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殺縱兩難(1 / 2)

“公達?”荀忻望著數年不見的荀攸,驚喜出聲喚道。

他調轉馬頭奔來,總算明白鐘元常怎麼突然拋下劉備,原來是為了接公達。

“公達已見過明公?”荀忻躍下馬牽著韁繩問道。

荀攸與鐘繇也起身下車,應道,“然也。”

鐘繇向車夫擺了擺手,“汝等先行。”禦者稱諾,駕車領著後一輛載著荀攸家眷的帷車前往居所,而他們三人一同步行。

“曹公見公達,喜不自勝。”鐘繇向荀忻描述曹操與荀攸相見的場麵,“曹公言,公達,非常人也。”

“得公達,天下何憂哉!”鐘繇笑著打趣友人,“尚書,是否?”

“上司深得信重,而取笑我耶?”荀攸平靜地反問回去。

荀忻笑了笑,聽這意思,荀攸一過來就被曹老板任命為尚書。尚書台的一把手尚書令是荀彧,二把手尚書仆射是鐘繇,因此荀攸才故意稱呼鐘元常為“上司”,他名義上的確是鐘繇的下屬。

荀忻來湊熱鬨,“尚書,今日於君家設宴,於我家設宴?”

“曹公今日或許來訪。”鐘繇提點道。

荀攸點點頭,“勞煩叔父。”他剛到許都,曹司空給安排的新家還沒入住,布置宴會過於倉促,不如由他的小叔父安排。

荀忻難得被荀公達正經喊一聲“叔父”,神情頗為自得,逐漸囂張,“阿父在,兒有何憂?”

常年嚴肅的鐘繇望著這對年齡輩分顛倒的叔侄,被逗得樂不可支,抬袖借著捋胡須忍笑。

荀攸低頭微笑,無聲縱容。

三人閒聊著走入荀忻家的庭院,荀忻望著隔壁駐足問道,“公達今日可曾見到兄長?”今天荀彧休沐,按理已經從宮中回來。

“拜見曹公時,文若正與曹公計事。”荀攸望著黃葉凋零的銀杏樹,庭中灑掃得很乾淨,在開闊天地中,顯得有些冷清。

幾名僮仆迎上前來,接過荀忻手中的韁繩,將白馬牽去馬廄。

既然兄長在曹老板那裡,應該也會一起過來,荀忻道,“我遣人邀奉孝、仲德。”

他引著兩位客人走入正堂,一邊吩咐僮仆送信邀請程昱和郭嘉來赴宴。

“攸與奉孝,亦久不相見。”荀攸想起記憶中常著青袍的早慧少年,算了算,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他望著眼前已比他略高兩寸的玄袍青年,幾年未見,小叔父愈發喜怒不形於色,回想起當年把心事寫在臉上的少年,荀公達既喜亦憐。

他和全天下的長輩一樣,既盼望幼輩長成淩雲木,又寧願幼苗不遭風吹雨打,平凡安穩度過餘生。

但荀公達畢竟是人中賢達,俗人煩擾之事,於他而言不過是一瞬之思。

司空府中,荀彧的漆案置在曹操身旁,兩人各自批閱公文,其中夾雜著一些私信。

這個時代除非遣人送信,一般信件往來,全靠各地設置的郵驛,郵驛嚴格來說隻傳送公文,不送私人信件。然而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誰不想公器私用,也就都對此睜隻眼閉隻眼。

荀彧拆開兗州送來的公文,批閱完畢後展開隨後附送的絹帛,這是戲誌才的書信。

不久前那遍布白霧的預警夢境再次出現,這一次夢中逝去的人是戲誌才,夢中甚至是他親自握著戲誌才的手,眼見友人離世。

生死離彆之苦他醒來時仍能感受到,因此即使知道有華佗留在戲誌才身邊,荀彧還是不能放心,月前傳書相詢。

曹操看著荀文若少有地展讀絹帛私信,猜測問道,“可是誌才來書?”

“正是。”荀彧起身將絹帛遞給曹操,信中戲誌才寫明自己身體無恙,讓他們不要掛念,另外不忘分析時局,提醒曹操宛城需得。

“宛城。”曹操疊好絹帛,平整放在他收藏重要信件的漆匣中,“張濟已死,張繡小兒不足為慮。”

“明公欲何時出兵?”自從曹操被拜為司空,荀彧從“將軍”改口喚他“明公”。

曹操望著直欞窗外草木凋零,“明歲初春。”

他話音一轉,人也側身道,“公達今日初至,當為其接風洗塵,文若與我同去?”

荀文若拱手溫聲答諾。

時下民生凋敝,曹操以身作則,雅性節儉,衣服僅為絹布,服飾不見刺繡、珠玉,他所用的器物僅為漆器。對比幾十年前金為杯,銀為碟,錦衣華服的三公而言,簡樸得過了度。

司空出行的車駕也被他精簡,隻帶著十餘騎,與荀彧同坐帷車出行。

荀忻等人聽到門仆通傳,一齊出門相迎。荀忻作為主人,恪守禮節,躬身引曹操進門。

堂中筵席已然備好,漆案上整齊擺著食器,侍女仆從跪坐在酒壺旁候命,荀彧毫不意外在其中看見了自家的侍從。

等眾人落座後,冬日裡仍穿青袍的文士姍姍來遲,郭嘉先向曹操告罪,而後拿起耳杯徑直上前敬荀攸,“公達,七年不曾相見,一歲一杯酒,嘉先飲為敬。”

荀忻同情地看一眼荀攸,郭奉孝一來就搞起了大場麵。

曹操撫須大笑,舉杯讚道,“奉孝真名士也!”

見他們都要喝起來了,荀忻擊掌喚仆人上菜,等候在側的仆從應諾,如雁陣般井然有序退下,又奉著托盤上來,一碟碟佳肴冒著熱氣,被端上七人的食案。

考慮到曹老板節儉的人設,席中沒有牛羊肉,都是些家常小菜,出色之處唯在於大廚對食色掌握極好,每一道菜顏色搭配得當,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鮮嫩的豆腐與魚塊同煮,湯色白如羊乳,青翠的蔥絲點綴在湯菜中,為魚湯添了一份生機。

曹操就著碗中的湯勺舀一勺入口,果然豆腐軟滑,浸入了魚肉鮮味,配上鹹鮮的魚湯,吞咽入喉足以驅散初冬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