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合一(1 / 2)

新帝與莫岣攜手回到禦案前。

莫岣立刻將記載吳嬤嬤異常的信件混入另外十二封調查結果正常的信件中,他拿著兩封分彆記載太監和女官調查結果的信件對新帝道,“陛下,毒害先帝的賊人必是他們中的某人。”

新帝很讚同莫岣的看法,“岣兄說的極是。”

莫岣轉過頭,目光定定的望著新帝。

新帝沒有被莫岣冰冷執著的目光嚇住,神色如常的與莫岣對視。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新帝已經逐漸摸清莫岣的性格,這是個執行力極強但沒有主見的人,莫岣在等他的命令。

新帝就著莫岣的手,細看金吾衛對女官和太監的調查結果,“他們都是伺候阿耶的宮人,阿耶好,他們才能好,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給阿耶下毒?背後必有主使。”

莫岣的目光隨著新帝修長的手指移動,最後定在‘蔣家’二字上,眼中逐漸凝聚殺氣。

有問題的人總共有兩個。

太監曾被蔣家收買過。

女官隱秘的親生子與蔣家旁支是同窗且形影不離。

莫岣回想起在獵山行宮時,蔣太後和黎王盛裝去為焱光帝哭靈,臉上絲毫不見傷心,隻關心黎王何時能登上皇位。

他們甚至為了皇位放棄為先帝守靈,連夜奔襲趕回長安,想要比新帝早一步入主長安皇宮。

“是蔣太後和黎王。”莫岣得出結論。

要不是他及時醒悟,蔣太後和黎王已經達到通過毒死先帝讓黎王早日登基的目標。

新帝的目光從信上離開,轉到莫岣身上。

若是朝臣都能像莫岣這般純粹,委實能省下他許多麻煩。

可惜莫岣隻有一個。

新帝垂下眼簾,擋住其中的異色,“賊人能隱瞞金吾衛,神不知鬼不覺的毒害阿耶,必是早有準備,為此籌謀多日甚至多年,所以才能在毒害阿耶後完美抹去所有痕跡。”

“此前金吾衛細查五輪都沒能鎖定有問題的人,可見賊人狡猾,此次的結果恐怕也做不得準,不如繼續深查,免得”新帝麵上浮現不忍,“免得讓太後和阿兄蒙冤。”

莫岣臉上浮現遲疑,他已經深信毒害先帝的賊人是蔣家,目的是讓黎王早日登基,但新帝的話似乎也有道理。

新帝沒打擾莫岣沉思,他親自去櫃中拿出火盆,將沒有問題的十二份調查結果連同吳嬤嬤的調查結果都扔進火盆中,語氣忽然傷感。

“前日處理襄弟之事,宗室朝臣皆不滿我婦人之仁,但我隻剩下兩位手足和你,如何能不偏心?”

莫岣呆愣的目光恢複神采,語氣竟然暗含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可是陛下要為先帝報仇。”

黎王再重要也不能比先帝重要。

“當然,我絕不會容忍黎王兄與毒害阿耶的人有關。”新帝肅容點頭,耐心的對莫岣解釋,“我不願意立刻相信這份調查結果,不僅是因為不願意有任何冤枉太後和黎王兄的可能,也是不忍看見朝臣誤會兄長和金吾衛。”

莫岣沒聽懂,但他對新帝除了耐心還有莫名的信任,所以他下意識的相信新帝說的是實話。

新帝舉起兩份有問題的調查結果對莫岣道,“朝臣們本就畏懼金吾衛至深,恨不得對金吾衛除之後快,若是知道金吾衛還有這般‘細致’的調查能力,恐怕更要視你和金吾衛如蛇蠍。”

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被金吾衛如此‘詳儘’調查的人。

不僅朝臣會產生兔死狐悲之感,力保蔣家。因崔青汐和襄王之事與蔣家勢如水火的崔氏,說不定也會因為金吾衛的可怕與蔣家冰釋前嫌。

僅憑這份調查結果撼動蔣家,必會導致朝堂傷筋動骨,想將黎王牽扯進去更是難上加難。

還不如讓金吾衛光明正大的去黎王府抄家,然後從黎王府的某處搜出件龍袍更能說服朝臣。

新帝不會做出這種蠢事,更不允許寶刀自毀。

莫岣單膝跪地,昂著頭望向新帝,“臣與金吾衛隻需要牢記為先帝、為陛下儘忠,旁人的看法皆與我等無關。”

