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合一(2 / 2)

聽了張思儀的話,紀新雪眼中浮現濃濃的嫌棄,不帶任何期待的問道,“他還知道什麼?”

張思儀拿出袖袋中的小冊子翻開,看著上麵隻有他能看懂的各種符號,先言簡意賅的說明他認為比較有價值的信息。

首先是上次審問施茂時,問施茂知不知道除了潯陽府府尹之外,還有暗中的江南勢力買通施茂的從兄,時刻詢問施茂的‘病情’。

當時施茂說知道。

張思儀追問暗中的江南勢力是否與周綰有關時,施茂猶豫許久,寫下‘不知道’。

因為覺得施茂在說謊,張思儀毫不猶豫的停止詢問,上次的審問在此處戛然而止。

今日張思儀舊事重提,施茂果然給出不同的答案。

施茂招供,暗中的江南勢力來自白家。

紀新雪昂頭飲儘杯中的溫水,張思儀說的沒錯,施茂已經說不出更有價值的信息。

現任白家家主是施茂的親舅舅,不僅他暗中派人盯著施茂的行為不奇怪,潯陽府府尹明明已經察覺到這股暗中的江南勢力卻無動於衷也變得合理起來。

張思儀看到紀新雪和虞珩冷淡的反應,尷尬的輕咳一聲,繼續說下個從施茂口中問出的細節。

他問施茂白家人對待周綰的態度如何。

施茂剛開始的時候隻說白家人對待周綰的態度與他母親對待周綰的態度基本相同,又思考了會,忽然道,“像是真的將周綰當成‘王女’敬重。”

因為潯陽府府尹和白家在江南的特殊地位,再問江南其他人對施府和白家捧在手心的王女是什麼態度沒有意義,張思儀著重問白家和江南虞氏的關係和艱難各種小勢力的分布。

白家和江南虞氏雖然不和,卻不是水火不容的不和,而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不和。

兩者之間並不是完全沒有來往,隻是沒有‘私交’而已,在為商時的場麵應酬和婚嫁喪娶之類的大事上,白家和江南虞氏向來默契十足,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讓對方陷入尷尬的境地。

足足用了半個時辰,張思儀才分批次的將小冊子上記載的內容都告訴紀新雪和虞珩。他喝了口溫茶喘氣,嗓子已經沙啞,“可以將各處審問江南商人的文書彙總,讓施茂判斷那些信息的真假。”

紀新雪點了點頭。

畢竟身份擺在那裡,施茂怎麼也不至於‘沒用’,隻是用處遠達不到他們的預期而已。

他生在江南,長在江南,幾乎是江南金字塔尖的存在,潛意識中認為合理的事物,也許會成為某個問題的關鍵突破口。

紀新雪和虞珩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施茂耗,便將這件事托付給張思儀和李金環。

四日後,紀新雪收到來自長平帝有關於施茂和‘王女’的回信。

信封內有一張信紙專門寫給虞珩,安慰虞珩莫要為楚探花之事惱怒,江南歸順之日,他必會為虞珩做主。

另一張信紙上,長平帝聲稱紀新雪送回長安的消息正好與他在彆處收到的消息契合。他已經對‘王女’有所猜測,會在三個月內得到證實,無論是與不是都會告訴紀新雪和虞珩結果。

除此之外,長平帝提醒紀新雪和虞珩暗中收拾行囊,隨時準備去山南東道和江南西道的邊界處‘督戰’。

紀新雪放下信紙,倒著拿起空蕩蕩的信封抖動手腕,試圖能抖出封隱藏的信。

既然三個月後,無論是否能證實猜測,長平帝都不會瞞著他和虞珩,那為什麼不能現在就告訴他們猜測的方向?

