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合一(1 / 2)

紀新雪怕虞珩會因為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驚變,做出過於激動的反應。坦白的話說出口,順勢借著他站著虞珩坐著的姿勢跪坐在虞珩的腿上,手腳並用的將虞珩壓製住,他緊張的屏住呼吸,不敢去看虞珩的表情。

詭異的沉默蔓延了許久,紀新雪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好像聽到聲‘哦’。

他無聲抓緊虞珩頸後的衣領,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幾乎能聽得見胸腔內越來越快的跳動聲。

兩人四目相對。

紀新雪眼中含著緊張、懼怕還有幾不可見的期盼。

虞珩眼中卻平波無瀾,甚至還有點劫後餘生的慶幸。

反複斟酌虞珩眼中的情緒後,紀新雪眼中的情緒逐漸變為茫然。

是他的腦子又壞掉,無法正確的感知虞珩的情緒,還是虞珩被他的話嚇傻了在發呆?

“鳳郎?”紀新雪輕聲喚虞珩,抓在虞珩頸後的手用力到將虞珩的衣領扯的徹底變形。

虞珩感覺到紀新雪的緊張和焦慮,幫突然衝過來的紀新雪穩住身形的手安撫的在紀新雪腰間拍了拍,“嗯。”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他已經可以麵對紀新雪是郎君而不是女郎的事實,但僅僅是可以麵對而已,他仍舊不喜歡這個事實,甚至不願意麵對,也不想與紀新雪交流這件事。

紀新雪又開始良心痛,他認為虞珩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正下意識的逃避他剛才的坦白,所以才會如此平靜。

他憐惜的摸了摸虞珩的頭,雙眼極為認真的和虞珩對視,滿臉鄭重的道,“鳳郎,我沒和你開玩笑,我阿耶真的在我離開長安前告訴我,我是皇子而非公主。”

為了讓虞珩更直觀的感受到他話中的含義,紀新雪抖著嘴唇問道,“我不明白,皇子和公主有什麼區彆?”

說這句話的時候,紀新雪已經做好會被難以置信的虞珩突然襲雞的準備,提心吊膽的祈禱虞珩下手輕些,千萬彆激動之下廢了他。

虞珩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目光複雜的看著紀新雪。

紀新雪知道自己的真實性彆還願意主動告訴他,已經讓虞珩十分意外,他更想不到,紀新雪竟然問他

這一刻,虞珩心中的窘迫遠大於其他感受,終於產生紀新雪預料中的情緒,想逃避現實。

虞珩沉默良久後,終於還是沒能抵抗紀新雪滿含期盼的注視,開始認真思考紀新雪的問題。

皇子和公主有什麼區彆?

皇子要取妃,公主會嫁人。

想到此處,虞珩原本因為紀新雪肯將這樣的秘密告訴他而生出的淡淡喜悅皆變成鋪天蓋地的沮喪,他埋頭在紀新雪肩上,悶聲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隨著虞珩的動作,紀新雪原本緊緊抓在虞珩頸後衣領上的手掌無力鬆開,順勢滑在虞珩的背上,眼中的茫然越來越濃鬱。

這虞珩到底有沒有相信他的坦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皇子?”紀新雪不得不產生這樣的疑惑。

“沒有。”虞珩毫不猶豫的否定,他不想再被紀新雪追問是如何知道紀新雪的真實性彆。

紀新雪張嘴數次又合上,頹喪的歪頭枕在虞珩的另一邊肩膀上。

這是他推測出最壞的情況之一。

虞珩聽到他的坦白,信了但沒完全相信或者說是嘴上信了但不肯往心裡去,分明是接受不了現實所以逃避的表現。

他得在離開莊子前,讓虞珩完全相信且願意麵對現實。

紀新雪拿出他早就與長平帝對好的說辭,告訴虞珩他隱瞞性彆的經過。

長平帝仍舊不肯承認是他打通所有關節隱瞞紀新雪的性彆,與紀新雪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輕描淡寫的說他是被鐘淑妃以紀新雪的真實性彆威脅,要求他給紀新雪和鐘十二郎定親的時候,才知道紀新雪是郎君不是女郎。

紀新雪將長平帝告訴他的說辭重複給虞珩聽。

“阿耶見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才將這件事告訴我。”紀新雪默默抱緊虞珩,“對不起,我直到現在才告訴你。”

虞珩聽出紀新雪語氣中的痛苦,忽然難以抑製的心軟。

“不是你的錯,是先帝的錯。”

