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救他(2 / 2)

她的姿勢笨拙又可愛,很像新生的小鹿顫顫巍巍站在地上,腿都在發抖,又慌亂又害怕,可是還沒學會說話,不知道怎麼向身邊的人求助。

第三步還沒邁出去,她身子一輕,隨後發覺自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江晚的視線隨著被抱起來的動作晃了晃,她看見幽都城門外的護城河被淺綠色的浮萍遮滿了,水生植物特有的蠻橫遮蓋了整個水麵,她幾乎看不見一點水的顏色。

“走過這段路就放你下去。”薛師兄這麼說,很理所應當。

江晚覺得這正午的陽光過於熾烈了,積在青石板上的水發著燦金色的光,如果這地方種著向日葵的話,她想向日葵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轉了。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逗笑了。

她沒笑出聲音來,但是身子因為胸腔的震動抖了抖,薛師兄自然察覺到了——他抱著她呢,於是他問:“笑什麼?”

“開心。”江晚滿嘴的甜言蜜語:“師兄你真好,送我鞋子。”

薛師兄瞥了她一眼:“沒出息。一雙鞋子。”

江晚:“……”

師兄你的感情線真是全靠自己才一片空白的。

薛師兄的子午冠束得端端正正,就算靠得那麼近,她也沒有一絲機會碰到一縷師兄的頭發。

師兄的頭發肯定也特彆好聞!

“師兄,聽剛才那個賣豆腐的老伯說,這裡入冬之後會特彆冷。”江晚說。

“嗯。”薛師兄說:“我們待不到入冬,不用擔心。”

江晚不敢接他的話,她覺得這個話題有點危險。

順應東嶽君無為而治的思路,幽州是沒有門禁的,進進出出完全沒有阻礙,青石板路一直鋪到鬼市門口,薛師兄也正是在那裡把她放下的。

新鞋子雖然滑了一點,但還是非常好看的,江晚從他懷裡跳下來,站穩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原書中,薛師兄在這個時候,其實是蠻窮的。

薛師兄的父母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他修道的時間還不長,算得上是頂年輕,而在這為數不多的時間裡,他大部分時間又都花在閉關上。

不知道為什麼,弘陽仙長生前沒有給他留下多少法寶萃玉,可能是有什麼打算,但是猝然離世來不及實現。

江晚之前對這個沒有概念,因為原書中就在介紹反派大Boss生平的時候輕飄飄地提了一句,她也沒有太注意。

現在她忽然想到那柄碎成灰燼的劍。

又忽然想起初次見他時,他把殺害自己師父、並且打算對他自己也下手的人通通炸成血霧。

像饒赤練有把名刀叫“斬八”一樣,大部分修道者都會有柄稱手的武器來提升自己的戰鬥力。

但是從來沒見薛師兄用什麼武器。

他向來都是撿到什麼就用什麼,隨心所欲,毫不在意。確實,薛師兄沒有那麼需要仙器法寶來提升自己的戰力,他的戰力已經高到逆天了,但是,這又未嘗不是因為他根本沒有什麼像樣的仙器法寶。

可能最像樣的一個已經戴在她身上了。

年輕人真是窮得生機勃勃、理直氣壯。

薛師兄把她放在地上,忽然音量不大地說:“以後給你找更好的,就不摔跤了。”

沒出息。一雙鞋子。以後給你找更好的。

江晚當然相信薛師兄未來能給她找來更好的。

那一個個上天入地找他,想要他體內屑金丸的修道者,仿佛一個個經驗寶寶,打死就爆裝備的那種,正前赴後繼來給薛師兄刷經驗升級。

你問為什麼那些打得過薛師兄的大佬不出手搶?

打得過薛師兄的大佬都至少是九曜星官那個級彆的了,大家互相認識,人家星官說了送給小輩了,你還去搶,你要不要臉啊?還混不混了啊?

對吧。

雖然知道自己未必有命收,但是江晚還是笑著答應:“好。”

江晚覺得自己真的沒出息。

江晚上輩子十來歲的時候也特彆窮,一直窮到二十一二,終於自己工作了賺錢了,才稍微好一點。

她真的受不了“以後有錢了給你買”這種諾言。

她想全部說“好,說定了,不兌現的是小狗”。

幽都是個非常標準的城市,嚴格按照中國傳統,由五部分構成:一個低矮陳舊的老城區,一個高樓林立的新城區,一個賣假酒和假手工製品的仿古文化街區,一個門票賊拉貴茶葉蛋10塊一個泡麵40一碗的風景區,當然,還有一條專宰外地人的步行街。

