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三合一(2 / 2)

“這是在示威。”虞珩篤定的道。

向長平帝展示江南官場的團結。

紀新雪嘴角的笑容逐漸燦爛,語氣中滿是止不住的笑意,“你這麼說的話,我更覺得在北方的大勝與對江南出兵有關。”

江南官員憑什麼在長平帝已經惱怒到直接對江南出兵的時候,還敢對長平帝示威?

紀新雪根據最新收到的八百裡加急,做出個大膽的假設。

平珍身為突厥和漢人的混血,在十五歲時殺了所有親人,在背後的勢力操控下出現在姚正麵前,既不是巧合也不是個例。

江南和突厥早有勾結!

江南在將近兩個月前,發現長平帝有對江南出兵的想法。

不知名的人在聯係江南官場所有人寫陳情表的同時,還聯係上與其早有勾結的突厥。說服突厥在長平帝對江南出兵的時候,南下攻打關內道,打長平帝個措手不及。

隻要長平帝不是傻子,就會選擇先抵抗突厥,再和江南算賬。

紀新雪試著代入讓江南官員寫下陳情表之人的立場去思考。

在北方的戰爭中虞朝是勝者,消息必然會比敗者快,也就是說安鄉官員將裝著陳情表的箱子扔下城池的時候,背後之人就是想要對長平帝示威。

如果他收到的旨意不是佯裝對江南出兵,是長平帝明麵上要討逆的旨意,按照他在商州案中不容冒犯的形象,應該會立刻不計代價的攻打安鄉縣。

安鄉的人會拚死抵抗嗎?

紀新雪猜不到。

他隻知道,即使用最快的速度打下安鄉和榮華,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更進一步。

因為安鄉和榮華以南是洞庭湖,想要繼續南下必要越過洞庭湖。

首先,他沒有足夠的船。

其次,他無法肯定京郊大營中有多少人暈船。

如果想要繞過洞庭湖,必須要拉長戰線,運送輜重的壓力會隨著時間數倍增長,風險也會與日俱增。

仍舊假設他能快速拿下安鄉和榮華,收獲真的能大於付出的代價嗎?

紀新雪不能確定,因為他不知道這兩個地方的百姓,是如何理解長平帝此次對江南出兵。

安鄉和榮華中官員和士兵的數量遠遠比不上百姓,就算打下城池,能不能穩穩將城池收入手中,仍舊要看百姓的態度。

那就換個角度思考,如果安鄉和榮華的官員蓄意挑唆城內百姓憎恨長平帝派來的大軍,成功的概率大嗎?

大!

不需要思考,紀新雪就能說出七八個不重樣的挑唆辦法,結合江南商人在山南東道,對山南東道百姓堪稱窮凶極惡的搜刮,紀新雪覺得如果幕後之人想要蓄意挑唆安鄉和榮華,甚至整個江南的百姓憎恨長平帝,手段會遠比他想象中的狠辣。

比如滿城不留活口,然後聲稱是長平帝派到江南的大軍屠城。

紀新雪被腦海中天馬行空的想象驚出滿頭冷汗,默默抓住虞珩的袖子。

按照八百裡加急上北方成功伏擊突厥的時間來算,突厥計劃中達到長城外的時間,大概與他到達江南的時間相同。

也就是說在江南幕後之人的策劃中,他因為陳情表的示威怒而對安業或者榮華發兵的時候,突厥也在攻打長城。

以長平帝討伐江南逆賊的聖旨推測,這個時候鄧紅英早就率領京郊大營軍衛離開長安,趕往江南,十有八九是在山南東道的地界。

在突厥南下,長安卻兵力空虛的情況下,十個皇帝中會有九個皇帝選擇立刻調兵護駕,剩下的那個皇帝會選擇調兵支援北疆戰線。

如今最容易調動且能信得過的兵力就是鄧紅英率領的京郊大營軍衛。

紀新雪‘嘖’了聲,覺得腦子有些發昏。

“我們再做一次紙條遊戲。”紀新雪小聲對虞道。

虞珩立刻點頭,“規則?”

