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徐州(2 / 2)

“主公?”劉備身邊的親兵早已下馬,團團護住劉備與兩名文士,此時請示主公是否突圍。

“我豈能誤文遠之功?”劉備笑了笑,恢複從容模樣,“當束手就擒。”

“使君風度,令人敬仰。”張遼親自上前取繩索縛劉備,連稱冒犯。

簡雍見此冷笑,“將軍何必作態,既不能縱我等離去,何不直取我等項上人頭,封爵領賞?”

“先生謬矣,安能以私廢公?”張遼並不受他的激,手上不停,倒縛劉備雙手,再拜道,“冒犯。”

於是劉備便被作為戰俘羈押入曹營中,曹軍不費吹灰之力攻下小沛,笑納了劉備在徐州新招募的萬餘士卒。唯獨張飛率百騎突圍而出。

然而等第二天,張遼竟聽說劉備當晚燒營逃走,不知所蹤。

疾步走入沛縣的縣署,這裡被曹操征用作為議事廳,張遼拜倒,“明公。”

“將軍至矣。”曹操坐於主位上,翻看著原徐州牧劉玄德的公文往來,恰好看到袁紹給劉備的結盟書。他招呼張遼坐下,隨手扔了竹筒,“將軍可聽聞昨夜之事?”

見曹公麵沉如水,張遼暗皺眉頭,“明公,莫非謠言不虛,劉備果真逃脫?”

曹操略往後仰,倚著憑幾唉聲歎氣,“已儘斬守衛。”他恨聲道,“疏漏至此,令我為天下笑,屬實可恨。”

說到此處,曹操再歎一聲,繼而又看張遼,“卿且勿憂,將軍陣前擒敵,孤已上表為將軍請功。”他安慰張遼,不要擔心,劉備雖跑了,你的功勞不會少。

軍中人人稱張遼為將軍,其實他的官銜還僅為中郎將,曹操琢磨著這次可以表張遼為裨將軍。

張遼所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劉備若逃往下邳……”

“噯。”曹操擺手,“此人棄城而逃,儘失部曲,縱逃往下邳亦不足為懼。”

“孤已令人阻其道,將軍無憂。”

想到郭祭酒與荀君在,張遼略放下心,回答完曹操隨口幾句詢問,告辭離去。

三日後,曹軍兵臨下邳城下,年初征呂布時挖的溝渠還在,曹軍省時省力地再次掘開河道,引水灌城。

關羽早聽聞劉備棄城而逃,隨後失蹤的消息。他苦等無援,糧草不支,最終還是投降。

自出兵到攻破下邳,收複徐州,曹軍隻用了一個月,堪稱奇跡。

徐州,小沛。

縣署的後院便是縣獄,曹軍攻下小沛後,大軍轉向下邳,隻留下千餘人守衛曹操麾下的一位染病的將軍。

婢女侍立在掛著帷幕的廊下,遠遠望見郎君翩翩而來,身姿挺拔恍如嶺上鬆,姿容俊秀如東海珠。擦肩而過時,他身上氣息凜冽如霜雪,又依稀有蘭香。

她在心底矯正道,這哪裡是染病的將軍,分明是懷香握蘭,趨走丹墀的尚書郎。

跟在荀忻身後的兩個親兵咬耳朵嘀咕,“此袍甚眼熟……”他隱約記得這件冬袍上次落在了令君府上,被送回來時他聞了聞,驚奇此袍還被熏了香。

“住口。”另一名親兵簡直想堵住他的嘴,近日主公兄弟不和,也是缺心眼才敢提。

荀忻坐到院中的亭下觀景,直等到日落黃昏,才吩咐左右帶上食盒,一同去探獄。

整個縣獄中隻關著幾人,這幾人曾經是小沛的主人,而今變成了不見天日的階下囚。

荀忻提著食盒獨自走進獄中,這裡簡單地修繕過,泥地上鋪上了稻草,器具、柵欄收拾得整潔,驅散了原有的陰森臟汙之氣。

這裡過於安靜,他的腳步聲顯得突兀,很快吸引了獄中人的注意力。

“汝乃何人?”

荀忻目不斜視,徑直路過簡雍等人,直往縣獄最深處。走至近前才能發現獄中竟還另設有守卒,五名守卒看見荀忻進來,躬身拱手退到一旁。

一身常服的劉備坐在榻上,自斟自飲,抬眼望向來人,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原來是元衡。”

他從容如往常,拱手謝道,“有勞照料。”

荀忻將食盒打開,把菜碟從木欄底部的縫隙處推入獄室內。

“元衡不敢進?”劉備見他這模樣又笑了笑。

荀忻點頭,認慫,“忻手無縛雞之力。”

這種把天聊死的畫風還是熟悉的味道,回憶起在許都時的經曆,劉玄德歎一聲,“既是故人當麵,可否不吝解惑?”

