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1 / 2)

牧清把酒瓶子從臉上拿開,見狀搖頭:“不想喝。”

他就是不會喝酒, 這其中還有個難以啟齒的故事, 當初他剛化形的時候,因著有了實體, 就跟初生的嬰兒一般,對什麼都倍加好奇, 以前陸振東嗜酒, 那麼大個男人了, 抱著個酒瓶子坐在地上都能哭出聲,想來酒就是個好東西。

牧清這般想道,於是偷偷溜出去買了一瓶酒,一個人坐在陸振東以前常坐的位置上, 對著寂寥空曠的院子以及天上的那一輪明月, 開始默默喝酒。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回憶, 以至於牧清到現在都不想提及, 印象中他好像嚎啕大哭,坐在地上跟當初的陸振東一樣,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哀嚎, 那會兒是晚上九十點, 聲音有些擾民, 但農村人樸素,更多的隻以為陸家那個新來的租戶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挨個排隊著過來敲陸家的大門, 想要安慰牧清, 門沒人開,但裡麵哭聲不止。

這事在當時的三光村鬨得有些大,幾乎是把整村的人都聚在了陸家門口,難得如此厲害,關心者有,比如那個當初給了牧清一口飯的老奶奶,看熱鬨者也有,拿著捧瓜子在那邊四處分發,邊嗑邊說:“這小年輕怎麼回事,聲音比狼還要大。”

後來有矯健的村民通過陸家牆壁進了院子,看到牧清已經爬至桃樹頂,盤腿坐在圓墩墩的樹頂上,不知道用了什麼神功居然沒有掉,真跟隻狼一樣地在那邊哭嚎,打了燈一看,手上還抓著一件小孩子衣服。

反正後來彆的村子問到三光村的十大趣事時,就一定會有牧清爬樹這一件事,大家口口相傳,一傳十十傳百,事情就有些變了味,不知道衍生出了多少版本,講得還是有鼻子有眼睛,比如說牧清曾經聽到過,他們說他那事是因為失戀跳樹自殺,失戀對象是村頭小花,他們早就眉來眼去不少時候,可小花卻因為牧清沒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而轉身嫁與他人,那天正是小花結婚的日子。

牧清:“???”

罷了,那時候他找兒子心切,自然是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口舌,加之清者自清,小花當時隻是喜歡買他的桃花乾,說是美容養顏的效果極佳,是他那時候的大顧客,牧清心中開心,這才同她多說了幾句話,發誓沒有眉來眼去。

回憶在這裡戛然而止,在三光村的日子不短不長,也就隻有那麼三個月,想來卻是美妙無比,不過牧清此時的注意力都在陸玉鏘手中的那幾瓶白酒上,眼見著他伸手去開瓶,牧清急忙搖頭,連番拒絕:“不要喝酒。”

“不會喝?”陸玉鏘噴著酒氣,問他。

牧清連連點頭:“不會喝酒。”

他以為自己這麼說了,陸玉鏘定是會放過他,可卻見他開瓶的動作越加急迫,一麵還說:“那正好。”

牧清看著他低垂的眉眼,不清楚他的意圖是什麼,於是垂手坐在旁邊,等著陸玉鏘下一步的動作。

陸玉鏘來的時候還晃悠悠地背了隻背包,這會兒從背包裡掏出兩隻騷包的鑲金小酒杯,一看就是拿了陸振東的寶貝貨,到時候是要還回去的,開了酒瓶後給牧清滿了整整一杯,酒水順著杯沿溢到陸玉鏘的手中,然後濕噠噠地落至地麵,流了一攤子的水。

“喝。”陸玉鏘給他遞過去。

牧清接過來,沒喝,神情複雜地看著陸玉鏘,問他:“你怎麼了?”

陸玉鏘步子都要站不穩,也不知道剛才喝了多少酒,但他酒量還算好,至少神智算是清醒著,拉過椅子在牧清麵前坐下,長腿一伸,擱在床沿處,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說:“我也喝,陪我喝。”

“彆喝酒了。”牧清頭疼,他還是第一次見陸玉鏘這樣無理。

陸玉鏘期待地看著他,但他話中的蠻橫味道十足,一直說著:“喝。”

