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禮相贈(1 / 2)

“劉子揚?”荀忻望向他的移動可查詢資料庫,“奉孝可知此人?”

郭嘉這些時日在淮、揚行走,搜集探察過此地名士,“劉曄乃光武之子阜陵王之後,汝南許子將稱其有佐世之才,知名於揚州。”

名為劉曄,又是漢室支葉,荀忻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難道是官渡之戰時造發石車的劉曄?

這個時代人不多,重名的概率不大,既然日後是同事,他自然要給些麵子。

“奉孝不妨同行?”

“善。”郭嘉應下邀請,和他一同往外走。

……

剛剛下過一場雨的土地有些鬆軟,車馬行過留下深深的車轍和馬蹄印,年輕人儒袍外披著白色羔裘,騎馬跟在馬車旁。

劉曄偏頭看著馬車輕晃的帷幕出神,遠處山色蒼蒼,枯黃的落葉鋪滿道路,路過的農人肩上背著籮筐,停在道旁避開馬車。

此處離他所居的廬舍不足十裡,而馬車裡載著朝廷的使者,曹公的兩位謀臣。

他籌謀了許久的脫身之計,如此輕易地實現了一半。

自黃巾亂起,地方士族豪強發現了朝廷的外強中乾,蛾賊暴虐,肆意劫掠豪族富戶,官府卻全然靠不住。於是豪族招募部曲,豢養死士之風悄然流行,在輕俠風氣濃厚的揚州體現得尤為顯著。

在一眾擁兵自重的豪族中,鄭寶最為驍勇,才力過人,為地方所忌憚。

野心往往隨著實力而膨脹,鄭寶嫌淮揚之地束手束腳,想要驅趕百姓渡過長江,在人煙稀少的江南另立門戶。

當然,以他的威信難以令人信服,憑他的數千部曲強行驅趕百姓有心無力,於是鄭寶將主意打到了劉曄身上。劉曄出身宗室又負盛名,以他的名義來倡導大家渡江最好不過。

至於劉曄本人願不願意就不在鄭寶考慮範圍之內了。

劉曄當然不願意,他聽到風聲,千方百計躲著鄭寶,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總有無法順利脫身之時。被逼無奈的劉曄決定化被動為主動,釜底抽薪,徹底解決掉鄭寶這個麻煩。

殺鄭寶容易,難的是如何收服鄭寶的部曲,隻能借勢。

那麼他僅需考慮的是,借誰的勢?廬江太守劉勳兵多將廣,但其與鄭寶等人素有往來,要說服劉勳殺鄭寶,不僅難度極大,還有可能打草驚蛇,激怒鄭寶。

一籌莫展的劉曄等到了朝廷來使,以他觀之,揚州遲早為曹公所得,再者曹公近在淮河之北,足以威懾宵小。

幾經猶豫,他赴傳舍求見荀忻,為其論天下勢,以示誠意,之後的發展順利得出乎意料,荀元衡竟十分爽快地答應他的邀請,同意到他家駐留幾日。

一個時辰後,劉曄叩問道,“荀君,郭君,寒舍至矣。”

一玄一蒼兩種服色的青年人先後下車,兩人與許褚跟著劉曄走入院門,庭中栽種著橘樹與柿子樹,橘樹翠色盎然,高枝上餘留著橘紅乾癟的橘子。柿子樹枝葉泛黃,碩果累累,橙黃的柿子將枝梢壓得不堪重負,沉沉低垂。

劉家的仆僮十數人,拜倒在地,待他們走過才起身,趨步跟在隊尾。

一行人被劉曄領入正堂,堂中已然備好了酒食,牛羊魚肉的碗碟幾乎擺滿食案,清酒盈樽。

“曄略備薄宴,諸君請入席。”

荀忻與郭嘉對視一眼,向劉曄拱手稱謝,輕提衣擺入席就座。

郭嘉舉起酒樽,“謝子揚盛情款待。”

“區區薄酒,聊表心意,不敢稱盛。”兩人起身對飲,劉曄見荀忻未曾碰酒樽,“荀君不喜飲酒?”

郭嘉輕笑,眉眼間風流肆意,舉觴祝酒,“荀君淺量,不能飲酒,嘉與許君陪子揚儘興。”

許褚舉杯仰頭飲儘,將酒樽翻置以示空杯,“多謝款待。”

劉曄回敬許褚,而後微帶歉意向荀忻揖了揖,再向郭嘉敬酒,“怎敢勞郭君相陪,曄為郭君壽。”

“喚‘郭君’生疏,子揚不若直呼我為奉孝。”

眼見這三人觥籌交錯,氣氛火熱,荀忻拾起筷子,打量眼前的飯菜,除牛羊肉等硬菜外,亮點在於主食稻米,天可憐見,他一個南方人竟很少吃到米飯。

菜碟中還有一份生魚膾,略帶淺粉色的魚肉被切成極薄的細片,佐之以薑絲、山葵醬,擺盤極為精致,但考慮到河魚容易攜帶寄生蟲,荀忻還是沒敢下筷。

酒食間,劉曄的家仆請來了倡優樂藝者,齊聚庭中,以便正堂中的客人觀賞。

琴瑟笙笛,絲竹管弦相和,歌者擊節而唱。藝伎抱著一摞劍,表演“跳丸劍”,一手拋一手接,連拋連接。六柄鐵劍環飛於空中,令人眼花繚亂,在院裡圍觀的仆僮們不時轟然喝彩。

荀忻第一次看這種雜耍,讚歎藝者技藝高超的同時,忍不住擔憂雜耍的那人翻車,注意力終於從食案上轉移。

歌者極抒情唱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郭嘉放下酒樽,低聲哼唱,“人之好我,示我周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