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三合一(2 / 2)

隻用半個時辰的時間,紀新雪和虞珩就處理完所有文書。

紀新雪伸了個懶腰,轉頭看向尚未徹底黑下去的天色,“今日用的時間少,正好能早點歇下。”

話音未落,書房外忽然傳來碧絹的聲音,“公主,李郎君和張郎君求見。”

紀新雪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

這個時間,李金環和張思儀肯定是有正事。

虞珩忍不住抬手在紀新雪的臉上捏了捏,趁著紀新雪還沒反應過來立刻起身,“我讓他們明天再來。”

紀新雪抬手抓住虞珩的手臂,語氣格外滄桑,“算了,明日還有明日的事。”

連續幾日通宵簡直是災難,他完全不想試第二次。

李金環和張思儀剛進門時神情還算平靜,等宮人們端來新茶水和糕點依次退出去,他們臉上的平靜立刻轉為震驚後的空茫。

紀新雪懶洋洋的臥在搖椅上,將李金環和張思儀的表情變化儘收眼底,眼底閃過好奇,隨手拿了塊糕點放入口中。

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李金環和張思儀什麼奇葩沒見過,肯定不會為普通的小事露出這樣的表情。

李金環和張思儀都沒有故意吊人胃口的惡趣味,兩人對視片刻,由口才更好的張思儀開口,“我調查江南商人之間的聯係時,順藤摸瓜發現一樁秘事。你們可還記得當初在魚兒觀遇到的瘋癲男子?”

去魚兒觀已經是將近三個月前的事,紀新雪仔細回想片刻,遲疑著開口,“羅凡?”

他記得魚兒觀的道人們好像說過,那個男子叫羅凡。

一個謊稱父母雙亡的郎君,在安業娶妻生子多年後才被來找他的仆人戳穿謊言。

羅凡自稱是商人的侄子,實際上確實刺史的兒子,因為與發妻爭執不休才離家出走。

謊言被戳破,羅凡先是說服安業的嶽父和小舅子隱瞞正懷孕的張蘭。

在張蘭平安生產後,羅凡才在嶽父和小舅子的幫助下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張蘭,承諾會徹底與發妻斷絕關係,絕不會讓張蘭和兒女們委屈。

哪怕張蘭說不想離開安業,羅凡也連連點頭。

羅凡白日剛離開安業,知道真相後始終不曾哭鬨過的張蘭就在夜裡抱著幼子溺水。

三個月後羅凡回到安業,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瘋了。

期間羅凡的家人曾帶走羅凡,因為羅凡每隔一段時間看不到張蘭的墓就會鬨自殺,又在不久後帶著羅凡回到安業,給魚兒觀大筆香火錢,將他寄養在那。

張思儀點頭又搖頭,“他自稱羅凡,實際叫施茂。”

虞珩端著茶盞的手臂稍頓,抬頭看向滿臉複雜的李金環,“他和施宇是什麼關係?”

他們想要從魚兒觀去城郊其餘道觀、寺廟遊玩的時候經過張蘭的墳墓,再次見到瘋癲男子。

李金環見到瘋癲男子,一口咬定瘋癲男子與施宇的骨相幾乎相同,定有血緣關係。

當年施宇以考核的方式進入寒竹院,成為紀新雪的人的同窗時,施宇的父親就是袁州刺史,正好能對上瘋癲男子家中的仆人來安業尋找瘋癲男子時所說的‘刺史府的郎君’。

要不是後麵接連發生地震、發現紀新雪被暗算一連串的事,始終都沒有得到空閒,公主府早就派人去查瘋癲男子的來曆。

李金環和張思儀都忙的腳不沾地,早就將瘋癲男子忘在腦後。

他們是通過查江南商人之間的聯係,捉出瘋癲男子家中派來安業照顧他的從兄,又查到瘋癲男子身上,順便想辦法證實瘋癲男子是施宇的血親。

紀新雪聽了張思儀的概括,眼中的複雜更濃,捂著肚子道,“如果事情不急,我先叫個宵夜。”

