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合一(1 / 2)

從白家對楚墨動手的那刻起,安國公主府與焱光帝便徹底站在對立麵,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除非楚墨願意加入焱光帝的陣營,並願意付出能得到焱光帝和白家信任的誠意,否則焱光帝和白家絕不會允許楚墨‘活著’。

以楚墨失蹤後被軟禁一年多的時間終究還是病死的結果來看,楚墨沒有對任何人妥協。

在這個過程中,江南虞氏始終保持沉默。

“他們為什麼”虞珩的話隻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能想通江南虞氏為什麼會選擇沉默,隻是沒辦法立刻接受虞安和虞瑜在長安為楚墨的失蹤肝腸寸斷,逼著自己麵對楚墨已經亡故的結果時,楚墨正在遙遠的江南拖著病體麵對群狼環伺。

焱光帝再怎麼紈絝不上進、與幼弟爭風吃醋、甚至是結黨營私,他也是建興帝與最愛的皇後所育的嫡子。

可以說焱光帝身上的種種壞毛病,建興帝和建興皇後的縱容至少要占據大半的責任,餘下的少半責任來自焱光帝處處優秀卻不幸早逝的嫡長兄。

誰都沒辦法預料建興帝縱容嫡次子的底線在哪裡。

當時的情況,江南虞氏總共隻有兩個選擇,揭發或者沉默。

江南虞氏若是選擇揭發,將楚墨的真實情況告訴安國公主府的襄臨郡主虞安。

虞安十有八九會做出與楚墨相同的選擇——不與焱光帝和白家妥協。

她想要救楚墨,必須將這件事鬨大。

如果是武寧朝發生這樣的事,武寧帝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偏心安國公主府,嚴懲與安國公主府站在對立麵的人,不留任何後患。

如果是乾元朝發生這樣的事,以乾元帝唯我獨尊的性格,必然容不下敢於結黨營私的兒子。他會仔細查清楚這件事,依照真相秉公處理。

可惜當時是建興朝,當家做主的人是建興帝。

一邊是已經犯錯無數次,雖然總是被訓斥,但從未受到過實質性懲罰的當朝‘嫡長子’。

一邊是自從安國公主薨逝就徹底沉寂的安國公主府繼承人,已經避世多年從未入朝的襄臨郡主。

江南虞氏不敢賭建興帝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相比武寧帝和乾元帝,建興帝是為極寬容的皇帝,他對朝臣都能做到體諒,更何況是疼了將近二十多年的親兒子?

萬一焱光帝能將罪名都推到白家身上成功脫身,或者以花言巧語在建興帝麵前顛倒黑白,無論安國公主府的襄臨郡主和楚墨最後是否能團聚,江南虞氏都會多個有可能成為下任帝王的皇子死敵。

選擇沉默,才符合世家明哲保身的行事作風。

紀新雪側頭看向眼中晦澀的人,想要說點什麼安慰虞珩卻覺得語言過於蒼白。他張開雙臂抱住虞珩的肩膀,像是在無聲承諾會陪著虞珩還原當年之事的真相,為楚墨,也是為虞安和虞瑜討得公道。

為了找到更多能佐證他們猜測的細節,紀新雪特意讓人回長安取更詳細的史冊個江南地方誌,又讓人去查江南白家的來曆。

二人寫下對楚墨失蹤之事的猜測和想法送回長安,將已經能倒背如流的《建興史》丟到一邊,改為研究《焱光史》。

期間紀新雪收到數封來自安業和馬煜的信件,除了‘商州案’的收尾,還有琺琅窯的進展。

經過匠人們的辛苦努力,琺琅窯終於達到紀新雪最初的目標,每次開窯時至少能有一對‘完美的成品’。

目前為止,完美的成品還是個限定詞,隻對銅胎琺琅碗奏效,所有更大或者更小的物件,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瑕疵。

正在盯著銀礦的顏夢按照紀新雪離開前的交代,親自彙總琺琅窯工匠覺得難以克服的困難,命人快馬加鞭的送到紀新雪手中。

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難以控製鍋爐的溫度、為銅胎上色後靜置的時間難以掌握燒製琺琅的時間難以掌控等,歸根結底都是因為無法精準掌控時間,難以克服的問題。

虞珩拿著烤肉回來時,紀新雪仍舊在全神貫注的思考。

直到熟悉的美味儘在嘴邊,紀新雪才猛地回神,“烤兔子?”