自從有和虞珩坦白性彆的打算起,紀新雪就會隔三差五的為坦白反複斟酌說辭,恨不得能提前考慮到虞珩所有可能產生的反應,提前準備好最正確的答案。

畢竟他在這件事上不容有失,絕不能接受和虞珩從此與他漸行漸遠的結果。

兩年的時間,紀新雪甚已經不清他總共準備了多少種不同的開頭。

想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餘下細枝末節的考慮更是數不勝數,光是火盆他就燒漏將近百個。

此時此刻,從虞珩口中聽到‘不是你的錯’。

隻有短短五個字,卻讓紀新雪整個人都由內到外的安寧下來,甚至比紀新雪被半夜驚醒折磨幾個月,終於從天黑睡到天亮的時候更讓他身心輕鬆。

虞珩感受到順著脖頸逐漸由熱變涼的觸感,忽然明白紀新雪為什麼執著的想讓他對紀新雪的真實性彆說些看法。

他啞聲道,“阿雪,我們還會和從前一樣,對不對?”

原來不僅他在害怕改變,紀新雪也怕。

紀新雪收緊手臂,重重的‘嗯’了聲。

永遠的好兄弟!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如同在冰天雪地中相互依偎取暖的小企鵝,即使手臂、大腿、包括始終歪在對方肩膀上的脖頸都逐漸麻木刺痛,他們仍舊不願意改變姿勢,仿佛要保持這副姿勢直到變成雕像。

門口忽然傳來規律的敲門聲,晴雲在門外高聲道,“公主,長安來人。”

虞珩拍了拍紀新雪的背,對門外的晴雲道,“帶他們去花廳。”

“是”晴雲應聲後又在門外等了會,確定紀新雪和虞珩沒有其他吩咐後才轉身離開。

紀新雪偷偷將眼角殘留的水珠都擦在袖子上,若無其事的從虞珩腿上離開,假裝沒出息到掉眼淚的人不是他。

他本想直接轉身回軟塌處找鞋卻低估了雙腿麻木的程度,腳剛落地就感覺到難以形容的酸爽感覺,要不是虞珩及時伸手扶他,險些直接坐在地上。

可惜虞珩一動不動的承受紀新雪全身的重量許久也負擔不輕,短時間內同樣隻能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兩人麵麵相覷,嘴角忽然揚起相同的笑意.

此次從長安前往安業的人中不僅有紀新雪在信中向長平帝要的能人和太醫,還有長平帝的近侍驚蟄,可見長平帝對此事的重視。

驚蟄單獨給紀新雪請安的時候,從懷中拿出長平帝的親筆信交給紀新雪,正色道,“陛下收到公主的信後驚怒交加,此次送來的能人和太醫已經由金吾衛仔細查過底細,請公主放心。奴回長安時,會將最初隨公主來安業的太醫帶走。”

紀新雪點了點頭,展開長平帝的信。

整封信隻有三句話,一如既往的符合長平帝直白的風格。

身體不適可回長安養病。

已派太醫與金吾衛去玉和宮探查。

查出牽連此事之人格殺勿論,無需特意請示。

最後是‘望安’兩個字。

紀新雪反複將信看了三遍,遞給隻在他半步之外的虞珩,對驚蟄道,“先讓能人來。”

比起生病或者中毒,他更不能接受被人精神控製。

安業城外的金吾衛和京郊大營都對他言聽計從,若是他在被人控製或者影響的情況下做出錯誤的決定,會造成不可預估的影響。

驚蟄無聲離開,沒過多久便帶著兩人回來。

兩人一老一少。老翁正是兩年前紀新雪對長平帝坦白神藥時,長平帝找來查看他是否被下過暗示的人。少女纖細瘦弱頭上隻有兩個一模一樣的花苞,老老實實的垂著頭跟在老翁身後。

老翁給紀新雪和虞珩請安後,先對虞珩開口,“請郡王站到公主看不到的地方。”

虞珩點了點頭,起身走到紀新雪身後。

為了避免影響老翁,他特意走的很遠,幾乎是貼著牆壁停下,眼神也不再落在紀新雪身上而是落在紀新雪身下的椅子上。

老翁仍舊與兩年前一般,隻與紀新雪說些閒話,問候紀新雪來到安業後是否順心,半點都不提正事。

紀新雪耐心的與老翁閒聊,暗自慶幸他已經對虞珩坦白過性彆,否則恐怕會在明知道老翁能窺探人心的情況下,因為虞珩在場而難以放下心防。

差不多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老翁就點頭表示他已經問完,將位置讓給始終低著頭的少女。

少女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條五色繩,輕聲對紀新雪道,“公主會翻繩嗎?”