他能確定家除了原袁州刺史,現潯陽府府尹,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姓施的刺史,所以瘋癲男子施茂是潯陽府府尹的兒子。

按照時間推算,施茂離家出走的時候,潯陽府府尹已經是袁州刺史。

無論是為多大的矛盾,上州刺史的兒子因為與發妻的矛盾離家出走七年都是件很離譜的事。

更離譜的是施茂被找到後,對張蘭承諾以後還在安業生活,回家之後居然真的能回到安業。

其中定有說來話長的秘密。

半刻鐘後,小廚房送來熱騰騰的鍋子。

張思儀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開口就是最詭異的地方。

他先告訴紀新雪和虞珩,潯陽府府尹隻有兩個兒子都是發妻所出,施茂是長子,正在長安的施宇是幼子。

紀新雪極配合的提出問題,“施茂和發妻有孩子嗎?”

張思儀朝紀新雪投來讚賞的目光,“沒有。”

為了避免挨打,張思儀拋下懸念後立刻開始說正事。

這條線索始於在安業放高利的文書堂。

李金環審問文書堂的仆人時,發現文書堂每月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給由張思儀審問的江南商人送去大筆的銀子。

最後,這筆銀子查到施茂的從兄身上。

論血緣,施茂的從兄與施茂幾乎沒有關係,想來真正與潯陽府府尹關係親近的小輩都不願意來安業守著廢人,才會選出施茂的從兄。

這是個骨頭極軟的人,還沒上刑就將知道的事儘數交代。

他奉潯陽府府尹的命令,每旬去魚兒觀探望施茂,不許魚兒觀的道士苛待施茂,詢問施茂是否願意回家。

另外有人給他大筆的銀子,隻問他施茂的瘋病有沒有好轉,偶爾還會問潯陽府府尹對施茂的態度。

施茂的從兄會將送他銀子的人與他的對話儘數寫在信紙上,在潯陽府府尹每月寄信到安業時,將積攢的信都交給送信的人。

李金環和張思儀察覺到不對勁,先派人去魚兒觀確定施茂的安全,發現施茂還活著才鬆了口氣,專門派人去艱難調查。

施茂是潯陽府府尹的長子,從小聰慧懂事,在袁州乃至周圍的州府都小有名氣,尚未到十五歲,就是各家掙搶的乘龍快婿。

誰都沒想到,袁州刺史會在施茂十七歲的時候,為施茂選個孤女為妻,隻能道袁州刺史仁義。

孤女是當地衛將軍的女兒,將軍曾經救過袁州刺史的性命,在帶著家人去莊子遊玩的時候遇到急火,隻有留在城內的女兒活了下來。

十年過去,將軍的女兒已經長到可以婚嫁的年紀,袁州刺史憐惜恩人的女兒,想要報恩也無可厚非。

施茂十八歲與將軍的女兒成婚,從未傳出二人平日裡有齟齬。

過了兩年,袁州刺史府忽然稱施茂病重,將施茂移去莊子裡養病,直到如今正好過去十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施茂離家出走和瘋癲的時候,潯陽府府尹皆稱施茂得了怪病,正在養病。

虞珩先將紀新雪麵前的碗撈滿,才去沉思張思儀的話。

施茂被家中仆人找到的時候,江南已經不回應長安的政令,施宇被扣在長安,相當於潯陽府府尹的小兒子已經廢了。

如今施茂瘋了,也相當於廢人,施茂家中的發妻又沒生育過。

這種情況下,潯陽府府尹要是不想多年積攢都便宜外人,唯有選擇施茂和張蘭的那對兒女。

“潯陽府府尹夫婦對待施茂的發”紀新雪覺得有點怪,開口道,“潯陽府府尹夫婦對待恩人的女兒如何?”

