得攢下了多少錢……
結果進了這小二層,兩口子啥架子都擺不起來了,坐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正焦躁不安著,就聽見那邊有關門的動靜,跟著是高跟鞋敲打地麵的聲音,文霞從後門那裡進來了。
棕色短款呢料的外套,裡頭搭了件白色羊毛衫,下身穿了條黑色呢料喇叭褲,腳上蹬了雙跟外套差不多顏色的皮靴。
一頭波浪披肩發,嘴上瞧著像是抹了口紅,但不是那種跟吃了死孩子一樣的血紅,很淡,連駱立春這向來看文霞不順眼的人第一眼看過去都覺得好看。
駱立春忍不住抬手悄悄攏了攏頭發,又拽了拽褂子。
店裡好幾個在看衣服試衣服的,還有人看見她的搭配,笑著問了兩句。
文霞沒看見到大姑子兩口子,徑直往收銀台那邊走,有對夫妻在那邊等著結賬。
那位三十上下的女同誌跟文霞開著玩笑:“老板娘,昨天我婆婆去你們和平店那邊買年貨,倆孩子還去吃了你家的酸辣粉,今天我們兩口子又來你們這邊買衣裳,省城人口袋裡這點錢,都讓你們家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