那就喝吧,最後牧清拿他沒轍,仰頭乾了一杯,這酒是陳年老白酒,酒精含量更高,一口子下去酣得厲害,辣舌頭,牧清難受地吐舌,作勢就要去找水喝,陸玉鏘凝著他殷紅的唇舌,心中有股情緒蠢蠢欲動,不過他這時候腦瓜裡全是臨時製定的不靠譜計劃,這個計劃壓抑住了他的本能,讓牧清得以喘息。

之後他又灌了牧清幾杯酒,牧清果真沒撒謊,他酒量是不佳,一杯後視線虛晃,兩杯後眼冒金星,三杯後徹底趴在床上,躺屍不動了,胡言亂語地不知道在哀嚎些什麼,陸玉鏘見目標達成,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給自己含了幾片醒酒糖,又心機地掐了大腿一把,疼痛刺激得他一個激靈,活過來了。

他俯下身,半趴在牧清身側,喊他:“清清。”

語氣繾綣溫柔,但牧清躺著沒動,陸玉鏘便改了措辭,叫道:“小乾爹,乾爹,乾爸爸。”

這下子牧清就激動起來,就算是躺著,也能看到他腰部往上一挺挺的,費力想要翻身坐起來,可惜力道軟,不能如願,整個人看上去便有些楚楚可憐。

這家夥,怕是在夢中都想著做他爹,叫他乾爹才應著他,叫他清清他能連個屁都不給放,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陸玉鏘都被他氣笑了,幫他翻了一個身,翻身後見牧清還醒著,一雙眼濕漉漉地滲著水,當中全是茫茫的酒氣,焦距不對,視線渙散,在將睡未睡的邊緣。

陸玉鏘壓低了嗓音,一身酒氣都撲在牧清臉頰上,刺得牧清不舒服地微微皺眉,他問:“之前夢裡麵夢到了什麼。”

牧清隻說自己做了夢,隻說自己有了一個相公,其餘的便沒有多說什麼,就算是夢境內容也是簡單帶過,讓陸玉鏘哪裡能夠甘心,他覺得牧清那些話就跟死刑一樣,偏偏還沒有具體的定罪標準,讓他一個人糾結和摸索,他才不要這樣。

陸玉鏘繼續諄諄善誘:“怎麼結婚的?”

牧清醉了酒,就開始說老實話,把什麼都給招了:“就那麼結的。”

然後他開始講述其中的細節,陸玉鏘心中那個恨,恨不得是自戳雙耳好了,乾什麼要聽那麼細致的東西,他後來就怕牧清又說出什麼讓他膽戰心驚的話,怕自己就要氣得吐血三丈,忙伸手捂住牧清的嘴巴,叫他不要再說,牧清突然被迫噤聲,話語吞回肚中,舌尖舔過陸玉鏘的掌心,帶來一陣酥麻的觸感。

陸玉鏘訕訕收手,牧清個老醉鬼,又開始喋喋不休,聽到後來陸玉鏘就心麻了,坐在位置上沒動,等牧清中途歇停一些時,插話問道:“他長什麼樣子。”

牧清給他描述:“眼睛不大不小,臉不大不小,鼻子很高,嘴巴不薄不厚。”那些形容詞實在樸素,“長得很高,不胖不瘦。”

陸玉鏘拿著一隻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開了免提,問那邊的人:“聽到了嗎?”

不是,這怎麼能聽到,他那朋友覺得額頭全是汗,純粹是被弄得無語弄得懵逼,說:“我還要再問得清楚一點。”

“你問吧。”陸玉鏘把手機貼著牧清的臉蛋,“有人要跟你聊天。”

他的朋友便跟牧清聊了一會,到底還是專業的,問的東西都直中要點,全然不是陸玉鏘那句輕飄飄的他長得什麼樣所能比擬的,問完之後陸玉鏘就收了手機,坐在旁邊一直瞪著牧清看,好似是要在他身上看出兩個大窟窿來。

醉酒後的牧清脾氣很大,也回瞪著他,頗有些不服輸的勁道在裡頭,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一陣,最後陸玉鏘便敗下陣來,歎了聲氣,把牧清按回到床上,刻意忍著不去看他黑漆漆的眼睛,給他蓋上被子,摸了摸臉,說午安。

牧清聽話地閉眼睡覺。

陸玉鏘看著他直發呆,眼中思緒萬千,想著他和牧清的事情,他是人,牧清是妖怪,兩者之間差了太多,他是凡胎肉體,而牧清不老不死--至少也能撐個幾百年不死。

他倒是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好多人追求長生不老,人皆有貪念,而他的私心便是牧清,隻不過求生手段應是光明磊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