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合一(1 / 2)

紀新雪到達安業後,所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安國公主府左衛去找讓他魂牽夢縈的銀礦。

他隻知道銀礦在山南東道附近,不確定具體的位置,隻能廣撒網,商州周邊各地幾乎都有他秘密派遣的人在找銀礦。

萬萬沒有想到,銀礦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直到金吾衛來報,從長安來的欽差立刻就會到安業城門處,紀新雪才勉強收斂激動,笑容滿麵的走向城門外。

在他眼中,長安來的欽差已經從不知是敵是友的礙事人變成可愛的報喜鳥。

八日前,商州又有八百裡加急送到長安,所記載的消息遠比安武公主因為糖商漫天叫價發怒就被糖商行刺更讓人難以置信。

安武公主遇刺後,襄臨郡王大怒,命金吾衛抓起所有糖商和試圖為糖商求情的商州刺史和安業縣令,以涉嫌謀逆的罪名調查這些人。

沒想到此舉動竟然引起安業內百姓嘩動,越來越多的百姓自發跪在公主府外求公主為他們做主,累計揭發安業縣令和商州刺史共千餘條罪名。

安武公主醒來後仍舊記得臨近昏迷時聽到襄臨郡王命人將商州刺史和安業縣令下獄,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人放了商州刺史和安業縣令,稱相信二人忠心絕不會與糖商勾結,沒必要因為一點小事就牽連到朝廷命官。

襄臨郡王隻能告訴安武公主安業百姓聽聞安業縣令和商州刺史被下獄後的反應,並細數百姓揭發二人的中中罪名。他剛吞吞吐吐的說了百姓揭發的兩三項罪名,安武公主就氣昏了過去。再次醒來後,安武公主仍舊不願意相信百姓的揭發,拖著病體親自帶領金吾衛去取證

這封八百裡加急不是一句話或者一封信,是個正好能被人夾在手臂的身體之間的小木箱,裡麵全都是已經核實的罪證,整個商州都被牽扯其中。

當天大朝會一直進行到宮門快要落鑰,朝臣們依次傳閱安武公主派人送回長安的罪證,並以此爭論其中有沒有錯判冤判,直到不得不趕宵禁前出宮的時候,部分朝臣仍舊難以相信商州會有如此讓人震驚的大案。

此案牽連之廣甚至比兩年前的蔣案更甚,起碼蔣家的影響大多在長安朝堂,其中還有能與蔣家製衡的人在,商州官員卻全都被牽連進‘商州案’中,竟然無一幸免。

再往深想,商州並不與江南相接,膽大包天的江南商人往返商州和江南時還要經過山南東道的數個州府,那些州府是不是也在長安未曾察覺的時候如同商州那般

一日天還沒亮,朝臣們就回到宮門前等待開門,他們大多整宿沒睡,想商州駭人聽聞的大案、想山南東道的形勢、想與長安失聯的江南當務之急是先查清將商州官員一網打儘的‘商州案’。

開朝後,朝臣們立刻心有靈犀的請長平帝派欽差到商州協助安武公主查案,雖然沒明說不信任安武公主,但口口聲聲皆是‘公主年幼’。

長平帝難得好脾氣,立刻答應了朝臣們想要往商州派遣欽差的請求。

朝臣們又為派何人到商州協助安武公主查案吵了將近兩天,終於有了最後的結果。

欽差以刑部左侍郎戴忠和戶部右侍郎宋鳴為首,其餘人等皆是從六部調取,由京郊大營軍衛護送欽差前往商州。

因為長平帝和朝臣催的急,欽差們皆連夜出發,幾乎日夜不休的趕到安業,所用的時間隻比早幾天從長安出發的宣威郡主和金吾衛慢了半天。

武將出身的刑部戴侍郎尚且還能勉強保持精神,戶部宋侍郎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隻能好言求著京郊大營軍衛馭馬帶著他。