“會。”紀新雪給少女肯定的回複,伸手去翻少女手中的花繩。

兩人沉默不語的翻了兩輪花繩,少女忽然開口,“公主,我眼睛疼,你能幫我看看是不是進了臟東西嗎?”

紀新雪收回準備去翻花繩的手,抬頭看向少女的眼睛,沒想到竟然撞進一雙波斯貓似的異色瞳孔中。

“你的眼睛很好看。”紀新雪由衷的發出讚美,突然產生想要養隻波斯貓的想法。

“謝謝,你的眼睛更好看,像是天上的星辰。”少女像是禮尚往來似的讚美紀新雪的眼睛,忽然話鋒一轉,“你什麼時候回家?”

紀新雪頓住,半晌後才開口,“你是說安業公主府還是長安?”

“都不是,你的家是隻有你才知道的地方,它被你隱藏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少女的語氣中滿含失望,“難道你沒有家嗎?”

紀新雪毫不猶豫的道,“我有家,在長安。”

他的親人都在那,他和鳳郎也會回到那裡。

想到‘鳳郎’的瞬間,紀新雪忽然從玄妙的感覺中脫離,幾乎覆蓋他視線的蒼茫碧色和琥珀色湖泊轉瞬間恢複正常人眼的大小,他終於看到了從進門起就始終低著頭的少女是什麼模樣。

異瞳高鼻,皮膚幾乎白的發光,像是匈奴人。

紀新雪看向少女的目光中滿是警惕和敵意,下意識回頭去找虞珩的身影,發現虞珩就站在他身後,陡然懸起的心才放下。

虞珩抬手搭在紀新雪的肩膀上,眼中皆是擔心,“阿雪?”

從他的角度看,紀新雪和少女翻花繩的時候還算正常,應少女的懇求去看少女的眼睛後整個人都變得呆滯起來,說話的語調也越來越詭異,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要不是驚蟄始終神色如常,他也怕貿然打擾紀新雪會傷紀新雪的神誌,否則早就伸手去捂紀新雪的眼睛。

紀新雪搖了搖頭,他隻在剛脫離玄而又玄的感覺時覺得毛骨悚然。

少女重新低下頭跪在紀新雪麵前,以流利的官話道,“公主放心,我隻能憑借花繩和眼睛窺探從未見我眼睛的人一次,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紀新雪聞言,低下頭仔細打量還在他手中的花繩。

除了顏色繁多,怎麼看都沒有特殊的地方。

他心情複雜的將花繩遞給少女,“我有被人影響神誌嗎?”

少女雙手接過花繩,以肯定的口吻道,“沒有。”

紀新雪捏了捏眉心,沒追問少女是如何判斷,轉頭看向候在一旁的老翁,“你覺得呢?”

老翁的回答與少女一模一樣,“沒有,公主乃少數意誌極為堅定之人,輕易不會被人影響神誌。”

紀新雪苦笑,兩年前老翁與他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當時他信了,如今他剛見識過少女的手段,隻覺得老翁情商拉滿。

出於對長平帝的信任,紀新雪沒有深究老翁和少女是如何判斷他是否被影響神誌,給了二人賞賜,就讓彩石帶領二人去安頓,又宣太醫來給他診治。

紀新雪有意考驗太醫,與太醫們說身上出現的症狀時,仍舊隻說曾經在魚兒觀對老道說的話,另外將他搬到莊子後逐漸好轉的事也告訴兩名太醫。

兩名太醫仔細為紀新雪診脈,小聲探討後得出結論。

紀新雪可能誤飲或者接觸過會讓人精神衰弱的東西。

年紀稍大的太醫為紀新雪解釋,“臣等通過公主的脈象隻能判斷公主如今的症狀,但無法得知公主為何會產生這樣的症狀。若不是公主篤定自從來了莊子後就在好轉,臣等恐怕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新來的太醫認為紀新雪應該用解毒藥而非安神藥,最好能將安神香也停掉,才能更細致的觀察解毒的效果。

紀新雪按照從長安趕來的兩名太醫的建議,開始飲解毒藥並停了安神香,最初的兩天很難適應,又出現夜間夢境猶如身曆其境,醒來後身心俱疲的情況。

從第六天起,解毒藥的效果開始體現,紀新雪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脾氣變好或者說是逐漸恢複正常,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細節敏感多思,也沒有再被拖入突如其來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聽見李金環和張思儀小心翼翼的告訴他,江南商人留下的夥計正悄悄煽動安業百姓去江南做佃戶的時候,紀新雪都沒有動怒。

紀新雪習慣性的將手搭在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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