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合一(2 / 2)

虞珩見新帝退開,握著椅子的手臂稍稍放鬆卻始終沒有鬆開,望向新帝的目光也始終警惕,沒有半分放鬆,任憑新帝與他說什麼都沒有半分回應。

新帝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拉著身側的椅子,坐下與紀新雪搭話,“你認識他,他認識你嗎?”

紀新雪無聲瞪大眼睛,“怎麼可能不認識?”

新帝挑起半邊眉毛,冷酷無情的道,“我不信。”

“啊。”紀新雪麵露失望,沮喪的垂下頭,“好吧。”

始終沒有反應的虞珩似乎察覺到了紀新雪的失望和沮喪,明明新帝已經坐下,沒有再試圖靠近他,他握著椅子的手臂卻再次緊繃,看向新帝的目光也逐漸不善。

新帝想不通。

他明明沒有飲酒,為什麼也像是喝了假酒似的在這裡與兩個醉鬼浪費時間?

正當他想起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見紀新雪從單手握著虞珩的手腕變成雙手握著虞珩的手腕,滿臉遲疑的對虞珩道,“鳳郎,我覺得那個人很眼熟。”

新帝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目光定定的望著紀新雪和虞珩。

他到要看看,這兩個人能將他氣到什麼程度。

虞珩聽了紀新雪的話,眉宇間的警惕稍稍淺淡了些,認真的以目光描摹新帝的五官,似乎在努力辨認這個讓紀新雪覺得眼熟的人究竟是誰。

半晌後,虞珩恍然大悟的看向紀新雪,語氣格外篤定,“阿雪,他長得像你。”

紀新雪喜滋滋的道,“怪不得他那麼好看!”

莫岣走入偏廳的時候,剛好聽到虞珩的話,他下意識的覺得這句話有點奇怪,但說不出是哪裡奇怪。

光是看五官,確實是安武公主最像陛下。

他站在距離新帝五步遠的位置,摸著腰間的平安仔細結思索偶然捕捉到的怪異之處。

究竟是哪裡奇怪?

新帝轉頭看了眼莫岣,見莫岣沒有馬上開口,就知道莫岣沒有要緊的事,又將注意力放回到虞珩和紀新雪身上。

從紀敏嫣出生起,他就經常會聽到有人對他說敏嫣那裡像他,後來紀璟嶼、紀靖柔、紀明通、紀新雪、紀寶珊一個個的出生,尤其是被關了七年的紀新雪開始在外麵走動,越來越多的人將兒女像他的話當成恭維。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像紀新雪。

新帝冷笑,他還以為醉酒都能認得對方的人能有多默契,如今看來不過如此,否則虞珩怎麼不說他像大老虎?

紀新雪臉上的笑意突然僵硬,‘唰’的回頭看向他當成寶貝似的抱在懷中的酒壇子,隻看到滿地的碎片。

“我的果酒沒了。”紀新雪麵露悵然,直勾勾的盯著地上酒壇碎片。

虞珩順著紀新雪的目光看過去,愣了一會才道,“沒事,我讓莫長史再買。”

新帝也看向地上的酒壇碎片,他剛進門的時候就認出了紀新雪手中的酒壇出自哪裡,所以才對紀新雪和虞珩不去太學上課,偷偷在寢宮飲酒到醉的事格外寬容。

偶爾為杯中物放肆一回,在新帝眼中不算大事。

但新帝不喜歡他們醉酒後的反應,所以還是要罰。

“買!”紀新雪打了個酒嗝,毫無預兆的變得開心起來,笑的眉眼彎彎,“讓他們都知道你喜歡江南酒。”

虞珩也跟著笑,左臉上的梨渦格外明顯,“讓他們都知道我喜歡江南酒。”

新帝飲了口宮人剛端上來的消食茶,在紀新雪目光無意識掃向他的時候,似笑非笑的問道,“讓誰知道你們喜歡江南酒?”

他已經知道了他們喜歡江南酒,並決定替二人戒了這個愛好。

紀新雪的答案卻出乎新帝的預料。

“他們。”畢竟是醉酒狀態,紀新雪麵上浮現焦急後,語言似乎出現了點問題,“就是他們!他們知道我們喜歡江南酒,會更喜歡江南酒,能讓江南酒賣上更高的價錢!”

虞珩目光專注的盯著紀新雪連連點頭,很難讓人不懷疑他有沒有思考。

新帝聽了紀新雪的話,心中有所猜測,“為什麼想讓江南酒能賣上更高的價錢?”

紀新雪揚起笑容,鬥誌比喜悅更濃,“喂老虎!不能讓老虎吃糠咽菜!”