“上午路過林子的時候,左衛特意進去逛了圈,找到不少能打牙祭的東西。”虞珩用乾淨的剪刀將包裹在油紙中的烤兔子剪成剛好能入口的大小,又從袖袋中掏出裝著各色調味材料的油紙包。

紀新雪頓時將困擾他的問題先放在一邊,專心享受久違的兔子肉。

雖然沒有長安嘉王府的兔子好吃,但有總比沒用強。

兩人還沒吃完這隻兔子,便有左衛又送來隻剛烤熟的兔子和清洗乾淨的野果。

填飽肚子,紀新雪忽然想起比琺琅窯更重要的正事,他靠在虞珩耳邊低聲道,“還有三日就能到石首山,不知阿耶準備如何收場。”

即使他將公主儀仗前進的速度拖到最慢,也隻能將三日拖延到五日。

然而京郊大營軍衛比公主儀仗先從山南東道各地出發,行軍速度也比公主儀仗快,早就在三日前於臨近山南東道和江南西道交界處的石首山集結完畢。

他將公主儀仗的速度從三日拖到五日的同時,京郊大營軍衛在石首山修整的日子也會從三日變成五日。

所謂‘兵貴神速’,他總不能以本公主疲憊為理由,此次不肯朝江南發兵。

無論長平帝在不想與江南交戰的情況下,大張旗鼓的朝江南發兵是有什麼目的,紀新雪都不能在關鍵時刻露出慫態,否則就是拆長平帝搭好的架子。他必須讓江南甚至整個大虞都相信,長平帝此次出兵是對江南勢在必得。

虞珩以桌邊的濕帕子仔細擦手,從懷中取出份簡易地圖展開,指著石首山的位置道,“江南西道的最北方是華容和安鄉,這兩個地方好在位於洞庭湖之北,攻城時不必考慮水戰。江南之人若是不想背負‘反賊’的名聲,必會守而不攻。”

紀新雪眼中的愁緒逐漸變成若有所思,接上虞珩的話茬,“阿耶登基兩年,因為先帝任性而動蕩的皇權已經逐漸穩定。隻要江南的人沒長鐵頭,大概率會選擇避戰。”直接滑跪。

畢竟此時已經不是長平帝剛登基的時候,虞朝十五道,隻有關內道、河東道、河北道、京畿道、都畿道、山南西道、山南東道,劍南道、黔中道,九處道府肯理會長平帝的形勢。

這兩年河南道、淮南道、南嶺道陸續主動與長安緩和緊繃的關係,地方封疆大吏紛紛上折子問長平帝安,露出想要回長安述職的意思。

長平帝知道他們的折子隻是試探,皆好言好語表示暫時不需要他們述職,轉手送了批芝麻小官安排到這三個地方。

如今那些芝麻小官不僅都好好的活著,還接連升遷,隔三差五的遣家仆回長安送信,可見河南道、淮南到和南嶺道確實有重歸長安之意。

除了玉門關外的隴右道,隻剩下江南西道和江南東道仍舊不肯回應長安的政令。

長平帝是君,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朝任何地方發兵,江南西道和江南東道卻不能還手。他們隻要敢還手,就坐實了長平帝怒斥他們的‘謀反’罪名。

況且江南雖然是虞朝最富庶的地方,但兵將悍勇卻不如北方,所占據的地盤和資源也遠無法與整個虞朝相比,雙方同時傾儘所有,最後必定是江南一敗塗地。

江南官員心知肚明真的打起來他們不占優、且能打贏的概率非常小。以滑跪的方式請求‘和談’,無疑是弱者不動聲色的爭取主動權的絕佳方式。

紀新雪眼中的若有所思逐漸變成明悟。

難道長平帝在不想與江南交戰的情況下,仍舊大張旗鼓的朝江南發兵,就是為了得到江南官員的‘滑跪’,先打破籠罩在江南外牢固的壁障?

