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正旦祭祖(2 / 2)

祝罷,他將酒樽微微傾斜,清亮的酒液流在地上,被刻意澆成“心”字形。這個流程便成為“酹酒”[2]。“酹酒”完畢後,祭祀儀式便完成了。

荀氏的二十餘人便排成行列,跪坐在祠堂內,各自上前給家長敬酒,這就是所謂的“稱觴舉壽”。

此時敬酒所用的酒,便是荀勉之前要當做節禮的“椒酒”。

“椒酒”也並不是荀忻以為的用花椒籽釀成,而是采集椒花所釀。古人以椒花芬芳,寓意吉祥,因此把它和寓意長壽的“柏酒”一起,作為新歲所飲之酒。

敬酒時先敬長者,飲酒時卻要讓少者先飲。這是因為時人認為,過了年,少者便長了一歲,要以酒賀之;而老者活一年便少一年,又失了一歲,因此後飲。

正旦飲酒是祭祀的儀式,所以要態度恭敬,並且不能喝醉,大家隻用喝一杯就行。

於是等荀

緄飲完椒酒,整個祭祖儀式便結束了。

大家各自分散,有的回了家,有的人還要單獨去自己的親人墳前祭拜。

荀忻順著因踩踏而形成的小路,往墳塚群中走,荀勉沒有跟來,他連他父母的墓都不知道具體在哪兒。

幸而他如今識字,於是沿著小徑邊走邊看,眼神在那一排排的墓碑中搜尋,很快便找到了刻著“荀靖”大名的墓碑。

這塊石碑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圓形的碑首刻著屋形紋飾,碑文隸書,右行首列書“光和三年十一月己巳”,左行首列刻“潁陰高陽裡荀叔慈”,中間的碑文簡要概括了荀靖的生平事跡。

“光和三年?”他在心底算了算,原主是熹平二年生人,也就是說荀靖是在原主七歲時,也就是九年前去世的。

荀忻看了看荀靖墓上長出的雜草,一片枯黃中也有幾棵頑強的綠意,他蹲在地上把長得高的草都給拔了,掀起前擺跪在枯草上,恭恭敬敬地給這位原主的父親磕了幾個頭。

“您可能是我前世的父親,我不知道原來的小荀忻還存不存世,我會好好活著,也算替他活著,直到我回去。”

也不知此生能不能回去。

他起身,環顧四周,又注意到荀靖墓旁相鄰的一座墓碑。

這座墓碑稍矮一些,也更為陳舊一些,荀忻走過去辨認碑文。

隻見其上寫著“荀韓氏”、“夫靖”等字樣,可見是荀靖的妻子,原主的母親。

右行首列寫的是“熹平二年二月”,碑文中說她死於一場大疫。

“熹平二年二月?”荀忻瞳孔微擴,他記得荀勉說原主的生日是同年的三月初九?

母親怎麼會在兒子出生前就去世了?!

難道原主不是這位荀韓氏所出嗎?

喪葬時間和生辰時刻都及其重要,沒有被輕易弄錯的可能。

原主的母親是誰?

就算他是庶出,荀靖家也沒有皇位要繼承,瞞他作甚。

荀忻咽了口口水,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荀靖既然沒有改動荀忻的生日,應該就是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

他又回到荀靖墓前仔細看了看荀靖的生辰,原主出生時荀靖四十五歲,而他的妻子已經於一月前去世。

所以沒有納妾,遁世隱居的“玄行先生”荀叔慈,是從哪弄來的原主這麼個孩子?

他是私生子?還是過繼來的?

古人一般是過繼兄弟的兒子,荀忻聯想到荀緄父子對他的關愛,不禁腦洞大開,“難道‘我’其實是二伯的兒子,是彧兄長的親弟弟?”

於是當他與荀諶、荀彧一起往家走時,眼神控製不住這兩位臉上瞟。

荀諶被少年時不時盯過來的目光,看得有些遲疑,他忍不住道,“忻弟看我作甚,我臉上是否有灰?”

荀忻搖了搖頭,心中沉思,他們兩個親兄弟長相、神韻都頗有相似之處,原主卻和他們長得一點不像。

看來是親哥的可能性不大。

荀諶不解他的沉默,拍拍他的肩,“有一喜事忘了與你說,方才大人收到府君的信,文若已被舉為孝廉。”

“孝廉”,是“孝子”和“廉吏”的簡稱。漢代的察舉製中,孝廉是最重要的一科,孝廉出身的官吏,相對而言前程遠大,升遷較快,被時人認為是“正途”。

被舉孝廉的士子被推薦到中央,多被授予中央九卿的屬官,而後通過考試,就會被授予相應官職。

荀忻這才明白了之前荀彧說他要去雒陽,原來

是被舉孝廉,去雒陽做官。

看來作為郡內望族,荀家早已得到了消息。

荀忻向青年拱手行禮,欣喜賀道:“恭喜兄長。”

“多謝。”絳衣青年微微笑了笑,此時凜冬未過,這一笑卻恍若三月春風,桃花拂麵。

冬日的泥土有些乾硬,三人在鄉道上來回走了這麼一遭,木屐上也沒有沾上多少泥濘。

三位郎君同道而行,同樣的風度翩翩,儀容出眾,引得路人駐足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