好不容易看到安業城門,戴侍郎和宋侍郎都深深的鬆了口氣,宋侍郎甚至熱淚盈眶。

再不能趕到安業,他們恐怕就要交代在路上了。

可惜這口氣還沒徹底鬆下去,他們就看到了站在安業城門前的穿著朝服的安武公主和襄臨郡王,還有他們身邊同樣穿著朝服的宣威郡主和公主郡王出身不凡的伴讀們,

沒鬆完的氣突然觸底回彈,戴侍郎狠狠的打了個嗝,宋侍郎則眼前一黑,多虧了正和他同乘一騎的京郊大營軍衛緊緊抓著他,才沒狼狽的掉下馬。

不用人提醒,他們也知道‘欽差’的身份有多膈應人,明擺著是來限製安武公主或者說是改變安武公主的查案節奏,順便還會分走安武公主的功勞。

早在剛從長安出發的時候,他們就做好了到安業後會被公主府的人為難的準備。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安武公主的怒氣來的這麼快,他們還沒來得及進入安業,安武公主就要大張旗鼓的給他們下馬威。

長安來人在距離紀新雪等人百步遠的位置停下,仔細整理過儀容才整齊的走近,恭敬的給紀新雪請安。

紀新雪嘴角揚起的笑容極為熱情,他見戴侍郎和宋侍郎臉色憔悴,善解人意的道,“二位辛苦,進城後先去住處養足精神,晚上我在公主府設宴為你們接風。”

知道紀新雪為何如此熱情的人聽了紀新雪的話,都露出和紀新雪臉上幾乎沒有差彆的笑容。

不僅找到商州刺史隱藏的臟銀,還意外發現銀礦,確實值得慶祝。

不明所以的戴侍郎和宋侍郎卻更加警惕,暗道安武公主果然不願意他們染指商州之事。

按照常理,安武公主隻需要在公主府等著他們前去拜見,如今卻親自等在城門外,即使他們剛到安業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有心人也可以參他們對公主不敬。

安武公主閉口不提他們來商州的任務,隻催促他們去休息,又要大張旗鼓的為他們設宴接風,傳到長安又是‘懈怠’的罪名。

戴侍郎和宋侍郎千方百計的想要推辭紀新雪的好意,奈何紀新雪這邊人多勢眾,有虞珩和宣威郡主幫腔,戴侍郎和宋侍郎誰都不敢得罪,最後隻能苦著臉應下紀新雪的話,在金吾衛的帶領下去安業縣令已經被搬空的家中落腳。

看著欽差隊伍進入安業,紀新雪忍不住搖頭,“他們好像沒感受到我的喜悅。”

真是遺憾,枉費他特意將十幾斤重的戰袍拿出來。

他轉頭對張思儀道,“尋些能識礦的人給霍玉送去,然後將藏寶圖拿回來,若是挖出的金銀有特殊印記也順便帶回來幾塊。”

紀新雪要在欽差見到商州刺史前,再去會會商州刺史。

回到公主府後,紀新雪立刻回房吩咐宮人取下他頭上的發飾。

華貴的發飾美則美矣,可惜太重,也許是他在地震後已經很久沒有正經帶過發飾的緣故,頭皮格外脆弱,還沒到兩個時辰,竟然已經有被扯的發麻的錯覺。

如皇後那般每次見人都要戴著鳳冠還不禿頭的女子,當真是女中豪傑,紀新雪自愧不如。

因為紀新雪不喜歡身邊留太多的人,他換上便服後,屋內的宮人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他將十指插入烏發間緩緩按摩頭皮,透過銅鏡看到正滿臉遲疑的看向他的晴雲,“有事?”

晴雲湊到紀新雪耳邊,小聲道,“我準備了銀針和藥膏,現在給您上藥?”

紀新雪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晴雲是說要給哪裡上藥,立刻拒絕,“不用!”

前段時間快馬加鞭的趕往商洛又趕回來,讓紀新雪的大腿根多了許多水泡。在路上的時候,紀新雪顧不上處理這些水泡,回到公主府後,紀新雪則是不忍心。

水泡已經密密麻麻的連成片,不僅要挑破,還需要用手用力去擠。

紀新雪隻要想想就覺得疼,寧願忍著疼挺到水泡癟下去。

至於讓彆人代勞他找誰?

