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為民司命(2 / 2)

荀忻將馬係到庭中,披一身夜色走到門前,木門被他輕輕扣響。

門內悄然無聲,數息後木門“吱呀”而開,烏木沉香的淡雅香氣飄散在風中,青年站在門內,素色長袍,白皙俊秀,皎然如明月。

“兄長。”荀忻望著荀彧,粲然而笑,“幸不辱使命。”

荀彧聞言也笑,神情溫柔,“冬夜寒,元衡歸來不易。”

繼而注意到荀忻身上披著的黑色大氅,“將軍親自相迎?”

荀忻褪去鞋,著襪走入室內,脫下大氅,“曹公折節下士,不愧明主。”

荀彧坐回了案前,左手執竹簡,右手懸腕,繼續寫些什麼。

“公達來信。”

正在輿洗的荀忻從水聲中抬頭,“公達到任否?”

問完他覺得自己說了句蠢話,都一兩年了,蜀郡再怎麼遠,走也走到了。

然而荀彧卻搖了搖頭,“道路斷絕,不能至矣。”

“公達滯留於荊州。”

荀忻沉默地用布巾擦了把臉,這就是為什麼荀公達有爭霸之心,最終卻做了曹操謀士的原因?

他默默為公達掬一把同情淚,時也命也,第一步沒能走出,公達太難了。

“荊州安定,宜居之地。”荀忻望著荀彧執筆垂眸的沉靜側顏,“兄長欲邀公達至鄄城?”

一心二用對荀文若而言是常事,他筆下不停,回答道,“收複兗州過後,再邀公達至此。”

荀忻點點頭,現在曹老板隻剩三城,的確不太好招攬人才。

……

黑暗中,荀忻睜眼,眼前是一望無際的一條長河,河水渾濁,血色浮沉,他走到河岸旁,河水中陡然伸出一隻手,繼而冒出無數隻手,掙紮著從水中向上爬。

荀忻心有所感,這是陽平一戰中死去的呂軍士卒。再望過去,水中殘缺的軀體大多身上插著箭矢,僵硬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獰笑,黑洞洞的眼珠齊齊注視著他。

雖然已經明白是夢,荀忻還是情不自禁退了幾步,腳下被禁錮,他緩緩低頭,一隻慘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伏在地上的惡鬼長發雜亂,徐徐抬頭……

重物墜地之聲響起,荀彧被驚醒,適應了黑暗後,望向荀忻所睡的床榻,榻上空空如也。

“元衡?”荀彧掀被而起,走到書案旁點起銅牛缸燈,橘黃色燈光下,隻見他弟弟荀元衡擁著被子,從地上站起。

兩人麵麵相覷,荀忻尷尬到無地自容,做噩夢滾下床這種十歲之前的黑曆史怎麼還會上演?

他歎口氣,在床沿垂足而坐,“兄長,我為救人,而殺更多人,此為惡否?”

荀彧披衣走過來,坐到荀忻身旁,按著郎君的肩膀,“戰陣之上,敵我之間,本就欲一決生死,我不戮人,人即戮我,豈有善惡之分?”

他低低咳了一聲,“元衡知劉伯安否?”

“幽州牧劉虞?”荀忻將薄被抖開,披在兄長背上,“知矣。”

荀彧為弟弟的殷勤服侍失笑,很快恢複正容道,“去歲冬時,劉虞與公孫瓚漸失和,合兵十萬人欲討公孫。”

荀忻想起這件事,隱約明白兄長想說什麼,他望著青年,隻聽其道,“劉伯安素來愛民,戰前誡令部眾。”

荀彧念道,“無傷餘人,殺一伯珪耳。”公孫瓚表字伯珪。

“劉伯安愛民廬舍,不忍毀棄,而公孫伯珪招募銳士數百,縱火焚之,虞乃大敗。”

荀忻聽完暗歎,劉虞仁厚,到了單純迂腐的地步。興兵隻想殺一人,攻城不毀民房,未免太過天真。

這種命令無疑讓麾下將士束手束腳,打仗不敢拚命,生生磨滅士氣,豈有不敗之理?

即使他擁兵十萬,以宗室之貴,州牧之尊,還是敗於公孫瓚數百銳士衝鋒之下。

荀彧望著眼前劍眉明眸的年輕人,溫聲歎道,“劉伯安,不可謂不仁矣。”

“仁德過甚,至於身死族滅,堪以為誡。”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1],不可不慎。”他循循教誨道,“慈不掌兵,將者,為民司命也。”

“司命”是掌管人命運的神明。

這句話是孫子的觀點,認為將帥是能掌管千萬百姓性命的人,“為民司命”。

“弟當以仁律己,而不可拘於仁。”

“殺敵守民,縱敵戮民,孰善孰惡?”

荀忻低頭,“弟知矣。”

十二月,徐州牧陶謙病篤,客居徐州的劉備在麋竺、陳登、孔融為代表,富戶、世族、名士三方的支持下,擔任徐州牧。

鄄城接到情報,以幕僚身份坐在議事廳中的荀忻望向曹操,他觀察曹老板的表情,得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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