出於對長平帝的絕對信任,紀新雪並沒有在揣測長平帝的心思上耗費太多的時間,仍舊按照原本的速度朝著石首山前進。

三日後,紀新雪和虞珩到達石首山與京郊大營軍衛彙合。

用半日的時間短暫修整後,他們隨著京郊大營軍衛繼續南下朝安鄉出發,在五日後達到安鄉城下,連夜在安鄉城附近紮營。

因為斥候比大軍先到安鄉外,紀新雪還在公主儀仗的馬車中等待紮營的時候,就知道了安鄉對大軍來襲的應變。

早在半個月前,安鄉就緊閉城門,隻許出不許進,連江南其他地方為安鄉送補給的軍衛都要將糧草和輜重送到城下後立刻離開。

隻要城牆下有人在,無論該人是何身份,安鄉都絕不開門。

如果有人在安鄉城牆下停留超過一刻鐘的時間,城牆上的軍衛會立刻射箭警告。

京郊大營軍衛的斥候曾親眼看到,為安鄉送補給的人在安鄉城下抱怨城牆上的人態度冷漠,不知不覺間火氣越來越大,故意與城牆上的人做對似的不肯離開,最後被從安鄉城牆上疾馳而下的羽箭貫穿肩膀。

那支送補給的小隊最後離開的時候,人人身上都有傷口。

紀新雪已經在與虞珩的閒聊的時候,預料到江南會以‘避戰’的方式對待長平帝的突然發兵,聽了斥候的話半點都不驚訝。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江南接下來會不會‘滑跪’,會如何‘滑跪’。

大軍遠行到安鄉城下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未免陰溝翻船,郭雲奇特意來向紀新雪請示,希望能修整一日再朝安鄉發兵。

紀新雪點頭同意郭雲奇的請求,直言道,“中郎將有何看法隻管來與我商量。即使我沒有應允,也不會因此責怪你。”

郭雲奇聞言,眉宇間的緊張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凝重,膝蓋‘哐’的砸在地上,“臣必不會辜負陛下和公主的信任!”

正在看文書的虞珩抬頭看了郭雲奇一眼,將郭雲奇手腕處明顯的青筋痕跡儘收眼底。

紀新雪也察覺到郭雲奇的緊張,特意讓晴雲為郭雲奇拿了些不知道會不會起作用的安神香。

郭雲奇捧著安神香離開後,虞珩和紀新雪麵麵相覷,眼中皆是一模一樣的無奈。

好在長平帝曾在密信中朝他們透露過,作為這次進攻江南的先鋒,郭雲奇已經知道此次出兵的真實目的不是短兵相接。

送郭雲奇離開的晴雲很快就回到帳篷,徑直走到紀新雪身邊,“公主,鐘侍郎求見。”

“嗯。”紀新雪漫不經心的應聲,打開晴雲手心的紙條。

紙條上隻有短短四個字卻讓紀新雪的臉色止不住的發綠,立刻道,“不見,說我睡下了!”

