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合一(2 / 2)

已經分不清是誰的用力讓手指生疼,紀新雪卻仍舊覺得沒能發泄心中的暢快,他雙眼亮的驚人,認真的對虞珩提議,“抱一下慶祝?”

虞珩連連點頭,與紀新雪交握的手卻更加用力,完全不給紀新雪掙脫的機會。

紀新雪忽然覺得這樣也可以,歪頭靠在虞珩的肩膀上,耳朵剛好貼在虞珩的大動脈上,耳邊的心跳聲猶如擂鼓,與他的心跳頻率幾乎相同。

“嘿?我聽到你的心跳聲了。”紀新雪稀奇的看向虞珩。

這是他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感受到彆人的心跳聲。

虞珩克製的要緊牙關,因為北疆大捷而生出的激動逐漸轉為另一種激動。聽到紀新雪說‘你也試試能不能聽到我的心跳聲。’時,再也沒辦法忍住想要貼近紀新雪的想法,以讓紀新雪無法抗拒的力道抽出與紀新雪交握的手,緊緊將紀新雪摟進懷中。

因為對江南官員的防備,紀新雪忍住了想在軍營中大肆慶祝的想法,偷偷躲在帳篷裡和虞珩飲酒慶祝。

紀新雪醉的不輕,難得睡了個從頭到尾都沒驚醒的好夢,第二日太陽偏西的時候才睜開眼睛。

“鳳郎呢?”紀新雪啞著嗓子問晴雲。

晴雲將溫熱的手巾遞給紀新雪,“陛下有旨招鐘侍郎回京,郡王去送鐘侍郎。”

“嗯?”紀新雪將臉邁入平鋪在手掌的手巾裡,有些混沌的腦子徹底恢複清明,“如此著急?”

竟然沒有等他醒過來再出發。

晴雲知道紀新雪隻是在感歎,沒有詢問的意思,安靜的等在原地,沒有貿然開口。

“還有彆的旨意嗎?”紀新雪問道。

晴雲點頭,“前後有兩封八百裡加急送到,郡王已經看過,正在霍玉手中。”

紀新雪點頭,讓晴雲去找些吃食來。

估計八百裡加急中沒有格外要緊的事,虞珩才沒刻意叫醒他。

紀新雪穿戴完畢,去找霍玉拿八百裡加急。

其中一封信的內容是商州案牽扯到長安的部分。

司空已經招供,他的所作所為,目的不是包庇山南東道的官員而是掩飾江南商人所做下的惡事。

原因很簡單,他表麵上隻擁護皇帝,年輕的時候卻悄悄隨著站隊到福王身後,為當時福王黨的領頭人物頻頻獻策。

這些計策讓還是親王的焱光帝苦不堪言,多虧司空當年位卑言輕,所獻上的計策都被福王黨的領頭人據為己有,才沒被登基後焱光帝清算。

然而司空曾經的行為終究還是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並以此為把柄要挾他。

司空心中清楚,以焱光帝的小肚雞腸,如果他曾經所做的事暴露,九族的性命都未必夠焱光帝出氣。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選擇接受要挾,給要挾他的人行各種方便,一步步踏上不歸路。

最初要挾司空的人是江南白家的上任家主,白翰海。

白翰海去世後,江南白家的現任家主白少冰繼續拿捏司空。

好不容易熬到焱光帝駕崩,長平帝繼位,司空卻發現他這些年所做的錯事已經累積到驚心動魄的程度。昔年全都是被他連累才有可能被帝王怪罪的九族,已經個個泥足深陷。

長平帝沒在密信上詳細的告訴紀新雪,會如何處置與司空相關的人。隻在最後提起,會在年前處理白家,命令江南虞氏整族搬到京畿。

紀新雪見到這段話,臉上立刻浮現燦爛的笑容。

他還以為長平帝上次透露準備調走他和虞珩,是想暫緩處理江南的事,將精力都放在其他地方。原來隻是先處理已經有線索的事,不會立刻大規模調查而已。

第二封八百裡加急後麵署名的時間,比第一封八百裡加急署名的時間稍晚些。想來是第一封八百裡加急因為某些原因在路上耽誤時間,才會與第二封八百裡加急同時到他手上。

這是封全篇以特殊符號記載的密信,隻有最後一句話能讓人一眼看懂。

‘過幾日讓宣威回來告訴莫岣你的事。’