新帝麵露動容,“我卻不忍看旁人誤解金吾衛,更不想因為我們一時複仇心切,有一絲一毫放過真正凶手的可能。”

莫岣聽到前半句話時,仍舊堅持立刻為先帝複仇的想法,聽到新帝的後半句話,堅定的麵容上才浮現猶豫。

陛下說的有道理。

如果因為複仇心切放過真凶,他還有何臉麵去見先帝?

新帝雙臂用力,強行將莫岣扶起來,肅容道,“請岣兄提審女官的親子與其同窗,太監也要從頭開始審問,切勿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莫岣點頭,再度給新帝行禮。

他先將火盆中的調查結果點燃,親眼看著火盆內隻剩下灰塵後,才懷揣僅剩的兩份調查結果離開新帝的書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提審女官的親子和同窗。

已經在門外等了許久的鬆年直到徹底聽不見莫岣的腳步聲後,才回到書房,“奴在貓狗房見到隻稀奇的鴛鴦眼狸奴,已經送去了寧靜宮,太後娘娘和太妃娘娘都很喜歡這隻長毛狸奴,為其取名為白狸。”

“嗯。”新帝心不在焉的應聲,專注的檢查手中的長弓,忽然做出彎弓射箭的姿勢。

隨著新帝鬆手,猶如彎月似的弓身立刻鬆弛,弓弦穿過空氣的傳出沉悶響聲。

新帝望著挽弓時若有羽箭,羽箭應該飛馳的方向,嘴角忽然勾起,吩咐道,“將金吾衛抓走蔣家旁支的事,透露給蔣太師的孫子。”

不知蔣太師是否比蔣太後更能沉得住氣。

鬆年沒聽到新帝和莫岣的對話,不知道金吾衛是什麼時候抓走蔣氏旁支,但他從來都不會對新帝的命令有任何遲疑,“是。”

“那兩個人醒了嗎?”新帝放下空弓,眼中的深沉褪去,又想起下午時的糟心事。

鬆年拿起空弓擺放在置物架上,“奴不知道。”

驚蟄還沒回來,公主和郡王應該是還沒醒酒。

翌日,紀新雪睜開眼睛後,下意識的去看日光。

陽光普照,肯定又錯過了太學上課的時間。

紀新雪透過床帳的縫隙呆呆的望著陽光投在地上的形狀,空蕩蕩的大腦逐漸被陌生的場景和話語填滿。

“你是誰?”

“我家有大老虎,不怕豺狼!”

“喂老虎!不能讓老虎吃糠咽菜!”

隨著這些記憶由模糊變得清晰,紀新雪翻個身將頭埋入錦被。

救命,他一定是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不願意麵對現實的紀新雪睡了個回籠覺,在夢中被威武雄壯的大老虎追著咬。

紀新雪先是在草地上狂奔逃命,在即將被身後的大老虎追上的時候,忽然看到樹林,紀新雪喜出望外立刻鑽入樹林,仗著身姿靈敏,專門繞著樹跑,終於將大老虎甩開。

可惜好景不長,紀新雪的體力越來越差,大老虎卻緊追不舍,再次走投無路時,紀新雪憑著對大老虎的恐懼爬到樹上。

樹上的紀新雪和樹下昂著頭的大老虎大眼瞪小眼,逐漸放鬆下來,心花怒放的對著大老虎做了個鬼臉。

大老虎蹲坐在樹下抬爪撓了撓下巴,忽然後退幾步,猛地朝樹上的紀新雪撲了過去,竟然從樹乾中間的位置開始往上爬。

紀新雪大驚失色,眼睜睜的看著大老虎距離他越來越近隻能抓著身側突然出現的藤蔓,往不遠處的大樹上條。

明明兩顆大樹之間隔著不近的距離,紀新雪卻輕而易舉的通過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藤蔓,跳到另外的大樹上。

已經迷失在夢境中紀新雪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抓著每次都恰到好處出現在他身側的樹藤繼續逃跑。

接連越過十幾顆樹後,紀新雪才回頭找大老虎的位置。

目之所及的樹上皆沒有大老虎的身影,趴在大樹的枝杈上也沒在周圍的樹下看到大老虎,紀新雪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疲憊,長長的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徹底鬆完,始終保持警惕的紀新雪突然渾身僵硬。

地上的陰影為什麼像是虎形?

