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合一(1 / 2)

清河郡王進宮的結果與嘉王的猜想一模一樣。

翌日紀新雪到國子監時, 寒竹院的人都知道了英國公世子被廢的事。

這是焱光帝登基後,第一個被廢黜的勳貴世子, 各種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長安。

等到下午的時候,紀新雪已經能聽見有人猜測英國公世子被廢的原因。

昨日清河郡王帶領宗室子弟氣勢洶洶的打上英國公府,抓著英國公世子去大理寺並不是秘密。

封閉多年的安國公主府終於迎回主人,也能算得上是大事。

再加上在安國公主府大門前嚷嚷大半個時辰,又要尋死覓活,又要跪下求虞珩不要與親大伯計較的世子夫人。

眾人很快根據各種蛛絲馬跡得出結論。

小郡王母親早逝, 父親也不在身邊,還要在英國公府看隔房大伯、大伯母的臉色。

雖然是宗室郡王,卻沒少在英國公府受委屈。

清河郡王作為宗室族長,已經通過數不儘的彪悍事跡證明自己有多護短,他老人家知道小郡王在英國公府的遭遇後, 為小郡王主持公道,在眾人看來是必然會發生的情況。

這件事最詭異的地方,是宮中焱光帝對小郡王的‘寵愛’。

焱光帝登基後, 也數十年如一日, 身體力行的證明自己有多薄情。

這位可是自己的兒子、女兒在外麵受了委屈都懶得理會的人,竟然願意為安國公主府的小郡王廢英國公世子?

結合近些日子後宮和朝堂頻繁的動蕩, 但凡心思重的人都開始的發散思維,逐漸朝千奇百怪的方向聯想。

紀新雪甚至在抄小路去寒竹院的時候,在貫穿國子監的園子中聽到有人偷偷猜測虞珩是焱光帝的私生子。

虞珩沒來國子監上學的日子裡, 陸續讓紫竹給紀新雪送了幾封信。

他臉上的傷耽誤很久才開始上藥,雖然沒有很疼,但消腫極慢,隻能在安國公主府安心養傷。

焱光帝下旨廢英國公世子後,清河郡王和清河郡王世子去安國公主府看望過虞珩, 留下‘自願’請假的紀成陪伴虞珩。

虞珩在信中抱怨紀成吵鬨而且好奇心格外旺盛,偏偏動手能力差到令人發指。

紀成見到安國公主府花園中的蓮湖,自告奮勇,要劃船載虞珩散心。

船剛剛離開岸邊,紀成就成功將他和虞珩都掀到湖水裡,兩個不會泅水的旱鴨子喝下幾大口水,才被湖邊的侍衛撈上去。

喝下驅寒的薑湯後,虞珩才知道紀成根本就不會劃船,紀成看到有湖隻想著玩耍,沒想到公主府隻有能載兩個人的小舟。

猶如此類的事,在紀成身上屢次發生,虞珩已經學會許多新本領,比如泅水、爬樹、生火......

紀成去安國公主府的短短幾天,已經讓林釗失去四分之一的胡子。

雞飛狗跳的日子裡,還有其他宗室陸續去公主府看望虞珩。

在這些人麵前,紀成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沉穩老練的讓虞珩懷疑紀成是不是還有個同時出生的同胞兄弟。

第三封信時,虞珩提起英國公府。

虞珩在紀成的幫助下逐漸和宗室的人變得熟悉,從隻比他大十歲的姨婆誠安縣主處知曉,清河郡王帶走世子夫人後,將世子夫人關進宗人府,先問世子夫人是英國公府的婦人還是宗室的女兒。

世子夫人答,是宗室的女兒,被罰跪抄百遍宗室族規。

什麼時候能抄完,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宗人府。

為了早日離開宗人府,世子夫人每天隻肯睡兩個時辰,僅用兩天就完成罰跪抄寫百遍族規,然後被清河郡王世子訓斥不夠用心,勒令她重新抄寫。

第三次,世子夫人每天隻肯睡一個時辰,用了五天才完成百遍族規的抄寫,氣若遊絲的被人抬回英國公府。

世子夫人回到英國公府的第三天,英國公夫人親自去安國公主府看望虞珩。

信寫到這裡的時候,墨跡肉眼可見的變得凝滯。

虞珩沒有詳細寫他和英國公夫人見麵的過程,隻告訴紀新雪結果。

英國公夫人主動提出讓虞珩搬到公主府住,隻要每旬國子監放假的時候回去看望她就可以。

虞珩答應了。

第三封信,紀成已經離開公主府回清河郡王府,虞珩言語間隱約透出對紀成的不舍,更多的卻是對紀新雪的想念。

虞珩在林釗和公主府其他老仆的陪伴下,走遍公主府的每個角落,不僅得知許多虞瑜成長中的趣事,也對外祖母虞安,曾外祖母虞寶兒和高外祖母安國公主了解更多。

他親自帶人打掃她們舊日的住處,整理她們留下的遺物,驚喜的發現所有人都有專門留給他的東西。

雖然高外祖母安國公主和曾外祖母虞寶兒的本意,都是想給虞安的孩子留下些東西,但虞安小產後,將安國公主和虞寶兒留下的東西分成兩份,一份給她未出生的孩子陪葬,一份留給虞瑜的孩子。