“世人皆讚譽潯陽府府尹知恩圖報,對恩人的女兒示若親女。恩人的女兒嫁到施家,始終在掌理家事,被潯陽府府尹的發妻帶在身邊交際,從未去莊子上照顧‘病重’的施茂。從江南傳回來的消息稱,潯陽府府尹夫婦正在考慮給長子和長子媳婦過繼個孩子。”張思儀道。

紀新雪毫不掩飾嘲諷,“在親兒子、親孫子和恩人的女兒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恩人的女兒,潯陽府府尹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

他才不信焱光帝曾經的心腹會有如此光明磊落的品性。

紀新雪瘋狂眨眼掩飾心中的激動。

結合施茂堂兄招供的內容,潯陽府府尹每次都要問施茂是否願意回家,又有另外來自江南的勢力關心施茂的瘋病是否好轉。潯陽府府尹明明知道暗中江南勢力的存在,卻始終沒有動作。

難道是在畏懼那股江南勢力?或者那股江南勢力詢問施茂近況的行為本就是在警告潯陽府府尹。

紀新雪覺得施茂不僅沒瘋,還掌握天大的秘密,因為他是潯陽府府尹的兒子,始終給施茂堂兄塞錢詢問施茂病情的人才沒有立刻殺了施茂。

還好他們在魚兒觀見到施茂後,立刻因為各種原因將施茂忘在腦後,否則始終暗中盯著施茂的勢力,說不定已經冒著得罪潯陽府府尹的風險對施茂下手。

“施茂現在如何?”紀新雪問道。

李金環道,“派人去江南調查施茂的發妻前,我們找了個借口請金吾衛圍住魚兒觀,有專門的金吾衛盯著施茂。”

紀新雪沉思片刻,起身去門外找人,命金吾衛將施茂和平日裡負責看護施茂的道士都帶回城內。沉吟了會,又讓人將張員外和施茂與張蘭的兒女也帶回城內。

施茂等人明日才會被帶回安業,紀新雪卻興奮的疲意全無,能讓潯陽府府尹都忌憚的勢力必然是大魚!

李金環和張思儀皆在用完鍋子後離開,他們要趕在明日審訊施茂前整理好各種信息,免得在施茂麵前露怯。

虞珩見紀新雪沒有睡意就沒走,他有事要問紀新雪。

“你答應了宣威什麼?”

剛回府的時候,紀新雪正為他不聽勸告的事情生氣,他才沒敢立刻問這個問題。

他已經受夠看到紀新雪臉上浮現對其他人的鮮明情緒,他卻連紀新雪產生這種情緒的原因都不知道的無力感。

紀新雪臉上的笑容陡然僵硬。

虞珩垂目擋住眼中的失望,轉身往外走,“我去問宣威。”

莫長史讓人給他送了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正好試試寶劍是否言過其實。

紀新雪小跑跳到虞珩背上,“女郎的事你彆問。”

虞珩停在原地,轉頭去看背上的人,認真的糾正紀新雪的話,“我不關心宣威的事,隻想知道你的事。”

“我的事就是怕她知道我是郎君後,提刀追著我砍。”紀新雪露出個蒼白的笑容,“阿耶昨日又來信,催我‘不經意’的向宣威透露性彆。”

虞珩見不得紀新雪的麵露愁容,問道,“怎麼算是‘不經意’?”

紀新雪探頭搭在虞珩的肩膀上,有氣無力的說出仿佛繞口令似的話,“讓宣威知道我真實性彆的同時,相信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性彆。”

虞珩背著紀新雪在房內走了半圈,眼中閃過暗光,“我有辦法。”

“什麼?”紀新雪從虞珩背上跳下來,一本正經的朝著虞珩作揖,可憐兮兮的道,“隻要你能幫我逃脫宣威的大刀,你就是我的親兄長!”

虞珩眼中的笑意稍淡,“免了,我怕回長安無法麵對璟嶼兄。”

沒等紀新雪對這句話有反應,虞珩已經俯身貼在紀新雪耳邊,以充滿誘惑的聲音道,“我先去砍宣威,宣威就不會砍你。”

紀新雪頓時將虞珩的奇怪忘在腦後,目瞪口呆的望著虞珩,試圖從虞珩臉上看到玩笑的痕跡。

虞珩低頭與紀新雪對視,黑白分明的雙眼中皆是認真。

兩刻鐘後。

已經躺在床上的宣威郡主忽然聽到從遠處響起,逐漸變大的聲音。

“郡王!您冷靜些!”