紀新雪忍不住摸了下脖子,麵帶愁色的研究前麵的特殊符號。

‘王女是前朝王女,前朝餘孽自封明王,正在突厥王庭做客。’

紀新雪看著他翻譯出的話,怎麼看怎麼覺得離譜,從頭開始仔細核對翻譯的過程是否出錯。

無論他重新核對多少次,答案都是一個字也沒錯。

周綰,前朝王女。

經過最初的難以置信,紀新雪居然覺得還挺合理。

難怪施茂的父母將周綰當成‘祖宗’供著,寧願親兒子離家出走去外麵過日子,也不肯讓兒子與周綰和離。

原來他們是在供‘公主’。

那白家呢?

他們與正在突厥王庭做客的前朝明王有什麼關係。

紀新雪又開始抖空信封,希望能抖出隱形的信紙。

他覺得長平帝是故意透露少卻關鍵的信息吊他胃口,想騙他回長安。

抖爛兩個信封,紀新雪神清氣爽的指使金吾衛抬著帳篷角落裡的木箱與他去宣威郡主的帳篷。

木箱裡不僅有宣威郡主的珍藏,還有各種師傅們曾經出過的‘孤本’,希望能讓宣威郡主滿意,多在莫岣麵前為他美言幾句。

宣威郡主聽了護衛的通報,立刻到帳篷外麵迎接紀新雪,“公主有什麼吩咐派人來找我就是,何必親自前來?”

紀新雪笑著道,“是為之前的事來給阿姐賠禮。”

宣威郡主愣住,“什麼賠禮?”

“鳳郎托人找到阿姐珍藏的圖冊是由哪裡製作,讓他們重新為阿姐做出一模一樣的圖冊。除此之外,還有師傅們往年得意之作的複刻。”紀新雪以隻有他和宣威郡主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真的?”宣威郡主麵露驚喜,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抬箱子的金吾衛處,還在帳篷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的珍藏。

紀新雪麵上的笑容稍稍凝滯,在‘勸宣威郡主在帳篷內翻看圖冊’和‘默不作聲’之間猶豫半晌,最後隻能選擇後者,因為宣威郡主已經在他思考的時候將箱子中的木盒搬出大半,依次查看木盒內的圖冊。

紀新雪怕宣威郡主回過神的時候羞澀,悄悄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宣威郡主特意來感謝紀新雪為她找的圖冊,臉上皆是愧疚,“我竟然因為看圖過於專注,忘記公主還在。”

紀新雪輕咳一聲,忍不住摸了摸頭上高高豎起的馬尾。希望宣威郡主能看在他們男女有彆的份上,彆再說讓他招架不住的話,“原本就是我欠阿姐的東西,怎麼敢當阿姐的謝。”

沒等宣威郡主再與他客套,紀新雪的就搶著道,“我已經將那件事告訴阿耶”

他故意停頓在這裡,想看宣威郡主的反應。

宣威郡主的反應沒讓紀新雪失望。

她臉上先浮現驚訝,然後是忐忑,向來爽朗直率的人緊張的緊緊攥住手指,看向紀新雪的目光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祈求。

自從知道安武公主的秘密,宣威郡主始終提著心。

她不敢過問安武公主是否有將這件事告訴長平帝,更不敢因為這件事主動向長平帝請罪。

每天都在想長平帝知不知道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生出為了保密殺人滅口的心思

紀新雪不願麵對似的閉上眼睛,眼角恰到好處的流下淚水,語氣格外茫然,“阿耶說是我阿娘抓住接生嬤嬤的把柄,恰逢當年阿娘犯下大錯,他憎恨阿娘之餘,恨屋及烏也格外討厭我,連王府小主子皆有的仆人也懶得給我配齊,才讓阿娘隱瞞真相這麼多年。”