剛認識不久時,他們曾用‘寫下稱呼給對方,讓將稱呼放在代表喜歡、一般、討厭的圖案下。’的方式了解對方。

紀新雪稱這種方式為‘紙條遊戲’,並開發出各種新玩法。

然而以虞珩對紀新雪的了解,早就看透紀新雪每次的‘紙條遊戲’都是臨時起意。

紀新雪沉吟了會,“我們根據現有的信息,帶入讓江南官員寫下陳情表的幕後之人。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希望‘長平帝對江南出兵’的事最後如何收場。”

他走到窄桌處,將剛才想到的各種可能都用燒黑的木條寫在小紙片上,按照地理位置擺放。

每擺好一張紙條,紀新雪就會低聲將寫下紙條的依據說給虞珩聽。

站在江南幕後之人的立場,自然不會有‘突厥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事發生,應該是‘北方正在激烈交戰,突厥更勝一籌。’

然後‘長平帝心慌,調回鄧紅英和京郊大營軍衛。’

紀新雪抬手將正在山南東道的‘鄧紅英和京郊大營軍衛’拿走。

從視覺效果上看,寫著‘安武公主和京郊大營軍衛’的紙條立刻變成孤零零的陷在江南的地界中。

紀新雪依次將最惡毒的想法寫在紙條上,擺放上去。

‘安武公主被陳情表的示威刺激,立刻攻打安業/華容。’

‘慘遭當地官員的設計,得了城池失去民心。’

‘連累長平帝也失去整個江南的民心,甚至被江南百姓人人喊打。’

紀新雪看著自上而下的擺放紙條,仔細思考其中有沒有不合邏輯的地方。

虞珩快速寫下幾張紙條放在下麵。

‘在江南官員的調解下,江南百姓勉強壓下對長平帝的憎恨,仍舊排斥任何與長平帝有關的人和事,隻信任江南原本的官員。’

‘為了安撫江南百姓,長平帝隻能暫時不動江南官員。’

‘長平帝先後朝江南派了許多人,非但沒有打破僵局,反而讓江南百姓對他的誤會越來越深。’

紀新雪杵著下巴提醒虞珩,“你落下個過程。”

按照目前的邏輯,是安武公主害的長平帝失去江南百姓的民心,長平帝想要挽回江南百姓的民心,怎麼可能不嚴懲安武公主?

“沒有。”虞珩搖頭,並眼疾手快的將炭條和紙片都扔進火盆裡,不給紀新雪補上紙條的機會。

紀新雪抓起整齊擺放在窄桌上的紙條扔進火盆。

雖然心知肚明這些紙條上的內容都是他和虞珩的猜測,但仍舊會氣得他血壓飆升。

等北方大捷的消息傳到這裡,就能看出他和虞珩的猜測對了幾成。

如今江南官員還有心情以陳情表的方式對長平帝示威,若是北方大捷的消息傳回來,江南官員的態度陡然轉變,就能確定他們與突厥勾結,至少早就知道突厥會南下。

可惜除了‘抓住讓江南官員寫下陳情表的人仔細審問’之外,似乎沒有其他辦法完全證實他和虞珩的猜測。

虞珩擔心紀新雪會因為安鄉縣令夢魘,親眼看著紀新雪將味道怪異的安神湯喝下去,才回自己的帳篷洗漱,在兩處帳篷都吹滅蠟燭後抱著被回到紀新雪這邊。

這次紀新雪長了記性,特意麵朝外麵,免得被神出鬼沒的虞珩嚇到。

“算算時間,北方的急報傳到這裡大概要十五日的功夫,最多再過八天?江南官員也會知道這件事。”紀新雪覺得安神湯的詭異味道還留存在嘴裡,刻意捂著嘴說話,聲音滿麵發悶。

虞珩整理好被子,轉身摸向紀新雪的腦門,心不在焉的道,“用不上那麼久。消息在關內道傳開的時候,就會通過特殊渠道直接傳回江南,我們收到的消息來自陛下,說不定”

說不定江南的消息不比他們的消息慢,隻是江南的消息大概率是直接送到讓江南官員寫下陳情表的人手上,所以安鄉城牆上的人才會仍舊將挑釁長平帝的陳情表送到紀新雪手上。

話還沒說完,虞珩已經止住話音,紀新雪臉上因為北方大捷而保持的輕鬆也稍稍凝滯。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略過這個話題。

江南和突厥有勾結還隻是猜測,沒有證實。

就算證實了這個猜測,也無法肯定紀敏嫣知道這件事,沒有長平帝的特殊交代,紀敏嫣擅自將軍報發給遠在江南的妹妹才不正常。

紀新雪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笑嘻嘻的道,“明日讓斥候去安鄉城外傳話,本宮被江南官員的陳情表打動,親自寫折子回長安請陛下重新調查江南官員的罪名。”

