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雨中投宿(1 / 2)

第10章

“如此,你還要承叔父遺誌嗎?”蒼袍青年看向少年。

荀忻這才明白,荀彧是怕自己不知輕重,以範滂的事例來說明選擇這條路的風險。

他在心裡苦笑了一下,荀彧這是默認他荀忻要有所謂的“澄清天下之誌”了嗎?

然而仔細想想,他的確沒得選,他的命運已經牢牢係在荀氏這艘船上,而這艘船正漂泊在暗流湧動的東漢王朝的大洋上。

烏雲中醞釀著狂風暴雨,誰也不能保證這艘船下一刻會不會被巨浪掀翻沉沒。

苟全性命於亂世,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反問道:“大廈將傾,豈能獨善其身?”

少年人的聲音帶著天真和意氣,“若不能拯民水火,解民倒懸,苟活一世有何意義?”

他是要“澄清天下”,但不是為了澄清官場,而是想為這個時代的人們做出點什麼。

如果一點都不能改變曆史,他穿過來有什麼意義?

這一刻一切豁然開朗,仿佛撥雲見日,他心中累積的,對於這個陌生時代的彷徨無措渙然消散。

既然已經身處這個時代,怨天尤人不如儘力而為。

“拯民水火?這或許比範滂之誌更難。”蒼袍青年微微一笑,“然誌不求易,事不避難,士豈能畏難耶?”

荀忻就知道荀彧會是這個態度,曆史上的荀文若便是有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執著,即使知道怎麼做能保全自身,他也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這個話題總算結束,馬車載著他們漸漸離開潁陰,走上去雒陽的官道。

馬車比牛車顛簸,但馬車行速更快,他們此行是遠行而不是遊春,因此兩輛車都是馬車。

顛簸之中看不了簡牘,長路漫漫,閒極無聊之下兄弟二人開始玩六博棋。

六博是擲骰子行棋,與圍棋相比,要贏棋除了技巧外,更有運氣的成分,兩人對局勝負不定。

他們白天趕路,傍晚停留在驛站休息,如此十幾天後便出了豫州,到了河南尹境內,離雒陽不過幾日車程。

這天行車到日中,天色轉陰,烏雲漫天,不到片刻便淅淅瀝瀝地落起了雨點。

車夫二人,一人名添,一人名燕。阿添抹掉鼻尖沾上的雨滴,叩響車門,“主公,落雨了,可要找個地方避雨?”

荀彧聞言掀開車簾,望向天際,果然天色沉沉,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向前行車,找找鄰近有無屋舍。”他從車裡翻出一頂鬥笠遞給阿添。

荀忻也忍不住探個頭出來,看了看陰暗的天空,雲色黯黑而無定型,如同破布一般,“雨層雲?”

少年坐回車裡,道:“可能要到夜裡雨才能停。”

荀彧疑惑道:“何謂雨層雲?”

荀忻略想了想,覺得這個知識古人應該也能掌握,於是並不扭捏,他用食指沾了沾杯中的水,在車底板上畫了幾道平行線。

他拿出以前在學校組織的科普活

動中做講解員的架勢,侃侃而談,“如果將天空由低到高,等而分之,劃為三個部分。以此來命名為低雲、中雲及高雲。所謂低雲,便是指肉眼可見離地麵最近的雲,包括層雲、層積雲、雨層雲……”

少年邊講邊畫出雲大概的形狀,繼而介紹每種雲的外觀以及特點。

青年聽得認真,不時提問幾句,少年一一作答。

正在荀忻要說到“直展雲包括積雲、積雨雲”時,阿添粗厚的聲音響起,“主公,此處有一戶人家。”

雨勢漸大,馬車車頂雖然鋪蓋著油布,此時也有幾處漏雨,顯然不能繼續待了。聽到這個消息,兩人趕緊穿上蓑衣,戴著鬥笠下車。

大雨之下,腳下泥土泥濘不堪,行走間泥水飛濺,衣擺也濺上不少泥點。

走到小院的門前,阿添抬手扣門,連敲了幾聲才有男人應門,“誰啊?”

開門的是個儒袍青幘的中年男人,麵帶警惕地打量著他們,看清荀彧二人的樣貌穿著後,似乎放下了戒備。“諸位雨中登門,有何要事?”

荀彧拱手道,“遠行之人,路過此地,冒昧打擾隻求一簷避雨。”

阿田跟著作揖道,“不知主人可否行個方便?”

“原來如此,諸位請隨我來。”男人開了門,邀請他們進院。

荀忻走進院子裡,注意到庭院裡打掃得非常整潔,青石板地麵在雨中被衝刷得光滑乾淨。

庭樹的樹乾上係著麻索,另一端釘在圍牆上,用來晾掛衣物。隻是不知什麼原因,靠近樹旁還有兩件小衣服仍掛在繩上淋雨,像是忘了收起來。

荀忻皺了皺眉,收回目光跟著荀彧往主人的廳堂走。

幾人在門前脫下蓑衣和木屐,他們的另一位車夫阿燕在門外係馬車,耽誤了片刻,此時跑著跟上來,木屐踩上了堂門口的席子,留下了混合著泥土的腳印。

阿添推推他,低聲訓道:“你怎把席子踐臟了,還不賠禮道歉,在外怎能給主公添亂?”

阿燕聞言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腳下的臟汙,黝黑的臉上暈了點紅,瞧起來憨憨的,邊脫鞋邊向主人賠罪。

中年男人嗬嗬一笑,“無事無事。”

荀忻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那個泥腳印,同時發現荀彧也向這邊看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主客分坐,荀彧與主人寒暄了兩句,表達了對他的感謝。

一時無話,堂內靜了片刻,隻聽到屋外“沙沙”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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