紀新雪猛地抬起頭,熟悉的大老虎背上長出覆蓋長羽的翅膀,正懸浮在他頭上,麵無表情的盯著他。

發現紀新雪的目光後,大老虎持續煽動翅膀,紀新雪用儘全力的抓著樹枝,仍舊沒有逃脫被風吹到樹頂的命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老虎邁著優雅的步伐靠近他,抬爪壓在他的脖頸上,張開血盆大口。

紀新雪突然睜開緊閉的眼睛。

很好,沒有老虎,隻有不知為何正鬆鬆垮垮纏在他脖頸上的錦被。

想來是他之前將自己埋入被中的姿態過於奔放,才會導致這樣的後果。

紀新雪麵無表情的將綁架他的被踹倒床尾,堅決不肯承認他是被大老虎嚇醒。

今日在房中守著紀新雪的人是彩石,她先給紀新雪倒了杯溫水,然後才拿醒酒的藥丸子來。

紀新雪捏著眉心搖了搖頭,果酒醇香,即便是不小心飲多也不會有酒宿後的難受症狀。

他根本就不是因為飲酒頭痛,而是在愁如何麵對大老不!是在愁如何麵對新帝。

思來想去,紀新雪覺得隻有將昨日所說‘喂老虎’的話付諸實踐,才能窺得一線生機。

果酒和烈酒能賣出天價,其餘東西也可以!

他要好好想想,在想好之前,最好能躲著新帝些。

因為心虛,紀新雪不敢再隨意逃課,立刻招呼宮女為他梳頭,準備立刻趕往太學,哪怕已經來不及上課,也要將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態度傳達給新帝。

可惜紀新雪還是晚了半步,他還沒來得及出門,就被鳳翔宮內監驚蟄堵住,新帝要罰他和虞珩。

驚蟄一本正經的宣讀新帝對紀新雪和虞珩的懲罰,“陛下命您和郡王分彆抄寫六部卷宗,他會親自過目。”

紀新雪老實的垂下頭,暗道新帝果然氣得不清,隻說讓他和虞珩抄寫六部卷軸卻沒說具體的期限,他和虞珩若是抄寫的太慢或者不認真,恐怕還要繼續受罰。

驚蟄將紀新雪沒有異議,問道,“公主願意抄寫哪部的卷宗?奴讓人給您搬來。”

紀新雪想了想,有氣無力的道,“戶部。”

他想要繼續研究國庫稅收的問題,早晚都要去研究戶部的卷宗。

驚蟄點頭,問清紀新雪隻想抄寫戶部卷宗,對其餘五部的卷宗都不感興趣才離開。

雖然領了罰,但太學仍舊要去。

紀新雪在太學見到虞珩,得知虞珩選擇抄寫工部的卷宗,同樣不知道新帝準備罰他們抄寫多少卷宗。

兩人麵對麵歎了口氣,不想去太學提供給學生們小憩的地方,乾脆去上課最沒有定時的武兵宮。

無論是李金環等人與金吾衛對打,還是兵堂的課程,都是觀賞性極強的內容。

期間紀新雪逐漸走神,開始思考如何通過投喂大老虎讓新帝消氣。

果酒和烈酒都是在江南賣出天價,往常虞珩封地送到長安的東西中也都是江南的東西價格最高。

對江南豪商的荷包下手,是短時間內積累大量財富的最佳方案。

可惜長安距離江南路途遙遠,新帝不可能在江南已經不回應江南政令的情況下允許他親自去江南,否則他真的想要去江南看看。

虞珩發現紀新雪的走神,將目光從演武台上移動到紀新雪身上,關切的問道,“還在為陛下罰你的事傷心?”