他到要看看,究竟是他急,還是江南官員急。

虞珩仔細為紀新雪掖上被角,“讓霍玉去帶金吾衛去,免得安業城內的人想要逼你動手,用些陰損手段,普通斥候恐怕遭不住。”

事實證明,虞珩的擔憂沒錯。

即使是霍玉親自帶著五名姓‘易’的金吾衛前去傳信,也損失了兩匹馬,還有個金吾衛被從城牆上射下的羽箭所傷。

這證明他們的猜測沒錯,江南官員想要激怒他們,希望他們在憤怒中下令攻城。

紀新雪親自去看望受傷的金吾衛,看到受傷的金吾衛正在十月裡赤膊與京郊大營軍衛切磋,在一隻手臂完全不動的情況下以一對十,絲毫不落下風,連額頭上的汗水都比彆人少。

圍觀勇士對戰半晌,紀新雪吩咐晴雲將補藥換成金子,親自去看信陽郡王世子和衛國郡主府世女是否老實。

還沒看到信陽郡王世子的帳篷,紀新雪已經能聽到殺豬般的嚎叫,勉強忍住想要捂住耳朵的想法,已經是他對信陽郡王世子最後的寬容。

“世子有點怕針灸。”晴雲小聲道。

紀新雪露出滿意的笑容,“那也不能諱疾忌醫,過段時間王叔就會適應。”

相比之下,衛國郡主府世女就很省心。

紀新雪隻在帳篷不遠處站了會,就離開了。

趁著沒有要緊的事等著處理,煩人的信陽郡王世子和衛國郡主府世女也在帳篷裡老實待著,紀新雪仔細走遍營地的每個角落。

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相機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紀新雪就想到他能用筆將隨軍出征的經曆記下來,立刻回帳篷找虞珩,他正在清點安國公主府右衛送來的各種東西。

紀新雪拉著虞珩走了幾個他印象比較深刻的地方,在巴掌大的紙片上留下淩亂的線條,想著以後有機會再將畫上的內容‘轉’到專門的畫紙上。

虞珩全程任由紀新雪差遣,紀新雪讓他站在哪裡他就站在哪裡,紀新雪讓他擺什麼姿勢他就擺什麼姿勢,絲毫不在意偶爾經過的人是什麼表情。

又看著紀新雪從無到有的留下個草稿,虞珩忽然道,“為什麼畫裡隻有我,沒有你?”

紀新雪詫異的抬起頭,“哪有人會畫自己的人像圖?”

好奇怪。

話畢,紀新雪再次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畫紙上,快速勾勒草圖。

因為是在軍營,紀新雪雖然還穿著女式的衣服卻還是騎裝,仗著臉上還有嬰兒肥的痕跡,五官偏向於雌雄莫辯,隻在頭上豎起個高馬尾,隻看上半身的話,幾乎和虞珩沒有區彆。

虞珩靜靜的望著紀新雪認真的側臉。

他曾無數次猜想,長平帝會不會撥亂反正,讓紀新雪今後能以皇子的身份生活。

然後無數次得出答案,他不知道長平帝會不會撥亂反正,但他希望紀新雪今後仍舊是公主。

隻有這樣,他才能有理由繼續奢望成為與紀新雪最親密的人。

然而此時此刻,虞珩卻產生皇子也沒什麼不好的想法。

這才是阿雪本該有的身份。

可是

虞珩垂目斂下眼中的複雜,啞聲道,“阿雪,你教我畫畫吧。”

“嗯?”紀新雪分心應聲,“怎麼突然想要學畫?讓莫長史給你找個大家。”

按照這個時代的思想,他這種寫實的畫風是隻有匠人才會有風格,俗稱‘賤事’。

因為他身份夠高貴,沒人願意惹他老爹發怒,所以才沒有風言風語。

虞珩搖頭,“隻和你學,我要在你為我畫的每幅畫中都補上你的畫像。”

紀新雪落筆的動作頓住,突然抬起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虞珩看,圓潤的鳳眼中滿是專注,仿佛整個世界裡隻有虞珩。

明知道紀新雪對他隻有兄弟般的情誼,虞珩仍舊沒辦法控製耳後的溫度,他想要移開放在紀新雪臉上的視線卻舍不得,整個人都陷入為難,“怎、怎麼了?”

紀新雪也不明白怎麼了,應該是很感動?

“突然覺得你很俊。”紀新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鄭重的誇讚道,“你今天比阿耶還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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