虞珩沒在信中詳細說祖輩都給他留下什麼,他想等和紀新雪麵對麵的時候,再慢慢與紀新雪說。

信的末尾,虞珩委婉的提出,希望紀新雪給他的回信能稍微長點。

紀新雪將虞珩的信仔細折回原樣,放進專門讓人準備的木盒中收好,提筆在宣紙正中央寫下與前兩次完全相同的回信。

‘已閱來信,見字如晤,吾好,盼歸。’

望著宣紙上的兩行字沉思半晌,紀新雪終究還是如虞珩的願,將回信寫長。

‘海棠將開,願與君共賞。’

紀新雪滿意的點了點頭。

等紙上的墨跡徹底凝實,他親自將信紙折疊放進信封,拿火漆封口,高聲叫綠竹將信送去安國公主府。

等到寒竹院的第一輪課徹底結束,打亂六門課程,每旬更換上課順序後,紀新雪才再次見到虞珩。

兩個人見麵的地點卻不是在寒竹院,而是在黎王府。

三月三十,黎王的壽辰。

嘉王與黎王關係平平,沒有特意起個大早去黎王府展現兄弟情深。他提前派人去問清河郡王府準備何時去黎王府,隻比清河郡王府的人早兩刻鐘出門,將敷衍表現的淋漓儘致。

紀新雪想起嘉王府大宴時的勞累,十分慶幸他隻是客人,隻需要參加頭一日的宴席。

碧絹提前幾日就為紀新雪準備好三套衣服和相應配飾,防止在黎王府不小心弄臟衣服。

紀新雪被碧絹叫醒時,隨手指向湖綠色的衣服。

臨到出門時,紀新雪才發現四娘子居然沒穿最喜歡的紅色,而是穿了和他身上顏色幾乎相同的衣服。

雖然嘉王府和黎王府隻隔著兩條街,但嘉王府的人不能步行去黎王府。

嘉王不耐煩坐馬車,出門後直奔車隊最前方的高馬。

王妃坐一輛馬車,許孺人、鄭孺人和鐘娘子坐一輛馬車。

大娘子、三郎君和三娘子都騎馬。

紀寶珊太小,嘉王不許她出門。

紀新雪見到眾人的選擇,也想往車隊前方去,馭馬去黎王府赴宴。可惜剛往前走了幾步,就感覺手上的阻力。

穿著蔥綠色飄逸長裙的四娘子眨了眨眼睛,小聲道,“你陪我坐車。”

紀新雪仍舊殘留的瞌睡瞬間消失。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平日裡最喜歡張揚明豔色彩的四娘子穿著蔥綠色的衣裙赴宴,可以用偶爾換個審美解釋。

喜馭馬不愛坐車的四娘子在兄姐都騎馬的情況下選擇坐車,可以用偶爾疲憊解釋。

但四娘子明明對騎馬渴望至極,偏偏咬著牙說要坐車,眼中還隱約透著羞澀,怎麼看都不正常!

紀新雪狠狠的磨了磨牙,抬手摸腰卻沒摸到熟悉軟鞭,隻有塊羊脂玉魚形玉佩。

四娘子挽住紀新雪的手臂,將紀新雪往馬車的方向拖,發現紀新雪正心不在焉,好奇的問道,“這玉佩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紀新雪揚起和善的笑意,“我在後悔,為什麼不戴塊大些的玉佩出門。”

四娘子聞言,麵露詫異,“你不嫌重嗎?”

這塊玉佩已經和紀新雪的手掌一樣大,再大得多沉?

紀新雪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越大越好,多大都不嫌沉。”

四娘子忽然覺得有些冷,連忙抓著紀新雪往馬車那邊去,再也不提玉佩的事。

嘉王府的車隊不負嘉王所望,倒數第三個趕到黎王府。

紀新雪一改出嘉王府大門時的懶散萎靡,精神抖擻的站在四娘子身側,感覺到四娘子的目光在哪個方向多停留一時半刻,就會立刻追著四娘子的目光看過去。

給黎王請安後,大娘子和三娘子攜手去後院給黎王妃請安,紀璟嶼和與他年紀相仿的宗室子去另一邊說話。

紀新雪假裝看不懂四娘子頻頻看向他的目光是在催促他離開,目不斜視的跟在四娘子身後,誓要做四娘子的小尾巴。

他今天必須看到,是誰讓四娘子產生羞澀的情緒。

“阿雪,小郡王來找你了!”進入黎王府就開始心不在焉的四娘子忽然來了精神,她抓住紀新雪的手臂,瘋狂暗示,“聽說小郡王已經許久沒有去國子監上學。”

紀新雪矜持的點了點頭,邊朝著正在遠處望著他的虞珩招手,邊冷酷無情的打破四娘子的幻想,“我和虞珩也要去園子裡賞花。”

“啊!”四娘子發出失望的感歎,愁眉苦臉半晌,忽然發現不對勁,警惕的抬起頭,“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園子裡賞花?”