他和虞珩又不會因為長平帝猜錯,嘲笑長平帝。

可惜直到紀新雪將信封抖碎,也沒看到期望中‘隱形的信紙’。

戰事將臨,無論是‘王女’還是‘楚墨失蹤的隱情’都要暫時往後放。

即使長平帝多次暗示不會真的與江南開戰,紀新雪也要提前調度糧草、準備軍需。

以商州官員極儘貪婪的模樣,就能推測出山南東道各地的糧倉有多空曠。好在被扣在山南東道的江南商人中不乏糧商,掏空他們的家底,足夠支持此次出兵。

期間虞珩收到數封來自安國公主府封地的信,皆是有關於緋絲草和碧絲蟲的記載,還有當年虞瑜大張旗鼓尋口脂古方的經過。

緋絲草生長於西域,在千年之前傳入中原,自那時起,緋絲草口脂就是隻在貴女之間流傳的奢侈品。

燕朝時,緋絲草口脂被稱為紅玉口脂。隻有手指肚大小的紅玉口脂,能賣出五兩金的高價。

燕朝覆滅,曾朝也就是前朝興起,開國皇帝下令焚儘曾朝境內的所有緋絲草,但凡有人私留緋絲草或緋絲草口脂,皆以欺君之罪論處。

根據從前朝留下的各種記載,後人認為前朝開國皇帝會下這樣的命令,是因為他的母親曾因不小心推倒貴妃的妝奩,導致妝奩中的兩罐緋絲草口脂毀壞,當著眾多內命婦和外命婦的麵被貴妃命女官掌摑二十,沒過多久便鬱鬱而終,所以才會如此憎恨緋絲草口脂。

虞珩看到這裡,臉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起身去書架上抽出自下而上數第五排,從左到右論的第十六本的古籍,走回紀新雪身邊時,已經將古籍翻到他要找的那頁。

根據正史記載,燕朝毀於‘犯惡回邪’。

因為君王品行不端,上天降下災厄。

不僅後妃大多有癔症,更是連出三位有癔症的君王。

結合曾朝開國皇帝登基後迫不及待毀去緋絲草的行為,很難讓人不懷疑燕朝的瘋癲君王和後妃究竟是天生瘋癲,還是因為緋絲草口脂和碧絲蟲粉末而瘋癲。

紀新雪沒急著繼續看信上的內容,與虞珩去書架處翻看史書,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記載燕朝末年時,燕朝皇族中出現瘋癲之人的概率特彆高。

幾本關於世家的野史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記載了幾個格外出名的瘋癲之人,其中不乏有大才者。

直到曾朝末年,緋絲草口脂才再次出現在中原。

幾百年的時間過去,製作口脂的材料越來越多,過程也越來越複雜,緋絲草口脂雖然色彩仍舊在口脂中能算得上獨一份,但原料難得且製作困難,再也沒重現昔日的風光。

虞瑜派人大肆尋找緋絲草的時候,曾專門雇傭商隊帶著公主府的護衛遠行西域,去緋絲草的發源地尋找。

不僅沒找到緋絲草,還被西域部落提刀追著砍,屁滾尿流的逃回中原,虞瑜還為此賠給再也不能去西域的商隊大筆銀子。

後來在南方胭脂鎮和北方港口分彆找到幾株快要枯萎的緋絲草口脂。

為虞瑜獻上緋絲草口脂古方的人已經過世,他的兒孫分彆前往彆處生活,莫長史已經找到這些人,在信中請示,是否需要將這些人抓起來仔細審問。

虞珩立刻回信,讓莫長史仔細審問這些人,繼續尋找當初獻上緋絲草的人。

莫長史有關於緋絲草和碧絲蟲的下封信送來前,紀新雪和虞珩先等到了來自長安的聖旨。

傳旨的人是信陽郡王世子、衛國郡主府世女、戶部右侍郎鐘戡和剛回長安不久的驚蟄。

長平帝怒斥江南十八宗大罪,包括半數以上官員遠超規定年限未回長安述職、連續三年私扣稅款未送回長安包庇涉及到商州案的官員和朝臣等罪名。

現要以京郊大營二十萬兵馬討伐逆賊。

命京郊大營中郎將郭雲奇為先鋒,帶領山南東道內五萬兵馬誅惡,京郊大營將軍鄧紅英為主帥,帶領京畿十五萬兵馬馳援,命安武公主和襄臨郡王前往中軍大營坐鎮。

因為已經知道這次打不起來,紀新雪特意將李金環等人都留在安業,免得‘家’被長安朝臣惦記,隻帶了霍玉、宣威郡主和眾多金吾衛。

負責傳旨的信陽郡王世子等人要和紀新雪、虞珩同行前往中軍大營。

趕路的過程中,信陽郡王世子、衛國郡主府世女和宣威郡主先後找上紀新雪,委婉的表達期盼。

信陽郡王世子希望紀新雪將他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哪怕混不到功績也沒關係。

衛國郡主府世女的想法與信陽郡王截然相反,毫不掩飾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思。她私下與紀新雪保證,哪怕她戰死在江南,衛國郡主也不會找紀新雪的麻煩,請紀新雪放心用她。