他站起身,把食案與矮榻都移到木欄旁,與荀忻隔欄相對。

“使君但問,忻知無不言。”

劉備搬完矮榻,重新坐下,“曹公欲殺欲留?”

荀忻搖搖頭,“此事忻不知。”

“君此來何為?”

“來與使君敘舊。”

“敘何舊?”劉玄德給自己斟一杯酒,舉杯淺飲,凝視著眼前姿容出眾的文士。

荀元衡輕聲笑了笑,唇角現出梨渦,看起來實在人畜無害。

“使君可曾記,當日陳長文婚宴,忻所贈之物?”

劉玄德皺著眉沉思數息,不好意思般問他,“何物?”

待荀元衡臉上笑容消失,劉備笑起來,從懷裡取出一物,“備如今身無長物,隻剩此囊矣。”他被擒之後身上的佩劍、玉飾都被人摸下來,唯獨這枚香囊看起來不值錢,還留在身上。

荀忻忍住打人的衝動,同時不禁有些唏噓,他拱手揖道,“謝使君厚意。”

無怪乎有那麼多人願意為劉玄德賣命,出生入死地追尋,這一份真誠是亂世中罕有的。

“使君可曾拆開香囊?”

劉備搖搖頭,“未曾。”當時荀忻送香囊不是借物暗寓嗎?香囊中除了香料,難道還有什麼蹊蹺?

他當即拆開來看,從一堆藥草中摸出了一枚蠟丸。

“此為何物?”劉備攤開掌心相問。

“使君去留與否,曹公尚未決斷。”荀忻低聲道,“使君若信我……”他拱手低頭,“願保使君性命。”

“我當如何?”劉備皺起眉,猶豫問道。

“除去丸上蠟,溶於水,飲之。”

這聽起來極不靠譜的說法,更像是勸他飲藥自殺。

“此藥可使人昏睡如死狀。”荀元衡望著他,肅然道,“詐死,方可金蟬脫殼。”

“事關生死,使君當慎重再三,忻改日複來。”荀忻站起身欲告辭。

劉備思慮半晌,剝開蠟丸的外殼,捏著其內的褐色小藥丸,直接投入了杯盞中。他抬眼問道,“今日可否?”

“使君?”荀忻震驚於他的果斷,或者說草率,“還請三思。”

半杯酒摻入水,酒杯微晃,劉備抬腕一飲而儘,翻盞示意空杯。

“備平生最敬恤民務本之人,如陳元龍,如荀元衡。”他仰頭望著荀忻,回憶道,“當年中原螟害,遍野生蝗,元衡治蝗之術,解民倒懸,予民生機。”

“許都屯田萬頃,我知亦有元衡籌劃之功。”

“曹軍大小輿圖,無不仰仗君奔波跋涉,親手所繪……”劉備頓覺困意上湧,知道是藥效發作,他扶住食案,“孤信元衡。”

“仁人,君子……”

一聲脆響,陶杯被劉備的衣袖拂落墜地,粉身碎骨。

看著伏案悄無聲息的人,荀忻歎口氣,長揖及地,“愧不敢當。”

他示意等候在旁的守卒過來,一名守卒伸手入欄杆,摸到劉備的手凝神診脈,姿態極為專業。

待那名守卒點點頭,其他人取來鑰匙打開牢門,七手八腳把劉備扛了出去。

此時外頭已暮色深沉,劉玄德被裝上馬車。獄內的其他人沒劉備那麼好的待遇,被強灌了麻沸散,隨意塞入另一輛馬車。

兩輛馬車被數十騎護送著轆轆遠去,荀忻轉身往回走。

那枚香囊是賈文和所贈,香囊中有蠟丸隻是個意外。

那時他們哥倆被荀韶的香囊藥倒,華元化治完病,對能致人昏睡的香料頗感興趣。他和荀韶交流過後,改良配方,製出了無香版的迷藥。

但這藥療效太好,華佗嚴禁外傳,荀忻當日順手牽羊藏了幾顆,一顆就隨手塞在香囊裡。

所謂的“詐死”、“金蟬出殼”自然是誆人的,就算劉玄德不肯自願吃藥,飲食中也能做手腳。

劉備大概是想通這一點,才喝藥喝得如此爽快。

如果不出意外,劉備能昏睡四五天,四五天時間足夠海船出海。到時木已成舟。

下邳城中,曹操讀完書信,望向郭嘉,“奉孝,此事……”他低歎一聲,“否泰難知。”

但說實話,殺了劉玄德還有些可惜,將其流放蠻荒的感覺好極了,曹操心中甚至還有些意猶未儘,蠢蠢欲動。

“快馬傳令,禰衡無需出使荊州,另有重任相托。”

作者有話要說:[1]引用參考自《三國誌·袁紹傳》

本章參考《三國誌》袁紹傳、武帝紀、先主傳。走向偏離。

#乘風破浪的劉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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