紀新雪似笑非笑的與四娘子對視,輕飄飄的道,“原來你也要去園子裡賞花,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去。”

他就知道四娘子頻頻朝園子的方向看不對勁,果然被他猜對了。

虞珩走到紀新雪和四娘子麵前時,立刻感覺到紀新雪的心情並不美妙,朝紀新雪投去擔心的目光。

紀新雪卻沒將惡劣的心情帶給虞珩,他看到虞珩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臉和手腕,眼中幾不可見的陰沉消散了些,問虞珩什麼時候回國子監上學。

四娘子趁著紀新雪和虞珩說話的時候悄悄轉身,悶頭走了很遠才回頭看紀新雪是否發現她偷溜,沒想到正對上紀新雪含著笑意的眼睛,頓時像被冰雹洗禮的鮮花似的蔫了下去。

三個心思各異的結伴走在園子裡,氣氛逐漸變得詭異起來,除了紀新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輕鬆,四娘子和虞珩的表情都開始不同程度的僵硬。

四娘子頻頻看向園子深處,終於下定決心要與紀新雪分開。

她停下腳步,滿眼討好的望著紀新雪,“阿雪,我已經與人約好一起逛黎王府的園子,下次再陪你好不好?”

沒等紀新雪說話,四娘子已經熟練的將慣常用在嘉王身上的手段用在紀新雪身上,她抱著紀新雪的手臂撒嬌,“我保證將國子監下次放假的日子空出來,專門陪你逛一天園子。今天已經有小郡王陪你,我就......先走了?”

虞珩隨著四娘子和紀新雪停下腳步,雖然沒有說話,眼中卻含著與四娘子眼中一模一樣的期盼。

紀新雪不忍心拒絕眨著大眼睛望著他的四娘子,沉吟半晌,才不怎麼高興的問,“你想好了?”

四娘子可憐巴巴的點了點頭,軟著聲音道,“阿雪不要生氣,要是你早些與我說想和我一起逛黎王府的園子,我肯定不會答應彆人。”

紀新雪臉上重新浮現笑容,“你去吧。”

“你先保證不會生氣。”四娘子無聲收緊抱著紀新雪手臂的力道,她總覺得紀新雪的笑容有點不太對勁,卻說不出來不對勁在什麼地方。

如願聽見紀新雪的應允後,非但沒有放心,反而更加緊張。

紀新雪替四娘子扶正頭上的發簪,眼中閃過幾不可見的憐憫,柔聲道,“去吧,我真的不生氣,我保證。”

但不能保證嘉王會不會生氣。

他當然不會去告狀,但他不相信四娘子身邊沒有類似碧絹和晴雲的人。

嘉王也許不會像鐘娘子那樣,時時刻刻都要知道兒女的所有小動作和小心思,但四娘子如果與誰私會,肯定瞞不過嘉王。

四娘子呐呐點頭,每走出幾步就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紀新雪的表情。

沒等四娘子徹底走出紀新雪的視線,忽然有個小郎君走近眾人的視線。  小郎君雖然年紀尚小,渾然天成的氣度卻極為引人注目,不同於鐘戡身上的灑脫隨性的名士風度,小郎君一眼看上去,就是用瓊漿玉液澆灌的人間富貴竹。

小郎君緩步從遠處走來,停在四娘子麵前,對四娘子點了點頭,“宣明縣主”

虞珩下意識的看向紀新雪,他剛才分明感覺到紀新雪已經不生氣了,怎麼又變得心情不好?

難道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得罪過紀新雪?

四娘子見到小郎君,臉上的遲疑變成羞澀和藏不住的雀躍,“康閣!”

紀新雪握著腰間的羊脂白玉遊魚佩,垂目掃向虞珩腰間,咬牙道,“把你的金麒麟給我。”

虞珩雖然想不明白紀新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手上的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疑。

紀新雪雙手捧著金麒麟,聲音幾不可聞,“我將金麒麟砸在那個康和的頭上,然後說是風將金麒麟吹過去的,你覺得阿姐會信嗎?”

虞珩忽然覺得頭有點疼,滿臉複雜的告訴紀新雪,“他叫康閣。”

紀新雪下定決心將金麒麟砸在康閣頭上前,四娘子目光閃爍的帶著康閣重新走到紀新雪麵前,輕聲細語的道,“這是我阿妹和安國公主府小郡王。”

康閣對三人頷首,“小郡王,縣主。”

紀新雪露出和善的微笑,“你是......?”

沒等康閣說話,四娘子已經搶著道,“這是康氏的郎君。”

紀新雪無聲握緊手心的金麒麟,借著寬大衣袍的遮擋,另一隻手重重的拍在虞珩的後腰上。

虞珩輕咳一聲,眼中浮現不善,昂起頭去看比他高一點的康閣,“既然不是宗室長輩,為何見到本郡王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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