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2 / 2)

這些人要殺你……殺回去又怎麼了。

可……

不行。

他放出威壓,將周遭的修士們全部擊傷,臉色慘白地落了一地,隻能看著他的背影。隨後,顧識殊踉踉蹌蹌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小竹峰頂,到傅停雪的宮室之中,他才筋疲力儘地靠著牆坐下,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傷口,傷口處滲出的血仍舊是赤紅色的。

就算這樣,他也沒有殺人,尚且隻是差點入魔。

顧識殊一身都是血,全是他自己的血,他卻如釋重負地笑了。

他在快要失去意識的狂悖中模模糊糊地想,自己終究傷了人,此後隻會更加不可控製,傅停雪會拿他怎麼辦呢?

如果是殺他的話,或許也是一個好結果,他們誰也沒有違背諾言,他可以作為一個仙門弟子乾乾淨淨地死去。

可是,他靈魂的一小角還是有著渴望,他希望傅停雪能救他,他想要和仙尊在一起,比這更久一些。

或許他能帶來什麼法子,沒有也沒關係,顧識殊可以繼續忍耐,他能控製住自己。

隨著意識沉入混沌,顧識殊隱約感到了一點清涼,在他苦於渴熱的靈魂投下一小片遮涼的暗影。暈眩之中,他模糊地覺得自己好像胡亂說了什麼話,那些他絕對不可能對傅停雪剖白的思緒。

但是仔細回想,又似乎什麼也沒說,甚至不知眼前到底有沒有人來過。

這段記憶太朦朧,顧識殊醒來後,就輕而易舉地忘記了。

*

他沒有想到傅停雪會放棄自己。

這比任何一個情況都要糟糕。但這確實發生了。

從尖銳的高熱之中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傅停雪冷淡的眸子,這雙眼睛再次回到了百年以前,映照著他卻毫無溫度。

仙人本來就不會動情,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大夢一場。

“我要你飲下忘情水,從此你我陌路殊途,再無糾纏。”

顧識殊本來可以質問他,憑什麼給了自己希望卻忽然違背誓言,為什麼不相信自己能夠抑製住自己絕不入魔,為什麼能夠視往日情愛為無物,隻是突兀地要求兩人一刀兩斷。

但是他沒有一句話說得出口。

憑什麼自己要讓仙人一直背負世人的咒責,為什麼要求他永遠愛自己;

他們之間的戀情,仙人一直被動,很少主動表達和索取,或許這已經成為他的負擔了。

顧識殊說:“好。”

然後就是彆離。

顧識殊望著杯中的斷情水,琥珀色的液體就好像酒一樣。而傅停雪不怎麼會喝酒,很容易喝醉。

唔,喝下這個,先前兩人種種,對於仙人來說也不過是醉一場吧。

顧識殊眼底晦暗不明,他才是被拋棄的一方,他應該放下,而不是像此時一樣,心中隻有不甘和怨恨,他看向對方的眼睛,覺得這樣的自己有多不堪。

他先前所遭受的、經曆的、背負的,都隻是為了傅停雪一人。

而傅停雪眼中沒有愛,沒有恨,他一向很少表露出情緒。

就算他坦然地看著自己,眼中毫無遮攔,顧識殊也隻看到一點熟悉的喜歡。

又有多少呢?

要不是為了陪自己,或許他甚至不用來到此處喝下忘情水。

放不下的隻有他。

在客觀立場上,他並不恨傅停雪,對方此前所為無可指責,品性皎潔如月,堪得上是青城劍尊,仙道第一人;他希望對方永遠孤高出塵,這不是虛言。

甚至到最後,念及師徒一場,他也沒有殺顧識殊,而是選擇了兩相忘,算得上仁至義儘;

但於感情一途,顧識殊絕望地想,他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顧識殊先飲忘情水。

他卻暗中捏了一個咒術,酒水看似入喉,其實早就被清得一乾二淨。

他想,至少自己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輸家,不至於到了這個地步,還必須用外力來消除所謂的感情,那看起來太卑微,隻有自己在苦苦糾纏,隻有他一人困於情愫。

你拋棄了我……

憑什麼你以為隻有忘情水才能讓我忘記你?

或許是出於骨子裡的自傲和野心勃勃,魔尊不屑於借助外物忘記曾經的戀人,他自己就可以放下。

就算是什麼都記得,他也能放下。

這麼多年過去,他自認為自己做的很成功。

甚至可以說服自己一句,傅停雪對他來說也沒有那麼重要,他早就把那段失敗的戀情化為記憶中似有若無的浮塵。

*

可是,此時撫上胸口的傷疤,顧識殊卻忽然心念一動。

他覺得傅停雪有點奇怪。

似乎有許多地方……就像是留下的破綻。

這讓魔尊感受到了一點挫敗。

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熟悉的護短,他還是想知道傅停雪究竟是什麼想法;他已經決定順著這些破綻,找到傅停雪瞞著他,不想讓他發現的一切。

無論是什麼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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