這不是長平帝告訴紀新雪的‘真相’,是紀新雪自己想到能催人淚下的‘真相’。

他紅著眼睛看向宣威郡主,哽咽道,“阿姐,我沒想毀掉阿耶的孝心,我不知道啊。”

宣威郡主怔怔的望著紀新雪,臉上表情比紀新雪更呆滯。

她從未見過有人能哭的如此委屈,晶瑩的淚珠接連湧出眼眶,仿佛是人魚的珍珠。

即使安武公主沒哭訴長平帝對他的苛責,宣威郡主也能從‘恨屋及烏也格外討厭我’、‘毀掉阿耶的孝心’等寥寥幾語窺得安武公主的委屈。

換位思考不行,不能換位思考,如果她阿耶如此對待她,她肯定會瘋。

紀新雪在等宣威郡主來安慰他,哪怕隻是麵子情似的口頭安慰,也能在宣威郡主心中留下印象。

可惜他掐得半條大腿都變得麻木,仍舊沒能等到宣威郡主的安慰。

難道他的演技太拙劣,被看穿了?

紀新雪低頭掩蓋眼中的心虛,還好他提前準備了大招。

“阿姐!”紀新雪重新昂起頭時,眼中皆是自我厭棄,泣不成聲的道,“我不是個有孝心的人,我竟然慶幸能躲過給做藥材的命運,我不配做阿耶的兒子。”

虞珩停在帳篷外,回頭凝滯身後的人,示意所有人都退到遠處。

他進入帳篷後徑直走到與隔壁帳篷相通的地方,仔細聽隔壁的對話。

“不!”宣威郡主雙手扶住紀新雪的肩膀,目光堅定的與紀新雪對視,“你沒有錯。”

紀新雪的哭聲頓住,他茫然的與宣威郡主對視,眼中忽然迸射出讓人難以忽視的驚喜,語氣卻充滿懷疑,“真的嗎?”

原本有些後悔貿然開口的宣威郡主看到紀新雪仍舊患得患失的模樣,心中忽然湧起火氣,語氣比剛才更堅定,“真的,你沒有錯。”

“那、那是誰的錯?”紀新雪怕始終盯著宣威郡主會露餡,特意垂目盯著遠處花瓶。

宣威郡主如同紀新雪預料的那般沒有開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無聲蔓延,紀新雪的眼角餘光將宣威郡主臉上的糾結和痛苦儘收眼底,心下狠狠的鬆了口氣。

宣威郡主臉上有痛苦,必定是因為她認為焱光帝或者莫岣錯了,但她不能說,所以才會痛苦。

“阿姐。”紀新雪打破沉默,“阿耶會殺了我,為先帝補上藥材嗎?”

宣威郡主臉上浮現驚駭,再次抓住紀新雪的手臂,“怎麼可能?你不要做傻事!”

“先帝已經駕崩,況且當年已經有”宣威郡主勉強停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頭一次在紀新雪麵前態度格外強硬,“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你不要再想了。”

紀新雪感覺自己的‘戲’有點過,好像嚇到了宣威郡主,悶悶的點頭,故意道,“要是阿耶能像阿姐這麼想就好了。”

宣威郡主腦海中忽然浮現莫岣的麵孔,艱澀的開口,“陛下早晚會想通。”

她阿耶能不能想通?

安武公主容貌如此像陛下,若是將來身型也像陛下,早晚都瞞不住性彆的秘密。

虞珩在雙方再次陷入沉默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回到帳篷門口,故意以很大的力道掀開帳篷簾子又放下,高聲道,“阿雪,醒了嗎?”

紀新雪做出慌忙擦淚的模樣,啞著嗓子應聲,“嗯!”