鬼市就是這條專宰外地人的步行街。

不過不同的是,江晚這些外地人,是心甘情願被宰的。

一條以宰人為己任的步行街,它的標配自然是算命先生。

江晚他們碰見的這個算命先生,非常與眾不同。

首先,她是女的。

其次,她就坐在鬼市門口。

這個門口的意思,和賣豆腐的老陳不同,不是靠在門口邊上做生意,她就是端了個板凳坐在鬼市大門口的正中央。

然後,這位女性算命先生呢,有點胖;鬼市的門呢,又比較窄。

所有要進鬼市的人,都必須要和她說一聲:“勞駕,您請讓一下。”

然後這位算命先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和他們搭話了。

這是哪裡來的生意鬼才。

江晚覺得她這麼囂張一定是有原因的,隨便一打聽,果然:

“小惠雖然命苦,但是算命特彆準,說你三更死絕對留不到五更。她也是這幾天著急要錢,不然也不會堵在路中間,讓她去吧,孤兒寡母的不容易。”

說你三更死,留不到五更。

誰知道這是不是東嶽君在人間開的小號。

這些滿級大佬就喜歡開小號去新手村屠萌新。

於是江晚好聲好氣地對那個算命先生說:“您好,勞駕讓一下好嗎?”

算命先生是個中年女人,眼睛因為過度勞累而顯得有點黯淡,頭發灰撲撲的,有點像枯草,穿著件灰色的袍子,凳子邊靠著個卜字旗。

和每一個算命先生一樣,她開口第一句就是:“姑娘,你今天有卦。”

江晚笑著說:“嗯,知道了,謝謝您,您能讓一下嗎?我們想進去。”

算命先生嚴肅地重複了一遍:“姑娘,你有卦。”

江晚:“我知道,我沒錢——您能讓一下嗎?”

一個來自現代,經常從遍布著“遊泳健身”“千人跑步”“雅思托福”“學府考研”的步行街中走過而片葉不沾身的現代獨立女性。

更準確的說,是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異常嚴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默默地讓開了。

走出去幾步,薛師兄問她:“你不信這個?”

江晚:“她未必算得準。”

“我看有幾分樣子。”

江晚搖搖頭:“算得準命,又改不了命,有什麼意思?”

“你怎麼知道她改不了?”

江晚:“既算得準,又改得了,也不會需要在鬼市門口堵人。”

薛懷朔:“……”

平章師妹有時候腦子還挺好用的。

江晚:“而且!我的錢要留著去吃好吃的!才不拿去算命呢!多浪費啊!幽州城裡肯定還有很多好吃的!”

薛懷朔:“……”

他收回剛才的話。

他們徑直去找鬼市百曉生,據剛才的本地人豆腐老陳介紹,這位百曉生是鬼市裡資曆最老的人,而且難得脾氣不錯。

通過問路找到了百曉生的住所,他們倆才發現人家根本沒開門。

隔壁賣司南石的商鋪老板幫忙解釋:“哎呀,客人你們來早了,百曉生這個時候不開門的。”

江晚問:“那他什麼時候來呢?”

“估計得等上小半個時辰——不過你們彆急,來我這看看司南石。”商鋪老板笑著搓手:“您二位是要上鬼城去吧?那我這兒的司南石可不能少啊。不是我自誇,我這兒的司南石,那叫一個物美價廉物超所值……”

又是一個商業鬼才。

不過他們確實需要買司南石。

大中午的,本來就沒什麼生意,他們買了司南石,老板順便就和他們聊了起來。

江晚問:“老板你是幽州人嗎?怎麼會想到來鬼市做生意呢?”

老板擺了擺手:“害——我以前也遊手好閒吊兒郎當的,後來不是娶了婆娘嘛,我婆娘年初生了個女兒,她月子都沒出,抱著女兒罵我,讓我數數家裡的錢還能乾嘛。”

“我就去數,數著數著,算了算,隻進不出,我女兒周歲不到就要餓死了。那總不能讓女兒餓死吧,於是就借了娘舅點錢,出來做生意。”

雖說是鬼市,但其實和外麵那些批發大市場挺像的,一點鬼氣都沒有,倒是充滿了人情味。

“姐姐。”忽然有人拽了拽江晚的衣袖,她低頭看過去,發現是個衣服穿得很不得體的小姑娘,頭發蓬亂。

“怎麼了?”

那小姑娘仰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一邊的薛懷朔,堅持說:“姐姐,我有話要和你說,我們到一邊去,好不好?”

江晚挑眉看向薛師兄,見他點頭,才跟著那小姑娘走開去。

“你有什麼話要和姐姐說啊?”

“是我阿媽讓我來的。”小姑娘撓了撓手臂,把掌心裡的一張紙條給她看,“我阿媽說,她一定要告訴你。”

那是張納鞋底的硬紙板,上麵的字體歪歪扭扭的,但是語句很短:

你可以救他。他救不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薛師兄(嚴肅):她有時候還蠻討打的。

就是舍不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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