宣威郡主則表示,願意將寶劍暫時借給霍玉,讓霍玉更好的保護紀新雪。也許是吸取上次珍藏儘毀的教訓,宣威郡主特意將醜話說在前麵,有借必須有還,否則她會翻臉。

鐘戡含笑觀望兩天,也開始拿著賬冊私下求見紀新雪,假裝與紀新雪商量軍需調配。

拜這些人每日孜孜不倦的提醒所賜,紀新雪終於意識到他是去前線督戰,不是遊山玩水。

臉上不應該是終於能出門的笑容,應該愁眉苦臉或滿臉凝重。

紀新雪和虞珩尚且沒有鐘戡那等處驚不變的氣度,明知道所有人都在為不可能發生的事積極做各種準備,仍舊能無動於衷。

況且這些人仿佛私下說好似的每日輪流出現在紀新雪和虞珩麵前,相當於他們都有休息的時間,隻有紀新雪和虞珩始終堅守,像是正在被馴服的飛鷹。

隻過了三天,紀新雪就聲稱暈車,白日裡輕易不肯出馬車見人,晚上隻在人多的地方溜達,不給任何人與他獨處的機會,終於恢複清淨。

暈車的日子裡,紀新雪和虞珩反複思考有關於楚墨在江南失蹤的事,列出無數種可能再依次否定。

首先,以楚墨‘欽差’和‘襄臨郡主儀賓’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白家絕不會生出對楚墨動手的心思。

其次,白家敢對楚墨動手,必定有他人不知道的底氣,俗稱‘背後有人’。

紀新雪和虞珩幾乎將《建興史》翻爛,再結合從各地送來有關於江南白家的消息,終於產生邏輯通順的猜測。

雖然這個猜測看上去過於天馬行空,卻是紀新雪和虞珩否定近千個猜測,得到最合理的猜測。

他和虞珩懷疑,楚墨的失蹤與焱光帝有關。

楚墨在建興十五年失蹤,那是焱光帝人生最艱難的時候。

建興五年,備受建興帝夫婦寵愛的福王出生,從建興九年到建興十九年,福王日益長大,人人稱讚他聰明伶俐,有其祖之風。

期間已經將太子和皇位視為囊中之物的焱光帝因為與福王爭鋒,多次慘遭建興帝夫婦訓斥,不得不離開皇宮另外開府,不知道聽了多少風言風語。

建興十九年,焱光帝以兵諫的方式得到皇位,逼死建興帝,殘忍殺害福王,逼瘋建興皇後。

建興帝已經生出想要棄長立幼的心思,雖然沒有特意打壓焱光帝,但也不會格外培養焱光帝,就連身體不適讓焱光帝監國的時候都不忘讓福王共同監國。

如此情況下,焱光帝是如何以雷厲風行的兵諫登上皇位?

結合他登基後大賞世家,兩年後卻突然翻臉血洗世家的行為細思則恐。

紀新雪和虞珩懷疑白家和焱光帝有聯係時,也不是憑空猜測。

上任白家家主的嫡幼女也就是施茂的母親,在建興十年嫁給宜春司簿為填房,翌年,施茂的父親才高升知縣。

他們二人的婚事不亞於天上的金鳳凰看上地上的醜小鴨,能入選‘江南離譜冊’廣為流傳的程度。

施茂的父親早先隻是焱光帝的書童而已,因為格外會說話才的焱光帝的看重,攢下許多賞賜到江南尋了個小官。

娶到白家的金鳳凰,是他命運轉折的節點。

建興十年,他是司簿。

建興十一年,他是縣令。

焱光元年,他是刺史。

焱光二十年,他是潯陽府府尹。

所有人都稱施茂的父親是焱光帝的心腹,卻從未有人提起,施茂的父親默默無聞的在八品司簿上蹉跎五年,悄無聲息的熬死原配。

因為已經有先入為主的情緒,紀新雪怎麼看都覺得施茂的父親像是鏈接焱光帝和白家的紐帶。

他做出合理的猜測。

當年有部分人在焱光帝處於低穀期的時候,選擇將賭注壓在焱光帝身上,其中包括江南白家,為表達誠意,白家將家主嫡女嫁給區區主簿做填房。

楚墨在江南的時候意外發現白家和焱光帝之間的聯係或密謀。

白家作為‘東虞西白’的白,家族中並非隻有商人,還占據半個江南官場。

皇子私聯外地官員乃大罪,尤其是白家這種在政治和金銀方麵都影響頗大的家族,幾乎可以定性為結黨營私。

橫豎都是大罪,白家便仗著地勢之利,乾淨利落的解決‘楚墨’。

所以江南虞氏才會在念著與安國公主府舊情的情況下,仍舊眼睜睜的看著楚墨被熬死,隻是帶走楚墨的屍骨。

江南虞氏不敢與白家賭。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