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所有人聽到這話都看向少年,眼神中略帶疑惑。
跪在地上的那名白衣庶人抬起頭,似乎抖得更加厲害,結巴著重複道,“煉,煉丹?”
隻見此人圓臉窄額,顯得臉嫩,隻是靠著下頜的寸長胡須,勉強添了幾分成熟感。
“不必煉長生藥,也不用煉金術,隻需成丹即可。”少年溫聲解釋道。
他再次問道,“汝能煉否?”
那人這一回聞言點頭如搗蒜,連連應道:“仆能煉,能煉。”
要他趙仲升煉長生藥那是萬萬煉不成的,可如果不顧及藥性,他還是能做出個樣子貨的。
他心中暗道,這位郎君不顧藥性,隻求成丹,怕不是要製毒暗害誰。
圓臉男人心中更有底氣,他向來乾啥啥不行,煉出的金丹連雞吃了都要即刻抽搐倒地,保證丹到毒發,一粒致命。
一直旁觀的青年與荀忻目光相接,見少年人目光灼灼,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微微笑了笑,“汝且留下,為我弟賓客。”
那人忙感激稱諾,趕緊和自家主人通報姓名,“仆乃東郡趙扶,字仲升,拜見主公。”
此後兩天荀忻便一直帶著趙扶在身邊,在素帛上寫寫畫畫,講解著什麼。
短衣少年湊在一旁,酸溜溜道,“郎君若喜丹術,奴亦願學。”
“阿勉不必學,仲升一人足矣。”少年停下手中筆,抬眼道。
趙仲升驕傲地挺直胸膛,斜眼看短衣少年,把荀勉氣得暗暗咬牙。
荀忻繼續畫圖,他筆下所謂“丹鼎”其實是一套蒸餾器,少年侃侃而談,忽悠得趙扶感覺自己從前煉不成丹,正是缺少主公這樣的高人指點。
名門望族的郎君真是博學多識。
隻聽少年狀似不經意提起,問趙扶有沒有煉丹失敗的時候,“比如,炸爐?”
圓臉的趙仲升眉毛耷拉下來,結巴道,“曾,曾炸過。”
事實上他煉丹經常炸爐,都是因為他“伏火”時粗心大意的結果。
所謂“伏火”,就是將硫磺等易燃易炸的煉丹原料,在煉丹之前先燃燒,以免煉丹時爆炸。
少年聞言讚許道,“善。”
趙仲升:?
您是不是聽錯了,我說我炸過。
他繼而不知道腦補了什麼,從迷惑轉為感動,覺得主公真有涵養,竟然都不嫌棄嘲笑他。
荀忻又詢問趙仲升,“硝石、硫磺、雄黃,此三物是否容易購置?”
趙仲升點點頭,說冀州市肆中應該能買到。
荀忻垂眸思考,既然原料都能買到,那他要不要再弄個外包裝?
隻是造紙該如何造呢?
雨過天晴,雲開霧散,牛車緩緩而駛,車隊徐徐而去,馬蹄聲、車輪聲仿佛和上某種音律,奇異的和諧,依舊向著冀州的方向行進。
跽坐在車中的少年歎口氣,犯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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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滎陽汴水之畔,兩支人馬短兵相接,人喧馬嘶,正是董卓麾下大將徐榮和曹操的部從。
戰場上的形勢,已經是一邊倒的圍殺,徐榮的兵力比曹操要多一倍不止,再加上手下是百戰之兵,兵強馬壯,剛起兵不久的曹軍拍馬難及。
曹軍唯一可以憑借的優勢,不過是靠主將身先士卒,奮力搏殺而產生的士氣。
看到將軍絲毫沒有畏懼,執槊衝鋒在前,士卒們仿佛有了主心骨,反正落到涼州軍手中也是死,還不如拚死殺敵,也許還能搏出一線生機。
戰場上搏殺沒有技巧,雙方拚命揮刀橫戟,你死我活,隻在一瞬之間。
因為兵力差距,曹軍折損嚴重。
不斷有人倒下,殘甲斷刃,未曾闔上的眼睛仰望天空,卻沒有焦距。
殷紅的血液流在土地上,竟漸漸彙成了涓流,猩紅的液體順著地勢往下流,一直注入汴水中。
“將軍!”裨將見一箭朝主將麵門射去,急忙橫戟而救,在曹操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箭鏃與戟刃相擊,清脆聲中箭被擋住。
裨將掌中戟已經揮出,後背空出防備,身後之敵看準時機,待曹操看去時,尖銳的矛尖已經從這名年輕裨將的胸中透出。
裨將似乎想說什麼,鮮血卻從他口中湧出,矛被敵人拔出,裨將也墜下了馬。
曹孟德雙目猩紅,他奮力一槊將偷襲裨將的敵人斃於馬下,而後吼道,“諸君奮勇!隨我殺敵!”而後躍馬上前突圍。
裨將的戰馬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主人,它睜著水盈盈的黝黑眸子,去咬拽主人的衣領,似乎想喚醒主人。
有失馬的士卒經過,翻身躍上馬,控著韁繩想要騎馬而走,誰料這匹戰馬認主,它前蹄躍起,不停仰頭,劇烈地掙紮,終於把士卒摔下了馬背。
士卒破口大罵,氣急將手中刀刃直直刺進馬頸,戰馬嘶聲悲鳴,而後四蹄一軟翻倒在地。
臨死之前,它伸出長而軟的舌頭,溫柔地舔舐主人的臉,眼眸盈盈。
衝鋒中,曹操不知道自己搏殺了多久,手臂已經酸痛,身邊的敵人卻仿佛源源不斷地補上,讓人看不到希望。
奔逃中流矢射中了他的左臂,他咬著牙,將箭矢生生拔出,血流滿臂。
下一刻,迎麵而來的一戟衝著他所乘的戰馬而來,曹孟德忙挺槊刺去,戰馬嘶鳴,敵人授首。
他從馬上摔落,顧不得手臂疼痛,翻身躍起,奪了身側敵卒
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