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誰疑誰(1 / 2)

聽到曹操回師的消息, 荀某人終於肯好好說話。

隻是在賈詡看來也算不得什麼好話。

隻見荀元衡站起身,拍拍袍角走人,“距營二十裡, 騎兵急行頃刻之間, 賈公何不早相告。”

還怪他不早說。

空蕩蕩的軍帳內, 賈文和換上乾淨的外袍, 束好衣帶,施施然出帳。

既不能放任朱靈囂張,又不願與荀元衡過多糾纏, 他才扣留發往朱靈處的文書, 故意弄這一出拙劣淺顯, 一眼能識破的花招。

如今朱靈必將收斂, 他“荀黨”的身份卻再難洗清。

若不在曹操手底下,任他想點什麼計策, 真要想害荀元衡, 以那人毫無防備的姿態, 要取項上人頭都並非難事。

隻是以他所見,曹孟德為人雖狠辣, 但外法內儒,骨子裡還殘留著儒生的禮義觀,崇尚忠義之士。

他當年長安獻計已經為人詬病,要再給人留下行事不擇手段的印象,恐怕自惹禍患。

如今荀氏樹大招風, 被荀元衡黏上當然有麻煩。

然而塞翁失馬,禍福相生,天底下的事誰能說得明白?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營門處, 曹昂見他走過來,帶著自家弟弟上前行禮,“文和公。”

“議郎。”賈文和回揖,又看向個頭僅僅到兄長胸口的小郎君,同樣回禮,“郎君。”

曹昂兩年前舉孝廉,不久前任議郎,賈詡隻稱呼官職,恭敬而稍顯疏遠。

曹丕抬眼去望,看著這位相貌平平無奇的老者,很難將聽過的事跡與其本人對上號。

舞勺之年的小郎君生出莫名的敬畏,運籌帷幄的智者,果真深不可測。

剛有這個想法,隻聽自家兄長又向著一處行禮,“荀君。”

俊秀清朗的年輕文吏與眾人打過招呼,過來和他家兄長相對行禮。兩人站在原處交談,曹丕抬眼便能看到青年人光潔白皙的下頜,此人衣袖間隱隱帶著箱匣中用作防蛀的香草氣息。

在眾人麵前兄長老實喚“荀君”,私底下又變成“先生”。

百無聊賴的小郎君無意瞥見荀元衡玄袍衣帶處佩有白玉帶鉤,頓時被吸引去注意力。

玉色細膩如羊脂,全無雜質,成色極美。鉤首僅僅刻幾道弦紋,幾近不加雕琢,卻有渾然天成的美感。

物似其主。

曹丕生來處境優渥,眼界養得高。如金銀漆玉等奢侈器具中,他最喜玉器,尤其喜愛收集純淨無暇的白玉。

正全心交談的曹子修沒有注意弟弟的動靜,被灼灼目光盯著的荀忻若有所覺。

“與公子久彆重逢,來得倉促無暇備禮。”荀忻解下腰間玉佩,小郎君眼眸圓睜無辜地望著他。

不是玉佩?

他試探地摸索,從香囊摸到帶鉤,隻見曹子桓眼神一亮。

“……”荀忻垂眸一看,這是一枚燒窯時無聊,比著帶鉤隨手捏出來,最終還燒成了的小玩意。

他身上穿的窄袖騎裝不需要帶鉤,僅僅是起裝飾作用。

把白瓷帶鉤一齊解下來,遞給曹丕,“公子若不棄……”

一旁的曹子修不明所以,以為荀元衡是一時興起,催促仿佛愣住的弟弟,“荀先生心意。”

事實證明曹昂的擔心是多餘的,下一刻他弟弟利落接過,一邊稱謝一邊將禮物飛快地收入袖中。

生怕荀忻反悔的模樣。

曹子修被口水噎住,咳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阿弟,誰曾教過如此行事……”

“阿兄。”曹丕望著塵沙滾滾的遠處,轉移他兄長的注意力,“大人歸矣。”

馬蹄聲漸近,數百騎奔馳而來,“曹”字旌旗隨戰馬由遠及近,肆意飄揚。

“明公!”

一緊韁繩,曹操在營前勒馬,陽光下他眯著眼環視眾人,似乎在找什麼人。

荀攸與諸將隨後下馬,站在原地看曹公上前去扶起營前拜倒的眾人。

隻見曹操一一撫慰留守的將校,從朱靈等人一直扶到遷徙百姓回來的夏侯淵,“有賴諸君之力,孤得以陣斬顏良、文醜,大勝而歸。”

“諸君請起。”

顏良、文醜都是河北大將,一聽這消息曹軍人人振奮,長戟的木柄撞地,如戰鼓鼓點。

“明公天威!”

“將軍天威!”

震天呼喝聲中,朱靈出列躬身揖道,“明公,靈有一事稟告。”

“說。”說話間曹操已走到文吏那一邊,拉著一人的手示意眾人,“若非元衡造筏投於水上……”他指向騎兵身後百餘車輜重,笑道,“孤必空手而歸。”

“河北強兵勁弩,孤之所以能使其損兵折將、铩羽而歸,唯賴諸君。”

“賢士大夫,良將校,有諸君相助,孤方能克定四州,得與袁氏爭鋒。”

“願為明公效死!”隨曹操凱旋的騎兵齊聲呼喝,人人振奮,士氣如虹。

曹操拉著荀忻,帶著眾人往營內走,走了幾步想起來,“文博方才有何要事?”

“文博”是朱靈的表字。

朱靈低著頭,冷汗涔涔。曹操方才的舉動還曆曆在目,荀元衡造筏非但無罪還有功?

他心思一轉,咬牙應道,“稟明公,潁川輸糧已至營中。”

曹操“哦”一聲,誇讚他兩句,帶著一眾文吏入帳議事。

“文博有所不知。”與朱靈相熟的路招搭著兄弟肩膀,“此戰可稱驚心動魄,唯恨不能與君並肩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