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三合一(2 / 2)

最好安武公主的脾氣大些,連江南利祿鬼也一網打儘,從此之後都不允許江南籍的人進入商州。

商州刺史早在新帝登基後就在想要如何脫身,為此布置兩年多的時間,準備了無數個替死鬼,自信無論安業縣令和江南利祿鬼如何攀咬他,他都能證明自己無罪。

此間事了,他就傷心致仕,帶著累年積攢去河東道生活。

臨近公主府選糖宴開始前,安業城內的人才知道紀新雪和虞珩已經趕回公主府。

紀新雪回到城內公主府後直奔正房。

從長安而來的太醫已經仔細檢查過公主府內的所有器物,尤其是紀新雪所住的玉和院更是重中之重。

大到床榻、妝奩、衣櫃、座椅,床上的幔帳、糊窗的薄紗,小到紀新雪的衣物、釵環、護甲、手帕、甚至是點唇的口脂都仔細檢查過。

太醫和金吾衛反複檢查過每一樣物品後都覺得安和院沒有任何問題。

紀新雪坐在妝奩前看著琳琅滿目的各色配飾,竟然產生陌生的感覺。

自從去了莊子,他已經很久沒有認真裝扮。

因為在地動中傷了頭,幾乎沒再戴過頭飾長發都是披散著,前半個月他還記得時刻注意,不能因為沒了配飾加持顯得違和。等到和虞珩坦白性彆後,他就將僅有的擔心也忘在腦後。

直到此時此刻重新麵對錦衣華服,紀新雪才想起來還有偽裝女郎的日常任務。

他舉著銅鏡仔細觀察嘴唇上方的位置,用手指肚反複確認沒有毛絨絨的觸感才鬆了口氣。

希望阿耶能早日忽悠不是,是希望阿耶能早日對莫大將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莫大將軍接受他是郎君不是女郎的現實。

想到長平帝打算在他還沒回長安的時候對莫岣說明他的真實性彆,紀新雪望著華貴的鳳尾步搖重重的歎了口氣。

以長平帝對他都不肯透露當初在隱瞞他性彆的事上做出多大努力的行為來看,這個黑鍋八成是要鐘淑妃來背。

好難,莫岣怎麼可能相信當時還隻是王府娘子的鐘淑妃能夠收買先帝派去王府的接生嬤嬤,僅憑著金銀和三言兩語就說服接生嬤嬤隱瞞他的性彆?

鐘淑妃

倒是不必擔心鐘淑妃,長平帝對他承諾不會讓莫岣對鐘淑妃下手,估計等這件事塵埃落定,鐘淑妃都未必能察覺到莫岣已經知道他的真實性彆。

紀新雪順著跑偏的思路猜測長平帝會用什麼辦法說服莫岣,總覺得他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啊,想起來了。

他出生時沒被老皇帝抓進宮當藥材並沒有耽誤老皇帝‘治病’,否則以阿耶的性格,五年後絕不會有紀寶珊出生。

紀新雪還專門朝長平帝打聽過這件事,長平帝暗示他為老皇帝獻子的人是在老皇帝裝病時將所有兒子都帶進宮給老皇帝當藥材的廢伊王。

所以莫岣會不會看在他沒變成藥材也沒影響到老皇帝的份上不發瘋?

直到已經換了身正紅色錦袍的虞珩從屏風後繞過來,紀新雪才驚覺他又在走神,完全忘記原本的打算是梳妝後去舉辦選糖宴園子。

因為他前段時間總是在發呆被人打擾的時候發脾氣,以至於屋內的宮人都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裡不敢提醒他要梳妝。

紀新雪以手杵臉打量虞珩。

去莊子的時候不僅他什麼都沒帶,虞珩也隻穿著從成衣鋪買來的衣服離開,已經很久沒穿顏色如此正的衣袍。

目光順著虞珩頭上的鑲嵌寶石的金冠掃到腰間的金麒麟,紀新雪脫口問出他已經好奇很久的問題,“你知道你有多少個金麒麟嗎?”

彆的小郎君腰間都是玉佩、荷包、金飾換著戴,隻有在極正式的場合,才會同時佩戴玉佩和金飾。

虞珩卻不同。

除非是特意想要低調,否則虞珩走到哪裡腰間都會佩戴金麒麟,隻有特彆喜歡的玉佩才會偶爾和金麒麟同時出現在腰間。

虞珩的腳步頓住,眉間浮現思索似乎是被紀新雪問住,他再開時看向的人卻不是紀新雪而是身後的仆人,“讓太醫和金吾衛去查我屋內的金麒麟,鑲玉和寶石的金麒麟都砸開檢查。”

說罷,虞珩先將腰間的金麒麟扯下來遞給仆人才繼續走向紀新雪,解釋道,“我從小到大戴過的金麒麟都在安國公主府專門的庫房中收著,等我們回長安後我帶你去看。”

紀新雪對虞珩豎起大拇指。

虞珩是他見過最‘凡’的人,沒有之一。

他從未見虞珩戴過外表重複的金麒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虞珩至少要戴二百個金麒麟,求問長安公主府的庫房中有多少個金麒麟?