新帝嗤笑,“老虎怎麼可能吃糠咽菜。”

仍舊在沉思虞珩說新帝像紀新雪是哪裡不對勁的莫岣點頭,“陛下說的是。”

雖然新帝逐漸生出逗紀新雪說話的興趣,但前朝有要事尋他,他不得不回鳳翔宮處理朝政。

離開紀新雪的寢宮前,新帝留下驚蟄,囑咐驚蟄在虞珩醒酒後將虞珩送去紀璟嶼宮中,不許虞珩在紀新雪的寢宮過夜。

在鳳翔宮等待新帝的人是京郊大營的鄧紅英,她奉新帝的命令從山南東道鳳州趕來長安,接管部分金吾衛另立門戶為京郊大營。

按照新帝的吩咐,她已經重新為分到她手中的金吾衛分冊,隨時都能接納大量新兵。

在征兵前,她有個問題必須要問新帝。

空虛的國庫和內庫是否能支持征兵。

如果征兵後無法給新兵發軍餉,甚至影響到京郊大營現有士兵的軍餉,恐怕會出大亂子。

不僅新征來士兵無法定心,容易導致征兵地點流傳風言風語,還有可能讓因為京郊大營軍心不穩影響到金吾衛。

新帝若有所思的看著單膝跪地的鄧紅英,終於意識到紀新雪總是擔心他窮到吃糠咽菜,也許不是紀新雪的問題,而是他的窮太深入人心。

“先按照計劃增兵,造冊後,從我的私庫先給金吾衛、羽林衛、千牛衛和京郊大營撥明年的軍餉,皆存放在各衛和京郊大營的衙門,你們按時發放,準確造冊即可。”

鄧紅英悄悄恢複不知何時開始屏住的呼吸,儘量隱藏對新帝威嚴的懼怕,沉聲道,“臣明日便派人去山南東道北方各州府征兵,年前定有結論。”

新帝點頭,又問了幾句有關京郊大營的事,才準鄧紅英離開。

鬆年端了盞敗火的茶,悄無聲息的走到新帝身側,“陛下,太醫說寧壽宮娘娘是急火攻心才會病倒,如果不靜下心調養,恐怕會落下驚悸頭痛的毛病。”

“嗯。”新帝勾起嘴角,“既然如此,隻能讓阿娘勞累,暫時替太後主理六宮事務,以便太後能安心養病。”

“寧靜宮娘娘也是這般替寧壽宮娘娘著想,寧壽宮娘娘卻言寧靜宮娘娘從未當過家,恐怕有所疏漏,著人請德康長公主入宮幫她主理後宮事物。”鬆年將發生在寧壽宮的事告訴新帝。

原本慣例後宮的權力雖然名義上在皇後手中,實際上卻是牢牢握在蘇太後手中,蔣太後好不容易才借著崔青汐和襄王的事將管理後宮的權力奪走,這麼肯輕易將其還給蘇太後,特意招德康長公主進宮。

蘇太後知道蔣太後的心思,故意杵在寧壽宮不肯離開,打定主意要趁著蔣太後病熬蔣太後的命。

如果蔣太後還能理智的思考,便不會理會蘇太後的激將,畢竟有德康長公主在,雖然無法改變蘇太後的主意,將事情拖到蔣太後醒來卻不是難事。

不知蔣太後是不是被行事越來越肆無忌憚的黎王影響,無權無寵又與焱光帝離心離德都能穩坐鳳藻宮十幾年的蔣太後,竟然急躁了起來。

蔣太後寧願將醒神藥當成水喝,以至於稍微有些動靜就會驚悸,也要與身體健康的蘇太後對著熬,堅決不肯在蘇太後麵前露出疲態。

“蘇太妃最近格外喜歡帶毛的小東西,專門讓人去潛邸提了兩隻兔子給她。”鬆年說到這裡,停頓了下才繼續道,“奴特意讓人多抓幾隻兔子送去小廚房。”

新帝朝著鬆年投去讚賞的目光,“讓小廚房處理了那些兔子,等會我與岣兄用全兔宴。”

“既然姨母喜歡養帶毛的小東西,便去貓狗房尋隻漂亮的狸奴給姨母。免得哪日小五淘氣,到處抓兔子吃的時候盯上姨母的愛寵,平白讓姨母傷心。那對小兔子給小五送去,不必給姨母。”

誰能想得到蔣家精心培養的太子妃最怕兔子,既見不得兔子也吃不得兔肉,輕則乾嘔腹瀉,重則纏綿病榻。

以蔣太後的身體情況,說不定一場大病就去了。

新帝覺得沒必要太著急,他登基後忙著整理金吾衛,忙著調度錢財,忙著重新部署長安城防,忙著收拾先帝留下的各種爛攤子,還沒騰出空思考蔣家、黎王和崔氏、襄王的事。

無論蔣家和崔氏如何作天作地,也影響不到長安之外的地方,不妨再看看。

鬆年見新帝已經沒有其他吩咐,親自去小廚房吩咐大廚做全兔宴,順便端走了盤炸銀魚,去貓狗房為蘇太妃聘漂亮的狸奴。

新帝看了眼天色,想著等會再派人去問紀新雪和虞珩有沒有醒酒,隨手拿了份文書看。

是河東道諸刺史的請安折子,今年風調雨順,按理說該是豐收之年,這些人仍舊能找到各種理由稱地中減產,勸新帝施恩於百姓,減免賦稅。

期間莫岣短暫的離開書房,回來後徑直走到新帝麵前,直勾勾的盯著新帝。

新帝扣上看不看沒區彆的文書,抬頭看向莫岣,“岣兄有事?”