找身邊的宮女的話,水泡的位置過於尷尬,隻要想到宮女挑破水泡的時候要湊近去看,還可能不小心碰到某個最近很容易興奮的地方,紀新雪就尷尬的頭皮發麻。

除了身邊貼身伺候他的女官,知道他性彆的人隻有虞珩。

算了吧,他選擇忍著。

晴雲急的語速都比平時快,“我收拾您換下的寢衣時發現大腿的位置有血痕,水泡肯定已經破了,絕不能再耽誤下去。”

紀新雪聞言在裙子的遮掩下悄悄挪動大腿,頓時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刺痛,怪不得他今日覺得水泡的位置格外難受,原來是破了。

他冷靜的點頭,“破了就是快好了,給我找些傷布就行。”

“我已經問過太醫,太醫說必須要將水泡都挑破,仔細清洗後及時上藥,否則有可能高熱,甚至更加嚴重。”晴雲臉上滿是沉重。

紀新雪的眼睛在閉合的眼皮下轉了轉,勉強退了半步,“你將銀針、傷藥和溫水準備好,我自己處理。”

反正不可能讓彆人為他處理如此尷尬的傷處。

虞珩來找紀新雪的時候,剛好聽見紀新雪說‘自己處理’,理所當然的以為是有關‘商州案’的事,隨口追問了句,“處理什麼?信不過欽差就讓金吾衛去做,何必自己動手。”

紀新雪‘唰’的睜開眼睛,透過銅鏡看向虞珩時嘴邊浮現無奈。

這是什麼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金吾衛也就算了,欽差居然也能混進來,他不想和虞珩多說這件事,若無其事的轉開話題,“霍玉那邊有沒有向消息傳回來?”

虞珩點頭,自然的坐在紀新雪讓出的半張軟塌上,“所有金銀都折合成白銀已經有六十五萬兩,霍玉認為還有金銀被埋在地底,正開始帶著金吾衛挖周邊的地方。”

晴雲見到虞珩雙眼一亮,她不知道紀新雪為什麼堅決不肯同意她為紀新雪處理大腿上的水泡,但她知道紀新雪最聽襄臨郡王的勸,不假思索的道,“郡王快勸勸公主。”

她快言快語的將紀新雪腿上的水泡、寢衣上的血跡、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她上藥的事都告訴虞珩,希望虞珩能勸紀新雪改變主意。

紀新雪忽然產生沒臉見人的窘迫感,展開帕子蓋在臉上,無奈的道,“我都說了我會自己處理。”

晴雲立刻拆穿紀新雪的謊言,“您從商洛回來就說會自己處理。”

如今距離紀新雪回安業已經八天,紀新雪非但沒處理水泡,反而任由水泡被磨破以至於出血。

紀新雪聽出晴雲的語氣中的哭音,心中的不耐稍淡,拉長音調道,“我今日一定”

他的保證還沒說完,忽然聽到已經半晌沒有說話的虞珩道,“我幫你處理傷口?”

紀新雪頓時陷入沉默,他剛回安業時不是沒處理過腿上的水泡,隻是在動手的時候沒掌握好分寸,險些將整根銀針都懟進肉裡。

說實話,其實沒怎麼疼,起碼沒有紀新雪想象中的疼,但視覺效果十分驚人,以至於紀新雪再對著大腿拿起銀針時手都在顫抖。

如果是虞珩幫他,即使虞珩也失手將整根銀針都懟進肉裡,隻要他看不見就不會害怕。況且他有的東西虞珩也有,虞珩隻比他大一歲,肯定能理解他的煩惱。

“可以。”紀新雪拿下蒙在臉上的手帕,雙眼亮晶晶的看向虞珩。

“不行!”愣了下才敢相信自己沒理會錯虞珩意思的晴雲立刻反對。

晴雲激動的語無倫次,“就算你們有婚約也不能在婚前看到對方藏在衣服下的皮膚,否則”

她在虞珩平波無瀾的注視下閉上嘴,忽然產生被看透的錯覺。

紀新雪心虛的抹了把臉,艱難的開口,“沒事,鳳郎已經知道了。”

虞珩當初對他的真實性彆接受的太快,他高興之下竟然忘記告訴身邊的知情人這件事。

晴雲驀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目光在紀新雪和虞珩的衣袍上不停的轉動。

怎麼可能?

她竟然完全沒察覺到公主是什麼時候將這件事告訴的郡王!

正以手臂支著身體看向晴雲的紀新雪倒回軟塌上,心情忽然轉好。

當初他將已經和虞珩坦白性彆的事以密語寫在信上告訴阿耶的時候,阿耶還以密語問過他虞珩的反應,讓他多讓著虞珩些,即使虞珩對他發脾氣也不要往心裡去。

他和虞珩之間的兄弟情誼遠比任何人想象中的更鐵!

這個想法讓紀新雪的心情出奇的輕鬆愉悅,效果幾乎可以與剛聽聞霍玉在找到臟銀的同時還找到銀礦的時候相媲美。

他舉起手心朝著虞珩,笑眼彎彎的抬起頭,“鳳郎?”