雖然紀新雪沒開口,但虞珩還是透過紀新雪含著笑意的眼中看到了打趣,他略顯窘迫的輕咳一聲,視線從紀新雪身上轉到彆處,眼角餘光瞥見整齊擺放的各類飾品時稍稍停頓了下,“我幫你選首飾?”

他立刻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適的理由,“你先養養精神,免得等會無法集中注意力。”

紀新雪可有可無的點頭,隻要彆讓虞珩給準備讓繡娘做的新衣服挑選配色和布料都可以放心虞珩的審美,也就比他差一點點。

虞珩的手指在各色華美繁複的主釵上劃過,又去看另一邊的華勝,少見的陷入猶豫。

自從知道紀新雪是郎君而並非女郎,這還是虞珩第一次為紀新雪選擇釵環。紀新雪的五官大氣明媚和長平帝一般麗色過濃,所以紀新雪平日裡喜歡用素些的釵環。但毫無疑問,華服美飾才最能襯托紀新雪的美貌和雍容。

虞珩的目光流連在最華美的流蘇鳳釵和華勝上,想象紀新雪戴上它們會是什麼模樣,腦海中浮現的卻不是紀新雪雌雄莫辯的麵容而是長平帝不怒自威的臉。

他的手幾不可見的抖了下,回頭看向紀新雪,“你上個月剛在地動中撞到頭,隻戴朵絹花如何,免得晚上頭疼。”

彆說是選糖宴,整個安業都沒有值得紀新雪盛裝的人。

紀新雪欣然點頭,接過虞珩手中恍若真花的魏紫比在頭上,又選了身和虞珩身上的錦袍差不多顏色長裙和蜀錦小襖。

選糖宴開始的時間往後拖延了大半個時辰,上至穩坐釣魚台的商州刺史,下至正提心吊膽的江南糖商,無人敢露出絲毫催促的意思,皆沒話找話的打發時間,心中越來越沒底。

難道在開府宴客時格外大方的安武公主這次改了性子,要與他們計較糖價的事?

他們都想在不惹怒安武公主的前提下獲得最大的利益。

糖商們麵麵相覷,隻在對方眼中看到濃濃警惕和防備。

自從踏入公主府,他們就從聯手收儘安業糖坊中的餘糖,趕走它地遊商的同盟變成競爭對手。

上了四輪茶水後,終於有金吾衛中氣十足的大喊,“公主到,郡王到,跪!”

正在聽安業縣令吹捧的商州刺史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毛,低眉順眼的起身跪下,“臣請公主金安,請郡王金安。”

安業縣令和糖商們也自稱臣或草民給二人請安,態度畢恭畢敬,絲毫不見坑公主府銀子時的囂張。

“起來吧。”紀新雪笑了笑,給張思儀使了個眼色。

他會趕回公主府隻為了將這件事鬨大,並不是真的為了主持選糖宴。如今他心情尚好,先聽聽這些人想說什麼,等會他沒耐心了直接翻臉就是。

張思儀明知道這場選糖宴注定不會有結果,仍舊按照他早就列好的各種要求仔細詢問糖商的糖是否能達到標準,期間少不得要提起安業內特有的蘿糖。

大部分糖商在聽見蘿糖的時候都愣住,眼中閃過不同程度的心虛,沒能立刻回答張思儀問題。

少部分糖商卻早就準備好花言巧語,他們大肆貶低蘿糖,稱其又苦又澀隻有村民才會買,還有糖商當場從荷包中拿出蘿糖、蔗糖、飴糖和江南糖霜請紀新雪和虞珩品嘗。

紀新雪和虞珩自然不會給他們這個麵子。

張思儀替他們品嘗了這四種糖,他按照糖商遞糖的順序,先品嘗飴糖和蔗糖,然後是江南糖霜,最後才是蘿糖。

不必張思儀開口,紀新雪和虞珩就從張思儀驟然變得痛苦的表情看出蘿糖有多難吃。

紀新雪多看看兩眼從荷包中拿出糖的人,貼在虞珩的耳邊道,“記得讓金吾衛仔細審他,鬼主意這麼多,定是做了很多虧心事。”

若是蘿糖的味道真的如此不堪,這些人怎麼會千方百計的聯合安業縣令拿捏安業的糖坊?