莫岣跪在地上深深的垂下頭,雙手將足有手掌厚的信封呈給新帝,沉聲道,“陛下,調查伺候先帝宮人的消息送回來了。”

新帝沒急著讓莫岣起身,他拿過莫岣手中的信封,手指在完好的火漆上拂過,眼中閃過滿意,伸手去扶莫岣的時候眼中隱含淚水,“無論給阿耶下毒的人是誰,我都會立刻為阿耶報仇,哪怕鬨到朝廷動蕩皇位不穩也在所不惜。”

莫岣抬起頭時,眼中也有淡紅,“陛下大孝。”

新帝毫不客氣的收下莫岣的讚賞,當著莫岣的麵撕開封著火漆的信封。

最外麵的信封內是數個同樣封著火漆的信封。

焱光帝被毒殺在獵山行宮後,莫岣立刻封鎖內宮,命內吾從器物到所有能接觸到焱光帝的人,仔細查找毒死焱光帝的罪魁禍首。

他甚至悄悄命內吾收集三日內所有接觸過焱光帝的人,當時身上所穿的衣服和配飾。

直到離開獵山行宮,莫岣不僅沒查到還焱光帝的人是誰,甚至都沒查到焱光帝是因為中毒。

無法從任何物件上查到毒源,莫岣隻能繼續查人,他不僅命金吾衛查伺候焱光帝的人,連這些人的接觸過的人也要查,恨不得將其祖宗十八代都查明白。

直到今日收到這些火漆信封,莫岣已經將伺候焱光帝的人的所有遠親近親都查的明明白白。

莫岣堅信,今日就能找到害死焱光帝的人。

新帝則在拆信封的時候想到蔣太後和黎王,如果他沒記錯,當初在獵山行宮的時候,莫岣似乎就查出白千裡身邊某個小太監是皇後的人?

之前的日子裡,當時在獵山行宮伺候焱光帝的八十七人,已經查清七十二人。

這些人的調查結果與剛伺候焱光帝時的調查結果相同,正分布在宮中各處當差,方便莫岣又覺得哪裡有疑點的時候隨時都能找到他們。

餘下的十五人都被關在金吾衛衙門中,等待最後的調查結果。

新帝大方的將十五個火漆信封分給莫岣一半,依次打開手中剩下的火漆信封。

總共八人,調查結果都與被金吾衛審問時的說法相同。

新帝抬頭看向臉色陡然變得深沉的莫岣,沒急著問莫岣怎麼了,又去拆莫岣還沒來得及拆的火漆信封。

連續拆三封,都與之前一樣,沒有任何問題。

莫岣隻拆了四封,卻隻有一封沒有問題。

新帝垂目看向莫岣遞給他的三份調查結果。

頭一個是伺候焱光帝多年的宮女,最開始的幾輪調查都沒查出這個宮女有問題,這次卻發現宮女哥哥的義子似乎是宮女的親生兒子,這個兒子在書院讀書,與某名同窗格外親厚。

同窗是個不折不扣的蔣家人,但隻是沒落的旁支,連進入蔣太師府上的資格都沒有。

第二個是焱光帝宮中的小太監,這個小太監就是莫岣當初質問白千裡為什麼用皇後的人,白千裡卻讓莫岣去找梁太監的人。

莫岣命金吾衛查伺候焱光帝的人時,總共查了五輪,每輪這個小太監都在其中,每輪對小太監的調查結果都不一樣。

最開始查出這個小太監是皇後的人。

第二輪查出這個小太監有個對食是焱光帝良妃宮中的人

最後一輪最為離譜,順著小太監入宮的地方往前查,發現真正的小太監早就死了,這是個從進宮開始就頂替彆人的人,真實身份是突厥到關內道燒殺擄掠時,□□漢人生下的混血。

當地人雖然排斥混血,但沒直接殺了他。

混血勉強活到六歲,被當地豪紳抓去頂替去勢後沒熬過去的小太監,去勢入宮了。

第三個人是個老嬤嬤,金吾衛在老嬤嬤的原籍查到曾經在蘇太後宮中伺候的女官,女官嫁給當地員外,時常照顧老嬤嬤的家人。

新帝早就知道第三個人的存在,他做出剛知道這件事的模樣,起身朝著焱光帝陵墓的方向跪下,沉聲道,“先祖在上,若是與我有關的任何人通過吳嬤嬤毒害阿耶,便叫我全家五雷轟頂而亡。”

莫岣跪在地上去扶新帝,平日裡不帶半分感情的聲音中滿含動容,“陛下至孝,唯獨你不會害聖人。”

新帝低頭掩去嘴角一閃而逝的笑容,感歎道,“吾孝不及汝忠。”

“陛下謙虛。”莫岣真心實意的道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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