這個聲音聽著很陌生卻又印象,應該是襄臨郡王身邊的人?畢竟這裡隻有這麼一位郡王。

“郡王,郡王。”

這個隻知道哭的聲音像是安武公主身邊的人,

“郡主已經睡下了,您明日再來!”

這個聲音宣威郡主耳熟,是跟了她五年的侍女。

宣威郡主驟然起身,掀開床帳順著窗戶往外看,透過薄薄的窗紗見到蜿蜒的燭火快速靠近。

她院子裡的仆人絕對不敢在她已經躺下的時候開這麼多燈籠,難道真的是襄臨郡王來找她的麻煩?

生平第一次被人打上門的宣威郡主眼中浮現茫然,傻乎乎的坐在床上,隨著移動的燭火移動腦袋。

燭火順著窗戶的方向由遠到近,逐漸移動到房門的位置。

‘哐!’

踹門聲在各種驚呼聲中毫不顯眼。

宣威郡主的視線隨著被踢飛的門板移動,仍舊懷疑自己在做夢,忍不住掐向大腿。

“紀莫嵐,出來!”虞珩停在門口,語氣像是在呼喚奪妻仇人。

‘嘶’

宣威郡主疼的倒吸了口涼氣,眼中快速躥上兩撮小火苗,飛奔到牆邊拿起短劍,大步走向門口,“襄臨郡王,你欺人太甚!”

虞珩眼中閃過暗芒,二話不說的拔劍朝著宣威郡主的肩上刺去。

宣威郡主隻來得及用未拔劍的短劍去擋,聽到幾不可見的碎裂聲時手腕猛地發麻,險些握不住短劍。

她難以置信的低下頭,發現跟了她三年的寶劍已經從劍鞘最中央裂開個手指長的縫隙,縫隙中央正夾著虞珩手中的長劍。

燭火透過長劍的劍身照在虞珩的雙眼,顯得虞珩本就深沉的鳳眸更加犀利,他手腕微動,收回長劍又刺向宣威郡主的另一側肩膀,咬牙切齒的道,“你給阿雪送了什麼邪物!”

宣威郡主顧不得答虞珩的話,抽劍出短劍抵擋虞珩的攻勢,恨恨的罵道,“你若是覺得那是邪物就還給我,發什麼瘋?”

她是倒了幾輩子的黴,才遇到這兩個精神病。

一個是說話不算數的騙子,一個是不講理的瘋子。

紀新雪按照提前和虞珩說好的時間姍姍來遲,準備上演英雄救美,剛踏入院子就被密密麻麻的身影擋住視線。

公主府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金吾衛?

他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擠到宣威郡主的門前時,提前醞釀的情緒已經消散的乾乾淨淨,隻剩下仿佛沒有邊際的疲憊。

位於門口的霍玉好心提醒紀新雪,“郡王和郡主的情緒都很激動,公主最好不要進去,免得被誤傷。”

紀新雪頂著以浸草藥帕子染上的紅眼圈僵在原地,小心翼翼的順著房門往內看。

首先入目的是倒在地上的屏風,然後是各種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碎物

不是,這與他和虞珩說好的過程不一樣!

紀新雪擼起袖子就往屋內衝,語氣難掩焦急,“虞珩!宣威阿姐!”

霍玉和金吾衛真不靠譜,裡麵都打成這樣,他們居然隻知道看熱鬨。

虞珩聽見紀新雪的聲音,手下的動作稍頓,劍鞘拍在宣威郡主手背上的力道驀地加重,低聲道,“不許再給阿雪送汙穢之物!”

宣威郡主簡直受夠了這個瘋子,仗著手中的寶劍肆無忌憚,逼著她露出手背給他打,偏偏她真的被瘋子眼中的狠戾震住,不敢賭瘋子敢不敢將削鐵如泥的寶劍刺到她身上。

拜瘋子所賜,她現在看到騙子都格外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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