虞珩的耳朵在溫熱的吐息中敏感的抖了抖,忍不住抬手在另一邊的耳後摸了下,“嗯。”

張思儀見紀新雪和虞珩始終不出口打斷,就按部就班的主持選糖,經過種種類比,選糖宴終於到了最後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

比價。

紀新雪和虞珩萬事不關心仿佛在看熱鬨的態度,讓提心吊膽的糖商們稍稍放心,默契的給出他們一早送到公主府的帖子上記載的價格。

他們給出的糖價隻比正常糖價多了八倍而已,公主府連翻五百倍的羊肉都買過,定不會計較區區八倍。

如果公主計較,他們便順勢提出用冰糖抵原料的價。

紀新雪手中的湯碗落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頓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以目光依次打量麵含緊張的糖商,似笑非笑的道,“我怎麼聽說你們原本與張思儀說的價格和現在的價格不一樣?”

從荷包中拿出四種糖請紀新雪和虞珩品嘗的糖商反應最快,他原地跪伏,哽咽著開口,“公主明鑒,小的隻是小小的商人,如何敢戲耍張郎君?”

他從製糖的原料說到製糖的步驟,又說到江南遍地強盜將糖運到商州有多困難,證明他此時的報價不僅是最低價,還是因為傾慕安武公主和冰糖,才願意給的賠錢價。

虞珩又摸了摸溫度尚未褪去的耳朵,拿起紀新雪麵前已經喝完的空碗砸到商人麵前,“撒謊!”

糖商悄悄抬頭看了眼紀新雪和虞珩的表情,正對上虞珩冒著凜凜寒光的鳳眼,下意識的挪開眼睛後立刻改口,“公主和郡王說什麼價,草民就願意賣什麼價!”

先抓住為冰糖窯提供原料的機會,如果能弄到冰糖配方,遠比通過原料騙公主府的錢利益更大,危險也更小。

紀新雪目光依次劃過尚未開口的糖商,想看有沒有硬骨頭。

他年紀尚小,勝在天生銳利的鳳眼和在長平帝身邊侵染的威儀,肅容看人時不怒自威,又有公主的身份加持,竟然嚇得察覺到他目光的糖商紛紛觸電般的低下頭。

個彆膽子大些人,也是重複之前糖商的話,稱公主願意給多少錢,他就願意賣什麼價。

既然演戲的人沒了新花樣,這場宴也該散了。

紀新雪的目光重新回到最先開口的糖商身上,“我覺得應該是蔗糖一千五百兩銀子一兩,飴糖兩千五百兩一兩,江南糖霜五萬兩銀子一兩正合適。”

糖商剛開始聽見紀新雪的話時,臉上的表情還是震驚和茫然,聽到飴糖的價格時,震驚和茫然逐漸轉為恐懼。

安武公主所說的價格,正是他們最後報價的五百倍。

短短的時間內,糖商們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有的糖商瘋狂求饒;有的糖商梗著脖子說不懂公主是什麼意思;有的糖商勉強保持鎮定,問公主是不是聽錯了。

商州刺史看向瞥向身側臉色慘白的安業縣令,嘴角揚起冷笑。

看長平帝廢黎王,除蔣家的手段,就該想到長平帝的愛女是什麼性格,好在他早就為這件事收好尾。

當初從公主府調走的屬官都是安武公主或者襄臨郡王親自同意,皆有必須調走他們的合理解釋。

已經被攆出公主府的管家和仆人也都安排好了來曆,雖然是他親自指派,但最後隻會查到安業縣令頭上。

無論安武公主和襄臨郡王如何細查當初公主府開府宴客多花的冤枉銀子都不會牽連到他。

商州刺史忽然感受到臉上猶如實質的目光,立刻轉頭看去,正對上安武公主含笑的眼睛。

在他發怔的瞬間,安武公主忽然閉上眼睛向後倒去。

虞珩默契的伸手將紀新雪攬進懷中,從袖袋中抽出斷了的匕首扔在地上。

張思儀啞著嗓大吼道,“來人,將刺殺公主的人都抓起來!”

“糖商刺殺公主!”顏夢握緊拳頭大吼,淒厲的聲音仿佛劃在人心上。

林蔚認真的背張思儀交代他的話,“你們竟然因為公主無法忍受你們將區區糖霜賣到五萬兩銀子一兩的高價就刺殺公主?”

沉默了整個下午的李金環掀翻麵前的案台,“商州刺史和安業縣令膽敢包庇刺客,一並拿下!”

紀新雪尷尬的頭皮發麻,默默翻身將臉埋入虞珩腰間。

虞珩摟住紀新雪,沉聲道,“商州刺史和安業縣令主謀刺殺公主涉及謀反。霍玉,帶人去搜刺史府和縣令府,其家眷皆關押在安業城外金吾衛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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