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馬廄太守韜晦其四(1 / 2)

“府君有令!”

庭中霎時安靜, 受罰者掙紮著左右扭身,艱難地從木板爬起。他想要去拉扯褪到地的褲管布料來遮羞,奈何雙手被縛, 隻得弓著身子伏地跪倒。

“拜見明府!”

荀忻站在廊下, 眼前這位的形容太狼狽, 令他很快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此番情形並不施刑的人有意羞辱, 因脫袴受刑, 律法規定的。

“此人犯何罪?”荀忻問道。

當他得知這人受罰的原因隻抄錄的訛誤, 並未造成太損失,也沒有被革職時, 不免感到有些荒唐。

情景荒唐, 律法也荒唐。

像犯人一樣脫袴露臀在庭廣眾下受刑,羞辱的意味也許更於疼痛?而時人明明最看重名節,荀忻觀察周圍眾人的反應, 這些人表情平靜到近乎冷漠,也許見怪不怪,不覺得侮辱。

他有心引經據典談兩句, 最終覺得沒有必要, 於言簡意賅道,“傳我令:郡府中, 著衣受刑。”

庭中伏地的人領命去幫受罰的書佐穿衣,書佐則忙著叩頭稱謝。

於整個郡府中很快接到新任太守的第一條命令——著衣受刑。

多人聽到時得愣住片刻, 這算什麼諭令?

難道說, 覺得脫袴受刑有礙觀瞻, 不雅觀?荀府君年紀輕輕,思想保守。

玩笑歸玩笑,但這條諭令本身無足輕重, 對有郡吏來說還實實在在的好事,自被眾人心照不宣地認同接受。

即使習以常,如果突給他們選擇的機,多少人了衣褲的整潔而舍棄尊嚴?

不論府中如何議論紛紛,荀忻下完命令,仿佛完成了任務,一刻也沒多待,很快離開郡署。

走回太守宅邸時路過郡署側門,門口有十來名執刀戟的守衛,見到他時,這些人手按佩刀,目不斜視,儼如臨敵。

“府君?”隨從跟來詢問。

荀忻在門牆投下的陰影前止步,沒有說話。他仰頭看天,藍天雲層很厚,雲的縫隙處透燦爛耀眼的陽光。

日光照耀下,他身的太守官服泛著如鴉羽一般的光澤。

門外,行人與車馬緩緩行過;門內,一群人警惕著一人,劍拔弩張。

四四方方的牆深院裡,時時刻刻有尾巴在跟著,有眼睛在盯著。除了明麵的監視,暗地裡還有不知道多少人在窺探。

而此時此刻,這裡郡境內最安全的地方。

他突回過神來,“我來時另攜一匹白馬,不知安頓在何處?”

“稟府君,車馬皆在馬廄當中。”

“請引路。”

答話的隨從卻躊躇了片刻,“府君欲行?”

“不府。”他自知道這些人在擔心什麼。

得到答複的侍從當即應諾,帶心血來潮的新太守去馬廄。他們的任務監視,隻要不門,什麼都好說。

說起來河東郡側倚太行,郡境多山,山路險遠,往來多倚仗畜力,因此很重視養馬,郡府中配馬也較多,馬廄占有近十座房屋。

天氣較冷,馬廄門後還釘著門簾,侍從推開厚重布簾的那一瞬間,一股糞汙物發酵產生的臭味猝不及防鑽入鼻腔,嗆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府君,尊者不可踏足汙穢地,不如著人灑掃後再入?”

話音剛落,他們的新太守就闖進布簾,從臭氣熏天的圈舍中牽來一栗一白兩匹馬。

栗色馬作拉車的挽馬性格沉穩,被用力拽著韁繩往外走,步速不疾不徐,依保持著從容優雅。

而最得荀忻喜愛的那匹白馬,短暫的離後再見主人,恨不得變成脫韁野馬,隻差沒有搖尾巴。

於當衛固聞訊找來時,看到的這樣一幅場景:

馬廄前的空地,脫去吏服的荀元衡用一柄長木刷,正在給一匹馬梳毛搓灰。

“咳。”

聽到咳嗽,等候已久的荀忻拍拍手粘的塵土與浮毛,虛情假意笑了笑,“衛君何時得暇?”

“不及明府適意。”衛固的眼角眉梢同樣堆疊著虛偽的笑意,“明府體恤吏民,實乃河東幸。”

這意有指的話,顯對他今日的舉動有不滿。

荀忻本就有意試探,隻當聽不其中的陰陽怪氣,坦接受了對方的讚譽,“陳規陋習,早待革除,《禮》曰:‘可殺不可辱’。”

“有過則懲,辱無益,徒增人怨爾。一朝反抗……”他話鋒一轉,“衛君莫怪,荀忻惜命而已。”

“明府論。”衛固的神色毫無波動,顯沒有聽信他的鬼話,如果荀元衡貪生怕死徒,怎孤身一人親赴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