虞珩挑起半邊眉毛,朝著晴雲招手。

晴雲先去看紀新雪的臉色,見紀新雪沒有阻止的意思,才拿起被扔在矮桌上的紙條走向虞珩。

‘熬鷹時間’

沒頭沒尾的四個字讓虞珩麵露和紀新雪一模一樣的排斥,乾淨利落的收起還沒整理完的文書。

鐘戡後麵必然還有信陽郡王世子和衛國郡主府世女,說不定還會有宣威郡主在。

隻要見其中的一個人,就不好不見其他人,不如一個都不見。

半刻鐘後,位於營地東北角最大的帳篷忽然變暗,讓正在帳篷附近徘徊的人紛紛側目。

晴雲端著帳篷內唯一的光源離開,小心翼翼的用手護著飄忽不定的燭火走到鐘戡麵前,滿臉歉意的道,“公主難以忍受連日趕路的疲憊已經睡下,郡王說有什麼事都明日再議。”

鐘戡眉宇間浮現明顯的失望,“既然如此,我明日早些來。”

晴雲深福下去,“多些鐘侍郎體諒。”

其餘人沒聽到鐘戡和安武公主身邊女官的對話,隻看到從安武公主進入帳篷起就等在外麵的鐘戡與女官說了幾句話,滿臉失望的離開。

信陽郡王世子連忙攔住鐘戡,“鐘侍郎,您不求見公主?”

大有先來的鐘戡說‘不’,他就要立刻往安武公主的帳篷裡衝的意思。

鐘戡聞言,臉上的失望逐漸變成心疼,“公主不堪車馬勞累,剛吐過已經躺下,世子若是沒有要緊事,最好明日再來。”

信陽郡王世子愣住,轉頭看向晴雲,“如此嚴重,為何不傳太醫?”

晴雲死死掐著虎口保持鎮定,她也是剛知道公主吐過。

“公主早就有暈車的症狀,隨身帶著的暈車藥都是太醫所配,不願再特意折騰一次。”晴雲臉上浮現恰到好處的心疼。

因為正在閒話,慢一步走過來的宣威郡主和衛國郡主府世女麵麵相覷,眼中皆是與信陽郡王世子相同的擔憂。

安武公主可不能病倒,否則長平帝收到消息時豈不是要看他們這些沒病倒的人不順眼?

鐘戡在眾人相顧無言時開口,“公主平日裡沒有弱症,想來是無法適應以行軍的速度趕路,暈車的症狀才會突然加重。好在我剛才聽郭中郎將說後日才會對安鄉城發兵,公主明日得以安心休養整日,定能快速恢複。”

宣威郡主立刻點頭,“鐘侍郎說的對!”

她是特意來與紀新雪說將寶劍借給霍玉的事,等到後日再與紀新雪說也沒差彆。

信陽郡王世子稍作猶豫,第二個應下鐘戡的話。

罷了,真的有調令要讓他上前線或者戰火波及到營地,他再想辦法離開。

唯有衛國郡主府的世女臉上的猶豫始終未曾散去,回過頭深深的看了漆黑的帳篷許久,才滿臉無奈的點頭。

安鄉不行,她還能爭取榮華或者攻打其餘地方時的戰功,絕不能急於一時之利,得罪安武公主。

聽到帳篷外嘈雜的聲音徹底散去,躺在毛氈上的紀新雪深深的鬆了口氣。

以信陽郡王世子貪生怕死的性子,他要是不答應立刻讓人將信陽郡王世子送走,恐怕能看到年紀足夠作他阿耶還有餘地的人躺在地上耍賴的名場麵。

寧國郡主府世女的性子同樣固執,她不會躺在地上耍賴,隻會為求展示被本領的機會長跪不起。

總之,一個比一個麻煩,所求之事還都是注定不會發生的虛妄。

黑暗中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靠近紀新雪躺著的位置。

紀新雪正縮在被子中思考,如何解決琺琅窯無法精準控製時間的問題,直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大到再也無法忽視,紀新雪才發現有‘東西’在靠近他。

‘這裡是軍營,陽剛氣最重的地方,即使有奇奇怪怪的東西也不敢在軍營中搗鬼!’

紀新雪成功的為自己壯膽,猛地抱著被子轉身,瞪大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正對上雙無辜的鳳眼。

鳳眼的主人正抱著被子,站在距離他隻有三步遠的地方。

紀新雪眯起眼睛,“虞珩?”

他和虞珩的帳篷緊挨著,中間還有扇小‘門’互通,從理論上講,虞珩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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