宣威郡主心事重重的離開後,虞珩立刻讓人去煮雞蛋。

紀新雪見虞珩的臉色不好看,下意識的抬起手去摸眼周刺痛的地方,“要不先彆消腫,明日還能用上。”

不知道長平帝召宣威郡主回長安的旨意何時會到,他的時間有些趕。今日讓宣威郡主說出‘不是他的錯。’就算是達成目的。

明日他會假裝收到長平帝的八百裡加急,興高采烈的告訴宣威郡主長平帝已經原諒他。

如此道理和權力(長平帝)都站在他這邊,宣威郡主回到長安,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眼睛壞了怎麼辦?”虞珩親自拿起晴雲取回來的雞蛋包入手帕,仔細為紀新雪按壓紅腫的地方。

適度的力道和溫熱的觸感,讓眼眶周圍的刺痛逐漸麻木,紀新雪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虞珩的聲音與歎息聲同時響起,“阿雪,沒有人生來就該做什麼,你要為自己活著。”

紀新雪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你聽見了?”

虞珩輕嗯了聲,他站在紀新雪身側,一隻手攬住紀新雪的肩膀,另一隻拿著雞蛋為紀新雪滾眼眶,幾乎將紀新雪的身影完全籠罩住。

“那些都是用來哄阿姐同情我的話,沒有發生過。”紀新雪保持昂著頭的姿勢睜開眼睛看向虞珩,小聲道,“阿耶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我的真實性彆,他對我的態度從來沒變過。”

虞珩先拿開雞蛋免得紀新雪不舒服,搭在紀新雪肩膀上的手掌力氣越來越大,“可是你為此背負了許多,本不該壓在你身上的東西。”

紀新雪揚起嘴角,眼中毫無陰霾,“我很好,小時候的七年是院子裡唯二的主子,阿娘又寵愛我,從來沒吃過苦頭。到寒竹院上學,有阿耶愛子的名聲在外,又有你肯照顧我,日子過的很輕鬆。後來阿耶登基,我是公主,更不會有人想不開來招惹我。”

虞珩沒有馬上說話,眼中的憐愛越來越濃。

這雙眼睛似乎能看到每處旁人看不到的陰霾,想要治愈這些陰霾處的細小傷疤。

紀新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忽然主動移開目光,避開和虞珩的對視,姿態少見的狼狽,“等會讓金吾衛去周圍看看有沒有野兔,想吃烤兔子。”

虞珩拍了拍紀新雪的肩膀,先去帳篷外吩咐金吾衛去找野兔,回來後繼續用雞蛋給紀新雪滾眼周的紅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開口,“阿雪,我記憶中最狼狽的日子,是挨了大伯父的耳光,連夜離開英國公府的那天和第二日。”

“我頂著紅腫的臉像是喪家之犬似的獨自去找林釗,就像是親口對林釗說‘我錯了’。第二日還要以狼狽猙獰的麵孔去麵對阿祖和朝臣。”

紀新雪緊繃的肩頸稍稍放鬆,想要睜開眼睛去看的表情卻被覆蓋在眼睛上的手阻止,隻能抓住虞珩的衣袍,“都過去了。”

虞珩沒理會紀新雪的話,繼續道,“然後你坐著國子監的小驢車來看望我,謝謝你帶我走出來。”

紀新雪難以招架忽如其來的煽情,虞珩的話讓他臉上臊得慌,不知道第多少次對虞珩強調,“要不是你聽了我的話,故意瞞著英國公府的人準備在安國公主府大祭,你大伯也不會”

“如果不是聽了你的話,我也不會看清他的真麵目,更不會下定決心,立刻搬出英國公府,回到安國公主府。”虞珩打斷紀新雪的話,語氣格外鄭重,“是你帶我走出困住我八年的地方,現在,能讓我帶你離開困了你七年的小院嗎?”

紀新雪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感覺到有水痕正順著他的眼眶和虞珩的手掌落下。

人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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