紀新雪老實搖頭,貼在虞珩耳邊小聲道,“我在想什麼東西才能在江南賣出與果酒和烈酒相同的價格。”

虞珩陷入沉思,以他和紀新雪的默契,能輕而易舉的推測出紀新雪真正想問什麼。不是什麼東西能在江南賣出與果酒和烈酒相同的價格,而是還有什麼東西能達到與果酒和烈酒相同的利潤。

“江南果酒賣出與金等值的價格前,江南便有隻能以珍珠購買的珍珠酒、百兩白銀一壇的百銀酒、效仿珍珠酒隻能用珊瑚購買的珊瑚酒,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名酒都在品酒冊上,若是誰家宴客的時候沒有品酒冊上的名酒,都要被人瞧不起。”

紀新雪邊聽邊點頭,他懂虞珩的意思,果酒和烈酒能在江南價值翻倍不是偶然。

“江南除了品酒冊,還有沒彆的冊?”紀新雪追問。

虞珩道,“我讓莫長史送兩個長年來往封地和江南的人來長安。”

順便收集江南流行的各種名冊和新鮮玩意,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有了虞珩的話,紀新雪暫時將擴展新生意的事放在一邊,專心在太學上課,抄寫驚蟄送去他宮中的戶部卷宗。

偶爾找紀靖柔說話,聽聽來自前朝後宮的各種消息。

崔青汐自從進入襄王府後就再也沒出來。

可惜紀靖柔打聽不到襄王府內部的事,不知道崔青汐在襄王府內的日子過的如何。她隻知道崔氏的人曾去襄王府看望崔青汐,但被攔在襄王府外沒能進門,崔青汐也沒有到襄王府外見崔氏的人。

蔣太後仍舊每日靠湯藥熬精神,寧壽宮整日人來人往卻始終沒出大亂子,畢竟蔣太後和蘇太後都是體麵人,即使交鋒也是點到為止,不會在不能徹底打死對方的時候逞一時之快。

相比之下,德康長公主的道行就要淺些,隻在對待蘇太後和蘇太妃的時候還能保持從容,經常有拿宮女太監出氣的傳聞流到寧壽宮外,六宮各處的宮女太監們也不怎麼喜歡這位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

“德康長公主不痛快的事可多了,黎王最近納了個新妾,聽聞長得清秀可人,十分惹黎王憐愛,就是脾氣格外驕縱。”紀靖柔搖了搖頭,“因為那名出身康氏的小妾,黎王不惜責罰蔣孺人。昨日還沒過去,德康長公主就在戶部尚書夫人的宴席上,命女官當眾掌那康氏小妾生母的嘴,聽說臉都打花了。”

紀新雪再次為真實的宅鬥歎為觀止,他從紀靖柔的表情中看出這件事後麵還有更大的瓜,立刻追問,“黎王怎麼說?”

紀靖柔冷笑,“他怎麼說?他聽了康氏小妾的哭訴,因為德康長公主命人打了康氏小妾的生母二十巴掌,他就要在蔣孺人臉上打回來。”

紀新雪抬起手掩住因驚訝張開的嘴。

他懷疑崔青汐在新帝書房時用鞋底抽黎王臉的時候,不小心將黎王的腦袋抽壞了。

蔣孺人是先帝駕崩後才去黎王府給黎王做妾,她是蔣太後的親侄女,蔣太師的親孫女,真的按照這個時代的人最看重的血脈論,黎王先是蔣太師的孫女婿,才是蔣太後的養子。

所以德康長公主才會在蔣孺人在康氏小妾身上吃虧後那麼生氣。

沒等紀新雪追問,紀靖柔就將後續告訴紀新雪,“蔣孺人隻挨了一個巴掌就鬨自殺,一頭撞在門框上,至今還昏迷著,已經被蔣太師的長子親自帶回蔣家。消息傳到宮中,蔣太後直接氣昏了過去。”

紀新雪對事情的走向半點都不意外。

他比較好奇蔣孺人是否還會回黎王府。

如果雙方就這麼掰了,似乎也是不錯的結果。

沒了蔣家,以黎王的腦子,隻有貓憎狗厭的份,幾乎杜絕在給新帝惹麻煩的可能。

沒了黎王,蔣家也會失去給新帝找麻煩的底氣。

紀新雪和紀靖柔悄悄議論這件事的時候,‘昏迷’中的蔣太後和德康長公主也在寧壽宮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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