虞珩卻沒立刻給紀新雪回應,他正兩眼空茫的陷入莫名的深思,又被紀新雪喚了聲,雙眼才重新聚焦,落在紀新雪嘴角愉悅的笑容上。

他不知道紀新雪為什麼忽然高興,但他知道此時該怎麼做。

虞珩毫不猶豫的抬起手拍在紀新雪仍舊舉著的手上。

紀新雪告訴過他,這叫擊掌,代表他和紀新雪是好朋友。

虞珩與紀新雪相擊的手垂在身側時悄無聲息的握緊,試圖抓住與紀新雪的手接觸時的瞬間沾染上的溫度。

隻是好朋友麼?

心中想不通的情緒暫時褪去,隻剩下越來越清晰的不甘。

晴雲思想錯亂的站在原地發了會呆。

雖然她仍舊難以相信,看上去對紀新雪情根深中的虞珩能平靜的接受紀新雪的真實性彆,在她的印象中,自從到了安業,兩人幾乎每日同吃同行,沒人任何例外的時候,可見虞珩從未與紀新雪鬨過脾氣。

但紀新雪既然能當著虞珩的麵坦然的說出這句話,虞珩也沒有因為這句話做出任何異常的反應,就說明紀新雪沒有說謊。

良久後,晴雲發呆的晴雲長長的鬆了口氣,高高興興的去準備溫水。

最開始紀新雪和虞珩還沒有婚約的時候,晴雲看著紀新雪和虞珩僅僅是在寒竹院日漸走近都會擔驚受怕,她怕紀新雪對虞珩投入不該有的感情,也怕虞珩會對紀新雪‘另眼相待’。

後來二人有了婚約,晴雲也知道了紀新雪知道自己是郎君,仍舊免不了為紀新雪和虞珩擔心。她覺得紀新雪對虞珩的感情和虞珩對紀新雪的感情不同,如果紀新雪不能瞞虞珩一輩子,遲早都會出大問題。

看來是她和姐姐想多了,郡王隻比公主大一歲而已,公主遇事從不往情愛的方向去想,與公主格外投緣的郡王肯定也沒開竅!

親自端著溫水回到房間後,晴雲從腰間的小包中拿出銀針和藥膏,仔細將太醫指點她的話轉述給虞珩聽,又點了隻蠟燭放在桌上,提醒虞珩用銀針前要先在火焰中燎一下針尖。

為了防止有不明所以的人來找紀新雪產生沒必要的誤會,晴雲關門退出房間後親自守在院子裡。

虞珩拈著銀針尾部將銀針湊近蠟燭,專注的雙眼中隻倒映著燭火和銀針,表情嚴肅的就像是正在進行不可說的邪術。

紀新雪望著這樣的虞珩,忽然產生退縮之意,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試圖將挑水泡的事拖過去。

可惜他還沒來得急開口,虞珩的目光已經從仍舊在火焰中的針尖上移動到他的臉上,“在這裡還是在床上?”

紀新雪默默將已經到嘴邊的拖延之語咽了下去,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在床上!”

光天化日之下就脫褲子多不好意思,床上起碼還有帳幔能擋擋。

虞珩點頭,陸續將溫水、銀針包、藥膏和蠟燭搬到床邊。

紀新雪隨著如同小蜜蜂般勤勞的虞珩轉頭,忽然懨懨的倒回軟塌,語無倫次的道,“鳳郎,我有點緊張,你要是嫌棄水泡臟就讓驚蟄來吧。”

驚蟄是長平帝的心腹,早就知道他的真實性彆。

虞珩的腳步頓了下,“沒事,我不緊張,你閉上眼睛就行。”

紀新雪‘嗯’了聲,對,他等會將頭蒙上!

比起虞珩和驚蟄,他當然還是更相信虞珩。

可惜紀新雪此時腦海中全都是他自己挑水泡時,銀針幾乎儘根沒入肉中的畫麵,正努力克服對銀針的恐懼。

以至於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虞珩除了最開始搬溫水的時候,走到哪裡都舉著蠟燭,硬是用了五次才將能一次搬完的三樣東西都搬去床邊。

不緊張的虞珩舉著蠟燭在房中轉了兩圈,終於鼓起勇氣看向紀新雪,“阿雪?”

“哎!”紀新雪立刻應聲,忍著大腿上的疼痛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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